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漾平的魏伯仁皇命在身,絕地反擊,沒有退路了。當他用強硬手段迫使慶陽官場松動之后,他的決心便也傳遞給了鄭安,意圖十分清楚,倘若壽陽也不肯就范,隨即將追查歷年賑災款。果然,鄭安所籌集的萬兩銀子冊子就送來了。雖然少了,但畢竟是他力主捐銀一事所取得的最大收獲了。但此時,魏伯仁更加清楚的是,鄭安這一招就是使用了拖延戰(zhàn)略,名義上是支持捐銀,實際上是有意抗拒。壽陽府區(qū)區(qū)的萬兩,怎能平了江南省眾多官吏的心?必須再加一把火進去,讓這不溫不火的壽陽熱起來。于是他在漾平縣,將壽陽的捐銀冊子給秦世寧看了。秦縣令翻看之后,默默退出。不一會他又來到魏伯仁面前,呈上漾平縣捐銀冊,上有捐銀三千百兩銀子。
“看來秦大人早就胸有成竹了?!?p> “魏大人,捐銀自救,安撫百姓是官員應當做的?!鼻厥缹幪ь^看看四周,并無他人,就低聲說道,“各縣都在觀望,下官實出無奈,望大人體諒?!?p> “捐銀也能看得出為官之道,愛民之心。漾平縣在壽陽的經濟屬于中等,今年受災情況也不算太嚴重。本官想以縣衙之力救災,應該不會太吃力,如果盡力了,還缺少點銀子,知府衙門和省府衙門應該會幫助一下。秦大人意下如何?”
秦世寧知道抗拒無濟于世,便滿口答應盡快賑災自救。
過了幾日,魏伯仁便去了到淮河縣。
這淮河縣在壽陽的西邊,受災程度確實不輕。不過淮河經濟發(fā)達,衙門財政一向不錯,因為境內河流縱橫,年年呈報災情,僅賑災款一項就收入不少,這些銀子除了知府巡撫衙門打點,修繕象征性支付些,其余皆入縣令腰包了。這淮河縣令是齊清玄,他的做法與慶陽不同,似乎與漾平形成默契,不等魏伯仁到,他已經做通屬下思想,各官吏都已經捐好銀子二千多兩,入冊備案了。
魏伯仁本來想采取強制措施,不料齊清玄已經將捐銀帳冊呈交,所捐銀子與慶陽官員人均相同。
“齊縣令,據(jù)本官所知,這淮河縣財政好于慶陽,官吏條件也好許多,你們怎么不繳納多一些,讓百姓多得點實惠?”
“稟報大人,淮河今年受災,全縣上下齊心協(xié)力,官員踴躍捐銀,已經賑災多日,基本解決了饑民吃飯問題。此次捐銀子只是第一次,我等會根據(jù)賑災情況,即將實施第二次捐銀?!?p> 淮河縣的舉動到是出人意料,如此看來,壽陽府并非是鐵板一塊,有的縣主動性更好。魏伯仁非常高興,在淮河住了兩日,最后去了順達縣。順達縣早聽到風聲,效仿淮河縣將銀子準備好了,銀子也沒有超過漾平縣。詢問為什么捐這些,答復視情再行組織捐贈。這讓魏伯仁沉思起來,其中必定是有原因,肯定是商量好的,這問題可能出在壽陽府。
常冬生雖然是下人,畢竟跟魏伯仁時間長了,挺理解主人的心思。說到壽陽,突然就想起那個王三告狀的事情:“大人,我們離開壽陽時,有個被辭退的衙役王三的來告狀,何不去調查一番,說不定會弄出壽陽許多事情來。”
這話到提醒了魏伯仁,想到了臨別時王三的告狀,這里頭一定會有原因,如果能夠深入進去,對官場和商界都有觸動,那么壽陽城定會動蕩,他這個老同學鄭安就坐不住了。
魏伯仁隨后突然折回到壽陽,的確讓鄭安防不勝防,感到突然。
“魏大人,慶陽等各縣之行不是挺有收獲的嗎?壽陽府也依大人之命而行了,此時不回省城去,何故又回到壽陽來了?”鄭安無奈之中,也是有所執(zhí)拗,希望魏伯仁能夠體味他的意思。
魏伯仁哈哈大笑:“此番壽陽各縣還是給了朝廷面子。怎么了?鄭兄是怕我多吃多占,把壽陽吃窮不成?”
“壽陽城雖說大災之年,仁兄這點吃用怎能把壽陽吃窮,我鄭安多少有些積蓄,奉獻出來也未必不可?!?p> “本人沒有那么大的胃口,放心,住幾日就走。”魏伯仁知道鄭安心里有所不安,便說自己住幾日離開,給他一個定心丸,但接著的話語,卻真正刺激了鄭安,“前日本官離開之時,有個叫王三的人告狀,既然百姓有冤,本官就得問個明白?!?p> 魏伯仁提到王三,鄭安心就“咯噔”了一下,正如夫人所言,小人難伺候,這個王三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我鄭安替百姓懲處了他,卻還敢告到欽差這里,這讓他非常惱火。
“魏大人,這王三是無賴之徒,作惡多端,已經被本官清除出衙門,他的狀告,你堂堂欽差還信得?”鄭安不信魏伯仁會去相信這樣一個人。
“好茶,好茶?!蔽翰誓闷鸩柰胼p輕拔動著漂浮著茶葉,聞了聞說,“鄭大人在壽陽的口碑可圈可點,我怎能相信這等小人的話。不過人家找到我這個欽差了,我也不好推托,王三狀告鄭大人摻假軍糧一事,隱匿案情不查,還有賑災款用度,隱匿命案不報等,這些事情件件是大事,鄭大人怎么看?”
鄭安點點頭說:“魏大人不妨好好查查,軍糧一事更好辦了,問問趙家三公子便清楚,歷年賑災都有呈報在巡撫衙門和戶部,至于隱匿命案,鄭某實在不知啊。魏大人一定要還兄弟一個清白啊?!?p> 兩人見面之后,送走魏伯仁,鄭安立即將劉師爺叫來詢問,除了軍糧一事,檢討衙門可有失誤之處,王三知道多少事情。
“大人,這王三是衙役,不過就是差他干些巡街之事,衙門里的事情他怎么會知道?”劉師爺說著,仔細想著,“王三被大人責罰開除,自然懷恨在心,有道是,冤枉人也要有證據(jù)的,他憑什么告大人?不信,就讓他告去,讓欽差查去?!?p> 鄭安覺得劉師爺分析得對,自己不可能有小辮子捏在這等人手里,所以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
“這王三現(xiàn)在何處?”鄭安問。
劉師爺是靈通人士,別告訴他在開豆腐店,還是租用趙崇武的店開的。
“劉師爺,你立刻去打聽一下,最好跟王三見個面,警告一番,倘若胡說八道,就對他不客氣?!?p> 劉師爺?shù)妹螅瑤蟽蓚€衙役前去王三的店。到了店里,聽到
王三老婆和孩子都在店內痛哭。問清事由,原來王三被欽差魏大人帶走了,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王三老婆擦著淚說:“官爺啊,我家王三雖然得罪官府被開除,可他從來不曾怨恨鄭大人啊,都怨我們王三自個,好好的差事砸了,才有今兒受罪的日子啊。求求官爺了,千萬要幫幫我們啊,這開店就投進了十幾兩銀子,都是一點一點向別人借來的,如今店開了沒幾天,每月租金要五兩銀子,我們還要不要活了?”
劉師爺安慰了一番后問:“聽說王三到欽差這里告狀?你可知道他要告誰的狀???”
王三老婆聽到這話,突然不哭了:“官爺,王三糊涂,當初丟了差事,想讓欽差給說說,可如今趙爺和馬爺幫我們開了豆腐店,就不想那差事了,根本就沒有什么狀要告了?!?p>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道理,但劉師爺不相信,這王三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否則他怎能去欽差這里告狀?
劉師爺立即想到馬俊,他一直照應著王三,就找到馬俊來想辦法。
王三落到欽差手里,這事馬俊一時還反應還過來,不知道這王三肚子里究竟有什么貨。他只好去打探一番。
壽陽地方不大,王三被帶走的事情,立刻就知道了地方了。王三是被帶到驛棧去了。里面的人傳出話來,魏伯仁讓王三寫訴狀,王三說不識字,就叫了個訴師過來替他寫,可這王三又一口否認要告狀,說當時是酒多胡言亂語。
客棧里的人馬俊比較熟悉,這魏伯仁安排得再秘密再細致,總還是有風聲會露出來的。他也想不通,這王三有什么可告的?在衙門里時他就是仗勢欺人,別人不告他就好了,他還敢害別人。
果然,魏伯仁沒有得到什么,這王三死活不肯說什么,只求早點回去。
王三的死活對馬俊來說,本來是無所謂的。但馬俊這人聰明,有悟性,他知道欽差找一個被除名的衙役,必定有價值,他不可能放棄這種機會,說不定就能為些得到些好處了。他給小二一點銀子,讓他再去打聽。果然,傳來一條重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