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頭跑一圈，像帶指針的鐘表一樣。懷念想自己也許找到為什么這個學校會缺少體育老師的原因了。
好吃懶做、不長精神是一回事，要是因為實力懸殊、淘汰出局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試的時候，懷念心中還有些莫名的緊張。顯擺了自己好多的工作經(jīng)歷。當然工作雖然只有一個，但經(jīng)歷卻是不少的。但看起來對方對這些并不感興趣。直到對方發(fā)現(xiàn)她竟然是綠色國家來的人之后，馬上就詢問她什么時間可以來上班了。
懷念為自己國家感到自豪的同時，也有點為自己的經(jīng)歷感到自卑?？雌饋硭白鲞^的事情，在這里當個代理體育老師都不合格。
在自己國家時懷念還認為的行為是勇敢的。而在這里，在當時，懷念感覺就像是剛剛參加過童子軍后的孩子，認為自己已經(jīng)可以獨自橫穿南極洲了一樣。在這個地區(qū)，如果一個單身女人能敢于獨自在夜里出門，去街上逛逛。似乎都比懷念能敢于參加和平衛(wèi)隊更讓人覺得有勇氣。
因為懷念沒想到，這里的治安實在是太亂了。剛剛接觸這里沒幾天，遇到的許多事情就對此可見一斑。
不管怎么樣，雖然沒有競爭對手，至少也沒有被淘汰。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其實懷念也沒怎么上心做。
這理論懷念知道，得到的越不容易，就越珍惜。但懷念知道的更多些，那就是難易程度和喜愛程度實際上并沒有必然聯(lián)系。另外情緒不該影響工作，反之亦然。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學校竟然有這么多體育課?？纯凑n表，除了早上的第一節(jié)和第二節(jié)課。幾乎全天都有她的課。因為班級多，其實這樣平均下來。每個班的體育課到也不太多。還說是為了保持學生的體能，每節(jié)課都要帶學生圍著操場跑兩圈。
盡管傷沒好，體能還是沒問題的。不過這種運動量，懷念更寧愿去值夜哨。
這次懷念買了合適的鞋子。她可不在乎一群半大孩子會怎么看她。懷念背對著太陽靠坐在旗臺邊上?？粗黄袷且豢鹕⑺殡u蛋，各式模樣癱坐在地上回氣的學生。心里嘀咕，穿黃校服的可真扎眼。
只有一個胡子拉碴，過幾年成熟以后，不去扮演屠夫這個角色，就可惜他這形象了的男生。在她不遠處顛足球。想不注意他都難，嘴里罵罵咧咧，大爺，二大爺?shù)?。也許在他看來，每個人都該有至少兩個大爺才好?？此疃囝嵨逑?，最少顛二下。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荷爾蒙指標是多少。就算是他能顛一整天，懷念也不會在心中給他加一分的。只祝愿他可別在其他事情上，也只能做這么幾下。
如果是他的語文老師，她會提醒他，就算不喜歡看新聞，也要多看看電視劇。那樣至少可以幫你多了解一點大眾女生的心里。像你這樣，無論是表演給誰看。都不會有結(jié)果的啊。除非，唉，算了。
看沒力氣的也差不多活過來了，就讓他們列隊。并重新安排了一下隊形。讓看起來強壯些，以后能扮演殺豬的站后面，讓看起來弱小些，以后要扮演考秀才的站前面。
不管你們以后會扮演什么角色，此刻都將在隊伍里有一個位置。會是什么，最終讓你們?nèi)ハ蛄瞬煌姆较蚰?。懷念不由的想到了自己，看來是當初的一個想法。一個意見，一個機會亦或一時沖動。它們不時的一個一個出現(xiàn)，才讓自己有了現(xiàn)在的樣子。
此時懷念不用再維持紀律了。她和山炮學了一招，看樣子這里專制的方法比較好用。列隊后有調(diào)氣搗蛋的就再跑一圈。有不跑的直接可以自由活動。下課后會有學校保安們來收拾他們。男生直接一頓揍，要不就退學。女生要在旗桿旁邊站足一小時，如果不同意才會一頓揍或者退學?？礃幼酉啾却蚰猩?，保安們更喜歡打女生。
現(xiàn)在，這才多跑了兩圈，這個班就都聽話了。懷念自認為脾氣有一點點不太好，可是她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暴躁的人，也并不想當一個狐假虎威的人。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這種強壓下的穩(wěn)定，和飲鴆止渴差不多。而且對她自己也沒什么好處。
不過既然辦法學校早就有，也說可以用。懷念也就不在乎。她也不相信，拍拍學生肩膀，解決個糾紛，理解個苦衷。就能讓所有同學都喜歡自己，就能變成一個令人信服、愛戴的好老師。
這樣，真的是無法令人振奮。也許真的是自己經(jīng)歷的太少了，懷念在心中對自己說。
強權(quán)下，曾經(jīng)的自己們，最終還是站成了幾排。懷念故意找了個有陽光曬的地方，讓隊伍里的人面對著陽光。這不是什么懲罰，也不是什么新老師的惡趣味。懷念只是不想看到他們的目光。
無論男女，他們大多人的目光中都帶著抗拒。女生中，大多帶著不削、鄙夷、嘲笑、怨恨，或者是，等著吧，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你的好看了。而男生就更激烈些，憎惡、敵意、放肆、甚至明顯帶著威脅和挑釁。
天啊，這才只是第一天。自己雖然已經(jīng)工作了幾年。可懷念依然感覺距離學校和眼前的這些學生距離并不遠。再來之前她甚至感覺親切和熟悉，還滿懷期待，能與朝氣蓬勃的人們相處。那會是多么令人開心的事情啊。她甚至愿用和一個溫柔男人約會的機會來交換。
可是眼前的這群風華正茂的人，心情竟然是如此陰郁。懷念并不在乎自己被困在這里，也不在乎眼前的問題。她只是不明白，他們?yōu)楹螘腥绱说哪抗狻?p> 也許是身為女人的敏銳，也許是莫名的天賦。她感覺自己總能輕易看出大多數(shù)人眼底的東西。她也曾經(jīng)懷疑，自己會不會是有些自以為是了?？蛇@面前學生們的那一雙雙眼睛所投來的目光，如同此時的太陽一樣明顯。讓人難以有不真實的想法。
“周一舉行成年宣誓的時候，就按照現(xiàn)在的隊形站。每個班級的位置不變，自由活動吧?！睉涯顩]什么心氣的宣布了解散。
雞蛋黃再次被摔散開來，這次散的滿操場都是。懷念小聲的安慰自己說：“老師別擔心，這沒什么的，上午還只剩下一筐了?！?p> 本以為會遇到一群年輕的朋友，沒想到來的更像是一幫兇惡的仇人。
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小姑娘了啊。遇到這樣的對待。要是在以前。也許真的會哭一鼻子?，F(xiàn)在不會了。
話說回來。如果自己是胡麗麗。遇到這樣的事情能怎么做呢?在看看操場上的男女學生。又突然感覺這里是一個弱肉強食很明顯的地方。他們每個人也挺不容易的。在這里，如果不變得兇狠強大?？峙轮荒鼙黄圬摪?。他們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可以遮擋陽光的陰影里。再看向操場。幾乎沒有什么人了。畢竟現(xiàn)在的陽光還是有些強烈了。
那個在她看起來以后也許能殺豬的顛球男生走過來。看那走路的姿勢，左右搖晃的好像就連操場的寬度都會限制他的身體移動似的：“老師好！”
這男生走來的樣子，讓懷念想假裝自己剛剛才看到他都很難。
“哦，同學，有事嗎？”
“老師你叫什么名字??？都沒和我們說?！蹦猩釂柕臅r候，懷念注意到，又有幾個男生靠過來。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粗湍悄猩膶υ?。相比剛剛的眼神，此時他們眼中有少許揶揄和更多的好奇。
這些并沒有讓懷念感到不安，也沒有可能讓懷念變的反應遲鈍。但是提到自己的名字懷念還是迷糊了。想了一會才說。
“叫我佘老師吧?！?p> 男生好像并沒有聽明白他的老師姓氏，也似乎原本就不真的在乎他老師姓甚名誰。于是直接問他也許真正在乎的問題。
“你是綠國的人吧？”
懷念向她肯定的點點頭：“對，土生土長。如假包換?！?p> 男生臉上有了幾分笑意。后面幾個男生表情也緩和了些。
懷念本就不是一個冰冷的人。她甚至能在部隊里和一群士兵相處融洽。怎么可能會無法應付幾個小男生。
只是此時的懷念并不想要與任何人表示友好，她現(xiàn)在只想變成一塊操場邊上的小石頭，最好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會想主動飛起來打在誰的腦袋上，而想引起誰的注意。
那男生很明顯被懷念的回答迷惑了自己對這老師此事心緒的判斷。
“那你為什么來這里當老師？是來體驗平民生活的嗎？”
懷念突然有些驚詫，隨后是恍然。有些歧視和仇視一直都是相輔相成存在的。也許不是針對某個人。但在這兩種怪物沖破理智之前。很少有人會愿意相信它們真的存在于自己的內(nèi)心中。
懷念心中只是認為橙色地區(qū)有戰(zhàn)亂，有些貧困、落后。這里的百姓難以看到希望。獨特是在有自己國家作比較的時候。而大部分自己國家的人對橙色地區(qū)的看法，就可以簡單歸納為歧視。
反過來，橙色地區(qū)的人們對綠國的看法就也可以簡單歸納，那就是另一只怪獸，它的名字叫仇視。
看來那簡單的體罰，并不是那些目光的主要原因。
懷念看了看眼前的男生，和他身后的人。
這些只讓懷念的心情更糟糕。感謝懷念之前受過的教育，和她生命中所經(jīng)歷的一切，使她并沒有因這一切的種種而失神或失態(tài)。
“看到你們我才發(fā)現(xiàn)，也許我選錯了職業(yè)，我真的應該選擇來當個學生的?！?p> 男生再次聽到了有些意外的回答，傻笑著撓撓頭。
“聽說你們國家每個人生下來就會一直得到國家給的錢和一輛飛車，是嗎？”
懷念的心情也好了些。但，并沒有什么自豪的。也沒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在孩子未成年之前，那錢只能給他們的父母用來買奶粉和嬰兒床用。并不能用來給孩子的老爸買啤酒喝?！?p> “那飛車呢？”明顯這些男生更關心這個。
懷念用老氣橫秋的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那玩意也只能在成年后申請使用。相信我，那無人駕駛的東西，對于一些女生也許是好事。而對于喜歡運動和機械的男生來說。聽不到令人振奮的發(fā)動機的轟鳴聲，也毫無駕駛的樂趣。如果路途不遠，我倒是寧愿選擇步行?！?p> “可是天上的風景多好?！?p> “嗯，確實如此。不過，它的路線是固定的。如果你每天只從家到學校。那么你看到的風景，也就都是一樣的。除了感覺會快一點和坐在纜車上的區(qū)別也不大?！?p> 直到下課，懷念才把這些以后恐怕要都去當記者同學攆走。
……
傍晚，懷念走會住處?？吹缴脚谡鲈陂T口的臺階上吸煙。這家伙就坐在路邊，如果有兩輛車再這里相遇，如果山炮不收回他的腿，那么其中一輛車一定會被絆倒摔一跤。還好這條小路很冷清，沒看到什么行駛的車輛。
男人坐那叼著煙，看起來像是叼著一個奶嘴一樣傻氣。在自己的國家，香煙和吸煙的人都已經(jīng)很少了。還有好多事情都悄悄的發(fā)生了變化，它們變化的又輕又快，讓人們幾乎無法發(fā)覺是從哪一刻開始的。
懷念也坐到男人的身邊?！敖o我也來一支?！?p> 男人看也沒看懷念一眼，把還剩一半的煙在路面上按熄。然后把那已經(jīng)熄滅的半支煙遞給了懷念。
“如果你不在乎我留在煙嘴上的口水和牙印，那么這支就給你了?！?p> 懷念接過那半只煙，又伸出手要火。
男人在懷念伸出的手上一拍，像是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而做的慶祝動作。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先把火給我?！?p> “我沒有火了?！?p> “那干嘛把煙按滅了？”
“不想讓你學這個唄。”
懷念似乎對這樣類似的安慰很受用，把煙在手上顛了顛。
“我沒事，不用你個機器人總來開導我。晚飯做好了沒？”
“做好了，咱們等等二姐吧?！?p> “那把火給我?！?p> “那我還是給你講個故事吧?！?p> 懷念情緒還是不太高，一整天的工作確實能消耗掉她的不少精力，不過傍晚的這段時間，確實能給人一種特別的安寧感。讓懷念心情平靜，也讓她并不想在此時離開。
“好吧。你講吧?！?p> “在一座監(jiān)獄里，每兩個囚犯關在一個牢房中?！蹦腥诉€沒講完。
懷念已經(jīng)笑起來。
“這個可憐的囚犯，想要一個朋友。怎么就這么難。求你別再折磨這個可憐的人了，就給他一個真正的室友吧?！睉涯钣衷谑稚项嵙祟嵞侵粺?，說：“也許我選錯了職業(yè)?！?p> 男人點點頭，起身走向了遠處仿佛他二姐的身影。
“別著急，下次吧，也許再下次。慢慢的，也許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