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背后的深意

　　在夢境里這么久，神秘減弱的消失對奧黛麗來說，就是一個指令，一個開啟預(yù)設(shè)程序的按鈕，一個寫進本能的即時響應(yīng)。

　　她動作先于思考地摒棄了所有的情緒，全神貫注地警惕起夢境的每一個細(xì)微的變化。

　　此刻，周明瑞終于清晰地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對阿勒蘇霍德之筆的驚怒和對蘇茜的愧疚懊悔頓時充斥了他的內(nèi)心。他毫無克制地吼道：“不是！蘇茜小姐！你別死！”

　　受到影響更嚴(yán)重的鄧恩和戴莉也終于理解了眼前的一切。前者雙手緊握成拳，竭力對抗著瘋狂的傾向，企圖向“0-08”撲去；后者則尖聲叫道：“不要這樣！蘇茜小姐！你是……最好……?！?p>　　戴莉的最后幾個單詞被吞沒了。她眼睜睜地看著蘇茜發(fā)出一聲哀鳴，一道強光突然在她頭頂落下。

　　她直接失去了聲息。

　　戴莉茫然無措地站著，看到阿勒蘇霍德之筆在半空中書寫道：“蘇茜的死亡無聲無息，這是她主動地終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對一位‘織夢人’來說，這輕而易舉，也讓一切變得無法逆轉(zhuǎn)?！?p>　　“這是她輕視阿勒蘇霍德之筆所必須承受的代價。”

　　戴莉看著這荒誕又驚悚的一幕，一時竟然想不起感到恐懼。在她的身側(cè)，鄧恩停在撲出的動作半晌后，慢慢收回身體，拉住了她的手。

　　“過去看看吧。”他低聲說道，嗓音有些模糊。

　　而周明瑞已經(jīng)跪倒在了蘇茜的面前。淚水緩緩從他的臉頰落下，悲痛欲絕的他卻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著走過來慢慢蹲下的鄧恩，笑聲仿佛根本沒法停止：“鄧警官……哈哈哈……為什么……哈哈哈……她那么強大……哈哈哈……怎么會，就這樣……哈哈哈哈哈……”

　　他真的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鄧恩沉默著，撿起已經(jīng)變得黯淡、跌落于地的羽毛筆。他端詳著它，又好像只是找一個發(fā)呆的理由。

　　戴莉在一旁，帶著哭聲的顫抖，低低道：

　　“我們是守護者，也是，一群時刻對抗著危險，和瘋狂的，可憐蟲。”

　　在這樣的聲音中，周明瑞帶著近乎抽搐的顫抖，摸向蘇茜還帶著余溫的灰白鱗片。

　　他回想著蘇茜留在他的“愚者”筆記本上的那段同樣的話，回想著那時難以卸下的防備，以及心中懵懂的感悟，所有的神經(jīng)質(zhì)的笑聲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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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真吵啊?！贝把厣?，小烏鴉拍了拍翅膀。

　　奧黛麗顧不上理祂。剛才蘇茜死亡的瞬間，她憑借“織夢人”的力量，敏銳地感受到原初想要利用蘇茜的死亡制造災(zāi)難。

　　這讓她根本來不及推動夢境自然發(fā)展，直接強行動用了“織夢人”的能力去阻止，去讓蘇茜自我了結(jié)自己。

　　這根本沒有失誤的余地！“世界”先生離蘇茜那么近！這實在是太危險了！奧黛麗覺得那一瞬間，自己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好在除了她的努力以外，亞當(dāng)也利用“0-08”給予了幫助，這讓夢境中沒有任何災(zāi)難發(fā)生，一切都十分平靜。但現(xiàn)在“0-08”已經(jīng)耗盡力量跌落于地，奧黛麗自己可不敢再走神了。

　　她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原初又搞出什么小動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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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淚眼朦朧之中，周明瑞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視界染上了一層幽綠。

　　幽綠漸漸凝實成深黑，凝實成宮廷長裙的裙擺。

　　哈哈哈……有點眼熟啊……周明瑞無聲的笑中帶著眼淚，純粹出于本能地抬起頭，看見了熟悉的臉龐，木偶般的臉龐。

　　他看著她，絲毫沒有興趣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直到他聽到她說：“她并沒有徹底死去?！?p>　　什么……她說什么？?。?！

　　她說誰？誰沒有死？是蘇茜小姐吧？是她吧？

　　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三雙眼睛同時望向了漂浮在空中的莎倫。

　　莎倫依然保持著木偶的表情。她輕輕說道：“她留下的怨念還很強烈。我可以嘗試把她轉(zhuǎn)變成惡靈?！?p>　　惡靈？蘇茜小姐還可以以惡靈的方式續(xù)存？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對鬼魂沒什么研究的周明瑞努力按捺心情，顫抖地去看戴莉的表現(xiàn)。

　　她的神態(tài)是他所期望的驚喜：“您，您可以做到這件事嗎？”

　　“可以。”莎倫簡練地說道。

　　她的話音落下，一團光華已經(jīng)從蘇茜身上飛起，拉扯著即將延伸出形狀。

　　這樣的力量其實不在“囚犯”途徑的權(quán)柄之內(nèi)，更多地屬于“收尸人”途徑的能力。但莎倫現(xiàn)在就是個工具人，真正完成“復(fù)活蘇茜”的，其實是奧黛麗對夢境的編織。

　　這是在亞當(dāng)突然改變夢境進程后，奧黛麗意識到蘇茜的死亡已成必然時，靈光一現(xiàn)想到的發(fā)展方向。

　　誰說刺激“世界”先生的自我意識，只能依賴過去的經(jīng)歷？未來的占卜結(jié)果又有什么不行呢？

　　但奧黛麗根本顧不上為自己機智又快速的反應(yīng)感到驕傲?？刂浦K茜形成的她突然心中一沉。

　　那個在所有人面前扭曲著拉長的大狗身影，竟然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深黑墮落。

　　是原初。祂利用奇跡的權(quán)柄，放大了惡靈形成時受周圍環(huán)境影響的概率。

　　可惡……我該怎么辦？惡靈的形成可逆嗎？或者，可以通過消解蘇茜的惡念，自然而然地去除這些邪惡氣息嗎？

　　抑或就讓它這么發(fā)展下去，成為一個墮落的惡靈？理論上我只要保護“世界”先生不受傷害就可以了。

　　呃，但是這個結(jié)果是不是有點太扎心了……

　　奇怪，原初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好像不是意在攻擊“世界”先生。有莎倫女士在，“世界”先生怎么可能被惡靈攻擊？

　　祂到底是什么意思？

　　奧黛麗一時的舉棋不定，令蘇茜惡靈的墮落氣息自發(fā)濃郁起來。邪惡的氣息開始無法忽視，開始令周圍的人只是靠近，就覺得惡念層層上涌。

　　所有人狂喜的神色都僵硬在了臉上。

　　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了？怎么會這樣？周明瑞感覺心臟都不跳了，整個人仿佛被一把大錘狠狠砸進地里。

　　砸得他喘不上氣。

　　他像脫水的魚一樣努力地抽著氣，用顫抖陌生幾乎不屬于自己般的聲音說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了？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的雙眼瞪到了從未有過的大小。

　　“周圍的墮落氣息影響了她?！鄙瘋惖幕卮鹨琅f簡略。只有抿起的嘴顯示出了她的凝重。

　　戴莉和鄧恩對視一眼，彼此的表情驚恐又戒備。他們不認(rèn)識莎倫，不能確信她足夠友善?，F(xiàn)在蘇茜的靈體變成這個樣子，讓他們難免懷疑，莎倫或許有另外的不好的目的。

　　戴莉大著膽子提出了異議：“可是，可是蘇茜小姐的序列層次這么高，按常理不應(yīng)該被環(huán)境造成這么深的影響?！?p>　　莎倫木偶般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輕輕說道：“有外力干擾這個過程。”

　　戴莉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是那個高位‘觀眾’！祂還在注視著我們！”

　　“祂，祂能像阿勒蘇霍德之筆那樣，制造巧合！”

　　伴隨著她的話語落下，奧黛麗眼神一凝。

　　我，我好像明白，阿蒙的哥哥為什么要戳穿災(zāi)難的真正來源，暗示幕后有一位高位格“觀眾”了！

　　因為這里不僅神秘減弱，而且夢境增強！而我不僅在夢境之外，還在夢境之中！

　　如果，如果在夢境主人的認(rèn)知中，我對應(yīng)著霍黛麗之外的另一個人，一個天使位階的“觀眾”，那么我根本不需要等待神秘減弱消失的時間，就可以借助這個身份操縱夢境！

　　這是天使的位格自然而然地賦予這個身份的能力。如果相應(yīng)的認(rèn)知得到了強化，這個角色甚至可以制造巧合！這是現(xiàn)實中的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么做唯一的危險是，原初隨時能夠在神秘減弱消失的時間，把我從夢境角色中驅(qū)趕出去。但我還有游離于夢境之外的身份，在神秘減弱消失時必然可以發(fā)揮作用。雖然我還不知道這是怎么樣的作用，可我直覺地感受到這里有解決的方法。

　　這才是女神說的，我既在夢境之中，也在夢境之外！

　　奧黛麗眼睛一亮的同時，又難免郁悶。

　　阿蒙的哥哥為什么要給我安排這么一個形象，讓我在“世界”先生的心中變成一個目的莫測的壞人！

　　唔，好在這大約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影響，最多就是“世界”先生清醒的時候，對著我會覺得有點別扭。以我們的關(guān)系，這種別扭感很容易克制。

　　奧黛麗按捺著這容忍范圍內(nèi)的不滿，一邊敏銳地察覺到，這樣在幫助中留下一些可以勉強忍耐的瑕疵，絕不是什么操作上的失誤，而是阿蒙的哥哥有意而為之的。

　　也許哪一天，這個小小的瑕疵就會被阿蒙的哥哥主動利用，以達(dá)到祂的目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應(yīng)當(dāng)消除一下這里的負(fù)面影響！

　　這大約并不難，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惡意。而在神秘學(xué)的世界，再善良的存在也會制造災(zāi)難。就像女神那么好，也會掀起戰(zhàn)爭。

　　呵，這些災(zāi)難也確實是我?guī)淼模麄円@么認(rèn)為，那就這么認(rèn)為吧……

　　奧黛麗咬咬牙，迎著莎倫不著痕跡的詢問目光，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