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
某地下六十米深處,復(fù)雜的機器裝置正有序運作,熒藍色的球狀投影上不斷滾動著數(shù)據(jù)。每個全密封空間里,都放置一排排圓柱形玻璃容器,裹著能量防護服的研究人員走進去檢查。
“報告,所有艙室狀態(tài)良好,無異常?!?p> “零號艙檢查了嗎?”
“緋樹去了?!?p> 零號艙的機密性比其它重要百倍,基本每時每刻都有專人看守。緋樹剛到的時候,兩個助手正好出去輪崗。
“目前為止一切正常,下一班人員馬上就來?!?p> “辛苦了各位。”
配戴防護面罩的他們,通過器械轉(zhuǎn)換的聲音總是如此冷冰冰。
緋樹將每項指標都細細檢查了三遍,才連接總控室系統(tǒng),雖然每天都做差不多同樣的事,但她絲毫不感到厭煩。
對她來說,追尋真理和解決困惑的心愿,都能在這里得到完美的釋放,道路是枯燥或驚險,手段又如何,都不重要。
但如果有比這更好的途徑,也許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
在等待輪班人員的時間里,她走近那些玻璃容器,里面是一個個沉睡的人??粗@些安靜的面容,她聯(lián)想到多年一起共事的人的臉從來都不知是怎樣的。
這里有嚴格的規(guī)定,工作時間內(nèi)每人都必須穿戴防護服和面罩,只有晚上睡覺時才能脫下。
所有人其實都是被分隔開的孤獨體,不管是實驗對象,還是研究人員。
來到最后一個容器跟前,她忽然被里面的人吸引住。
緋樹又靠近了些。
少女銳利的臉部輪廓在水中飄蕩,稀疏的眉毛下,是緊閉的深深眼窩,小巧又尖尖的唇峰讓人忍不住猜想,這定是一個不好惹的小姑娘。
如果實驗體也有人格的話。
她從未如此認真地端詳過一個人的臉,待在這久了,都快認為人是沒有臉的生物,只有在檢查實驗體的時候,她才會感受到生命最鮮活的一刻。
真是有夠諷刺,人作為人卻不像人,而實驗體又會繼承什么?
閃念間,緋樹看到女孩雙眼上附著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紅色警示燈亮起,總控室全體沸騰。
“哪里出了問題?”指揮官大喊。
“是零號艙?!?p> 指揮官帶著一隊人馬火速趕去。通往零號艙的路上,長鳴著急促的警報聲,從過道到換崗站點都是倒地的研究人員。
“你們四個留下查看他們的傷勢,剩下的隨我前進?!?p> 來到零號艙,洞開的大門上全是斑駁血跡,玻璃容器被損毀,研究人員和實驗體全都不省人事,整個艙內(nèi)充滿了濃烈的血腥。
指揮官環(huán)顧一圈,臉色凝重,他急急地沖到角落,停頓住。
“99號!”
驚慌的弓弦唰唰失控,無形箭矢刺中所有人的內(nèi)心。
“呼叫總控室,呼叫總控室,99號失蹤!”
“總控室收到。十秒后封鎖所有出入口。”
“負責檢查的緋樹呢?”
……
兩天前。
今天對白黎來說是個特殊日子,他正式升任為鎮(zhèn)軍第二分隊的隊長。
穿過傳送門,抵達鎮(zhèn)軍總部,首先進行的一項儀式是系統(tǒng)測評。
“伽凡系統(tǒng)啟動?!?p> 系統(tǒng)判定室內(nèi),只有一個大型的測試陣列。儀式啟動,陣列的六角開始發(fā)光,光芒流動至最中心,凝聚成大量的冥化因子,身穿黑金制服的人就站在六角矩陣中心。
白黎在閉目凝神,一種紅色的奇異花紋蔓延上他的脖頸,直至臉頰兩旁,勾勒出邪美的曲線,這是啟動冥化之力的象征。圍繞他的光此時變成了湛藍色。他睜開雙眼,神情微微有變,一滴水珠從額頭劃過他那俊逸的臉龐。藍色光芒暴漲好幾倍。
“冥化數(shù)值已達到85%,判定等級為第二位階?!?p> 真正的冥化者。
“恭喜你升任隊長?!?p> 一位身著鎮(zhèn)軍的統(tǒng)領(lǐng)制服,黑翎披風,胸前掛滿勛章的中年男人走進系統(tǒng)判定室。
“總令大人?!卑桌鑼碚吖硇卸Y。
“數(shù)值有些偏差,看來這系統(tǒng)是舊咯?!?p> “系統(tǒng)不可能出錯,是學生退步了?!?p> 伽凡系統(tǒng)是專門檢測冥化能力的系統(tǒng),從能力的歸類,具體表現(xiàn),冥化闕值等等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希索輪轉(zhuǎn)庫一役,你長進不少?!?p> 北須總令摩挲著下巴的青色胡渣,目光慈愛地注視他心中這個最期待的學生。白黎從小跟在他身邊,一言一行都聽從于他。北須膝下沒有孩子,所以他把白黎當成唯一的兒子去教導(dǎo),并傾注了所有心血。
“學生無能,至今仍未抓捕希索家主。”
“跟我來。”
他們走進一間寬敞幽暗的會議廳。
北須來到落地窗前,停住腳步。
白黎恭敬地等待,眼眸垂向地面,沒有一絲焦慮或不安,他就這么安靜地等,仿佛能等上幾萬年那樣,恒久且無任何波動。
“幻冬那邊出了點問題?!?p> “明白,學生今晚出發(fā)。”
“倒也不用麻煩,丟了個東西而已。”
北須總令轉(zhuǎn)過身,目光中藏有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希索一案我另有安排,你先解決幻冬的事?!?p> 退出會議廳之時,有人在等白黎。
就算是同樣的黑金制服,安燁衣領(lǐng)上的扣子永遠不好好扣,顯得比別人多了一份桀驁與隨性。膚色較深的他靠在柱子旁,幾乎與黯淡的光線融為一體,那長相十分硬朗的臉忽而邪笑起來。
“哼,總令大人又給你下什么命令?”
白黎隨意瞥了他一眼,徑直走開。
誰料,安燁立刻閃身擋住去路,兩人的臉一下逼近。安燁憤恨地盯著白黎胸前嶄新的勛章,“耳聾,我不怪你,但是接下來,給我小心?!?p> 白黎依然保持著一張出世般目中無人的面容,他連眼皮都沒抬,側(cè)身走開。
留在原地的安燁神情十分陰狠,眸光里暗暗燒了把火,火勢迅速蔓延,侵滅山林,無可逆轉(zhuǎn)。
他對夜鶯說:“我要知道白黎的任務(wù)是什么?!?p> 隊長?哼,這個位置原本就該屬于我,你算什么東西!
......
現(xiàn)在。
黑面包內(nèi)。
蘇凜和風子照站在玻璃儀器前若有所思,里面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她的面容污濁不清,可怖的針孔和傷痕遍及全身,乍一看皮膚幾乎沒有完好的。
不久前,風子照在附近將垂死的她帶回。
“你覺得她像什么?”蘇凜在儀器周圍轉(zhuǎn)悠。
“全身是血,我哪知道她長啥樣?!?p> 這臺救助儀內(nèi)部可制造特殊粒子,對她進行一定程度的救助,但如此嚴重的傷只能維持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她身上有許多手術(shù)縫合的痕跡,其它傷口則是遭受了猛烈的攻擊。
蘇凜靠近觀察,發(fā)現(xiàn)少女的脖子上印有一圈模糊的黑紋印記,這種紋路標志像利刃一般刺痛他的眼睛。
沒想到居然在這里見到!
他有點不可名狀地看著少女,手卻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脖子。
“你快看看什么情況?”
兩人圍觀起玻璃儀器里的女孩。
剛剛腿上還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現(xiàn)在似乎不那么恐怖,別的傷痕也減少了些。
“說不上哪里奇怪?!碧K凜歪著頭認真思考。
“好像沒那么嚴重了,難道是我的發(fā)明,快把她治好啦?”
風子照有一愛好,就是喜歡搞些稀奇古怪的小發(fā)明,比如這個療傷用的儀器,房子里大大小小的東西,以及整個黑面包基地,都歸功于他把這愛好練就得爐火純青。
“救助儀的治療不會快速見效,是她在自動愈合傷口。”蘇凜慢慢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