接下來的五日，太子下令，府邸內(nèi)外，皆不能打擾陳傲然。
當然，張浩然、王錦心、薛子儀三個先天高手，卻是例外。
他們能夠從陳傲然的悟道之中，學(xué)到一些東西。
五日之后，清晨，霧濃。
距離決戰(zhàn)之日，還有半個時辰。
院落內(nèi)，陳傲然心無旁騖，仍在磨刀。
張浩然、王錦心、薛子儀三人，則從旁一觀。
“這已經(jīng)是第七次刀氣激生，到了頂端，差不多了?！焙鋈婚g，王錦心道，“成敗就在接下來的一刀，按照我的推算，這就是他歲月刀法的盡頭。此刀激發(fā)殺氣，暗含歲月變幻，時光無情之意，是一把無情之刀！”
原來，這幾天他們也沒有白費功夫，而是在推算陳傲然的刀法。
張浩然早就看出來了，其實陳傲然的磨刀過程，其中的節(jié)奏、力度、角度等等，就是歲月刀法的一種演變領(lǐng)悟的趨勢。
在那刀氣七消七生的過程中，歲月刀法不斷舍棄了某些招式、刀意，也不斷演化出更多的東西來。
這就好像是玉陽子摘梅花，緩慢輕柔，但要達到剛?cè)?，急柔，怒柔的境界，才叫高明——當然，這境界已經(jīng)被李照推翻，令他再尋出路了。
“不，恐怕不是?！毖ψ觾x聽了王錦心的話，卻立馬反駁道，“以我的推算，師兄的刀法，不會這么簡單?！?p> 王錦心哦了一聲，道，“請拭目以待。”
鏘！
下一刀，陳傲然的身上，刀氣持續(xù)增長，忽然輕吟一聲，達到了一個巔峰。
王錦心哈哈大笑，“請師兄出……”
鏘！
又是一刀。
陳傲然的動作，并沒有結(jié)束，而是繼續(xù)磨刀。
王錦心的笑聲，一下子被打斷了。整個人的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狀態(tài)，他的笑意未去，可也未曾真正舒展，于是顯得扭曲而尷尬。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陳傲然繼續(xù)演化的刀法。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推算。
陳傲然身上的刀氣，達到了以往的巔峰之后，居然并沒有消弭，也沒有停下。
而是繼續(xù)往上攀登。
陳傲然身上的刀氣，完全超越了以前的自己，達到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薛子儀則微笑起來，“依我看來，師兄這一刀，是有歷久彌新之意，將歲月刀法之核樞，指向割舍過往、超脫前塵，是以這一刀不是有無情之區(qū)別，而在于‘斷去’之一詞——斷去斷去，斷掉過去者，歲月也?！?p> 王錦心一聽，嘆了口氣，點頭道，“果有道理，為兄心服口服?！?p> 果然，伴隨著薛子儀的話語，陳傲然身上的刀氣一路升騰，變得高而遠，深而邃，真有一種加速超脫，與過往前塵一刀兩斷的氣勢在里面。
兩人看得心醉無比。
偏偏在這時，張浩然又開口，“錯了。”
兩人同時一愣，對視，“什么錯了？”
“你們都自作聰明，大錯特錯?！睆埡迫焕淅涞溃皼]有過去，哪來的未來？沒有往事，今時也不過空中樓閣。當他的氣勢達到盡頭，便要婉轉(zhuǎn)而下，回望往昔，將這刀氣起落的過程席卷而濃縮，化作一刀。這一刀不是歲月無情，也不是歲月斷去，不是刀氣巔峰，也不是刀氣消弭，而是一切皆在，一切盡在，一刀如畫卷，如長歌，繼往開來，以過去作為支撐，以現(xiàn)在開辟未來，這才叫真正的歲月刀?！?p> 鏘！
張浩然這一番話語說來，另一邊的陳傲然，氣勢果變，動作也變。
王錦心、薛子儀，一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變化。
因為陳傲然脫刀了！
叮、當。
他磨刀的時候，竟然好似是拿不穩(wěn)此刀，將其一下子落在了地上，長刀直接跳躍了兩下。
這個玩了一輩子刀的一流高手，居然令自己的長刀脫手。
簡直就好像是……第一次拿刀一般！
陳傲然看著此刀，再看看自己的雙手，眼神中居然有種陌生感。
他身上的氣勢變化著。
漸漸的，他的身上，居然又涌現(xiàn)了一種氣勢出來。那是一種刀氣彌散、空空蕩蕩、返璞歸真的氣勢。
可這種氣勢的出現(xiàn)，并沒有令那刀氣巔峰、銳不可當、無人匹敵的氣勢消失。
前者存在，但后者也存在。
換句話說，現(xiàn)在的陳傲然身上，居然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勢。
一種狀態(tài)，是刀氣巔峰。
另一種狀態(tài)，卻是刀氣彌散。
這完全超出了常識，超過了普通人對時間的觀念。
按理說，一個人在時間長河之中，只能有一種狀態(tài)被確定。
可現(xiàn)在的陳傲然，卻好像是走在時間長河之中，逆流而去，攫取了過去的自己。
他的身上，在現(xiàn)在這個傲氣逼人，無可匹敵的陳傲然之外，竟然又多了一種幼小、天真、懵懂、稚嫩的狀態(tài)。
“這……這難道是幼年的師兄？”王錦心難以置信地說，“師兄將過去自己的魂靈，從時間的長河之中，抓到了現(xiàn)在，和自己糅合在了一起！？”
說完這話，他下意識地看向旁邊兩人，似乎想要尋找他人的認同。
薛子儀吞了口唾沫，似乎一時之間，也信以為真，被王錦心的話語給嚇到了。
張浩然則皺眉看他們兩個，“你瘋了？你在說什么胡話?。窟@只不過是一種武功而已，最多是陳傲然接下來所斬出的刀法，招招都直指本心，宛若歲月濃縮而成的畫卷、長歌，向人而擊，怎么到了你的口中，什么時間長河都冒出來了？”
薛子儀愣了一愣，趕緊跟著說，“對啊對啊，王兄，你是話本小說看多了吧？”
“啊這……”
王錦心咳咳兩聲，臉色發(fā)紅，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另一邊，陳傲然呆呆看著地上的長刀，忽然搖搖頭，身上的兩股氣勢都蜷縮了回去。
他彎下身子，拿起長刀，回頭看向了三人。
準確來說，是看向了張浩然。
張浩然也立刻看向了他。
“那一天你對我的問題，我能夠給你答案了?！标惏寥焕渎暤溃拔視A?！?p> 說完此話，他持刀而去。
決戰(zhàn)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