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三才門,張塵封盤膝而坐已有半日之久,徐大先生同鶯鶯起初還擔(dān)心張塵封別再沖撞了一凡真人。
時候一長卻見他老翁入定了一般,眼見天便黃昏,見塵封身旁那中年道人緩緩睜開雙目,叮叮的聲響,搖了一下身旁的銅鈴,座下眾弟子盡皆睜開了雙眼。
起身施禮也不搭話,打徐大先生身旁魚貫而出。
徐大先生見這干弟子中幼者能有七八歲的孩童,老者竟是須發(fā)皆白,但卻都透著一股子靈秀之氣。
圓臺正中的中年道人看了看一旁仍自入定的張塵封,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是徐先生大駕,有失遠迎,罪過罪過?!?p> 看來此人自是一凡真人無疑,他也不去管身旁的張塵封,起身向著徐大先生迎了出來。
徐大先生同鶯鶯趕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禮:“擾了真人傳道,是我等罪過,只因連生變故,我這師侄塵封,怕是得了癔癥,還望真人相救!”說著一輯到地。
一凡真人微微一笑,雙手虛托徐達:“請先生移步內(nèi)堂說話!”
鶯鶯看了看師哥,卻是擔(dān)著心:“姑娘盡可寬心,讓他在此不礙事!”
鶯鶯雙霞微紅卻未搭話,隨同父親一起來到內(nèi)堂。
到了堂內(nèi)分主賓入座,即有小童上了茶來。
徐達待要詳述來意,一凡真人擺了擺手:“我等徐先生已然多時,你們來意我已皆知。
方才我看那孩子福緣根深,先生寬心便是?!?p> 徐達趕忙打懷中拿出萬字頭伊門主親筆書信,待要交予一凡真人。
一凡真人卻未接信:“先生即已來了,我又答允了為塵封醫(yī)治,有些事隨緣來隨緣去,命中該有自會來。
我能治好此子的病,但先生需允我兩件事情,若能允我,貧道定不負(fù)先生所托?!?p> 徐達心想:“三才門既不是奸佞魔道,想必真人定不會讓我去做傷天害理之事,我便答應(yīng)了他?!?p> 當(dāng)下便點頭應(yīng)允,一凡真人笑了笑,看了看鶯鶯和徐大先生說道:“其一,此子需得留在我的三才門,你等便離開了這里,塵封需得拜在我三才門門下。
其二,先生即已然出了寒溟谷,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需得答應(yīng)我,過往之事便讓他隨云而散吧。
萬事有因果,冤冤相報何時了?
先生若能應(yīng)允便請自去,若不答允便攜塵封一道走回吧!”
徐達便犯了合計:“塵封拜在三才門下亦無不可,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何況又是救命之恩。
但一凡真人說的第二件事,指的自是師父的仇,師弟的仇,還有清珺與三娘的仇。
這些大仇現(xiàn)如今那都是是歷歷在目,如若放下仇恨叫前人怎的瞑目,叫后人怎樣安心?自己苦修寒溟神功為的又是什么?”
徐達此時低頭不語,眉頭緊鎖。一凡真人見到此處,搖了搖頭說道:“癡人自有癡情恨,你且記著,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說完一凡真人生便不在說話。但最后這幾句話卻是道破了大道箴言。
徐大先生緊鎖的眉頭也解了開,仿佛瞬間一切愁云盡皆云散。
一凡真人的意思自是告訴他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徐達怎會不懂,當(dāng)下點頭稱是。再不遲疑叫上了鶯鶯便要下山。
一凡真人也不挽留,只是說道:“先生放心,待塵封病愈,他若要尋你們,本座定不攔他?!?p> 徐大先生躬身道謝,鶯鶯卻是心里難受。這些日子皆是由她來照料張塵封,早就如自己親人一般。如今就這般走了,怎能放心。
一凡真人自打他們進門便看透了鶯鶯的心思:“姑娘且隨你爹去吧,緣若到了,自會再見?!?p> 徐大先生拉著鶯鶯出了內(nèi)堂,鶯鶯想再去看看師哥,但此即張塵封卻已是不在殿中,不知到了哪里去。
鶯鶯眼含熱淚:“爹爹,自今日與師哥分別,不知哪年哪月方能再見?!闭f著已然哭了出來。
徐大先生怎能不知女兒心思,但也是低頭嘆氣,但此即塵封的病是最要緊的,若能醫(yī)好了他,我定傳他寒溟神功,我即不能報仇,這仇自會有人來報。
當(dāng)下打定了主意返回到云陽宗去尋小師妹留在世間的遺孤。
棲云山,尹君正領(lǐng)著青竹子陌及一干門眾已經(jīng)過了流金河。
天氣漸寒,但流金河卻還未曾結(jié)冰。子陌自是高興的緊,這次由君父帶著,又有五十弟子相隨,豈不更是威風(fēng)。
尹君正也是好些年沒有出過云陽宗了,昔日他爹尹尚在位的時候誰不是以云陽宗馬首是瞻,可是現(xiàn)如今,又還有多少人站在了云陽宗這邊。
武林之中向來便是誰的拳頭硬誰就說的算,當(dāng)然這也只是尹君正自己認(rèn)為的。想當(dāng)年尹尚就不是單單用拳頭打的這天下。
一眾人皆是騎了快馬,眼下要趕到泰山時間上還算充裕,現(xiàn)在天氣寒冷,官道上也沒得什么行人。一眾人馬不停蹄,要有驛站便換了馬休整一番,行至涇陽縣之時竟是遇上了玄清觀的無為真人。
兩派本就同氣連枝,尹君正雖是一宗之主但在無為面前卻是小輩。
同無為真人見了禮,兩人便在前面,兩派弟子也是嘰嘰喳喳的好不親熱。
青竹也見過了塵羽,塵羽見到青竹卻是恭恭敬敬的,這也是因為多年前的事情。
原來這兩派之間年年走動,有一年尹尚老宗主帶了尹君正與青竹到崆峒山走動。
結(jié)果青竹便與塵云就此相識,此后這兩門年年的交際是定有青竹相隨。
明面上都能看的出青竹對塵云心儀的緊,起初小孩子家哪里懂得什么情愛之事,只是互相的欣賞罷了,但隨著年齡大了便不是這般了。
青竹自是一心的喜歡了塵云,但塵云卻是拿她當(dāng)妹子。有一年塵云下山修行竟識得長生殿的圣女‘挽辭仙子‘。
兩人此后竟是不能自拔。但塵云卻從不去告訴別人,因這長生殿自有門規(guī),只收女徒,入得此門一生不得婚配。
只因她們的開派祖師便是被人傷了心的苦命人。師祖立了規(guī)矩,門徒自要尊崇。塵云兩人雖是生了好感但終歸卻是成不了一對。
時日一長眼見得青竹的年齡也大了,做父親的自是知道女兒的心思,尹尚又同無為真人交好,自是沒得什么隱瞞。
玄清觀沒有婚嫁之戒,有日兩人論劍,尹尚便提到了此事。無為真人聽了也是大大的歡喜,四個徒弟之中無為真人最看中的也是塵云,最疼愛的是塵清,那時候塵清還是小女孩一般,是無為真人的關(guān)門弟子。
兩家本就是百年之盟,如若再結(jié)成了親家那自是親上加親,也是武林中的一樁美事,便欣然的應(yīng)承下來。
無為老道也未曾去問了塵云的意思,誰知一說此事塵云竟是說什么都不答允。
這可要氣煞了無為真人,讓他的老臉再往哪里去擱,一氣之下竟要將塵云逐出師門。
塵云便將挽辭圣女的事情說了出來,此生非此女不娶的。又得眾位師叔的求情無為真人才是往開了一面,但卻將他囚在靜室三年之久。
但這事情卻不知怎的傳到了長生殿,也是夸大了,江湖上也是傳的沸沸揚揚,說挽辭圣女不守門規(guī)已于玄清觀的塵云做有辱門風(fēng)的勾當(dāng)。
自此長生殿竟將挽辭的圣女之名廢了,并囚禁在了長生殿的‘?dāng)嗲檠隆稀?p> 斷情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乃是長生殿一干犯了門規(guī)之徒便會囚禁至此,自此一生休得在見外人,那才是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此中凄苦又有誰知。
就因這事青竹也便自此未嫁,長生殿與玄清觀也成了仇家一般。
長生殿本是濟世救人的名門正派,但自此也多了一條規(guī)矩,凡是玄清觀門徒一概不救。
這些都算不得什么,三年后塵云出了靜室聽說了‘挽辭圣女‘的事情后便成了后來的那般模樣,自此別說是收徒傳經(jīng),整日里瘋瘋癲癲便如活死人一般。
塵云與挽辭事情,不僅僅徹底的改變了塵云的人生軌跡,連青竹與挽辭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廣玄子雖說平日里不管玄清觀的事情,也從來沒當(dāng)自己是無為的師叔。
在他看來,玄清觀中一干弟子都笨的像驢一樣,他是懶得去管??晌í氂X得塵云還有點意思,可無為又將這有唯一點意思的人,變成了廢人一個。
老牛皮焉能不氣,但說到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塵云與他自己的經(jīng)歷太過相似。
廣玄子從塵云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便腦子一熱直奔了長生殿。
他本是瞧不慣長生殿做事的手段,又為塵云鳴不平。去了長生殿三下五除二,竟找到了長生仙釀醉長生,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好東西。
但他也不是全胡鬧的,一共還有三壇。他拿了一壇半,留了一壇半,用他的話說這叫盜亦有道,得給長生殿留個念想。
長生殿招了賊,丟了至寶醉長生,怕江湖上恥笑,也是啞巴吃了黃連,此事竟是沒有宣揚出來,白白便宜了廣玄子,最后應(yīng)該說是白白便宜了趙子平。
后來無為真人見塵云如此,也不再去約束他了,平日里他愿去做些什么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青竹來到塵羽身旁問道:“羽師弟,近年觀中可還都好?”
塵羽自是知道這是在問二師兄了:“回師姐,觀中都好,就是前些日子生了些事情,二師兄門下一平被逐出了師門,現(xiàn)今到了膳房領(lǐng)值,但二師兄卻又變得好了,又同..同...”
方要說又同那事以前一般了,但看了看青竹,便又咽了回去,改口說:“又同師父他老人家和好如初了,這次我們出來便是二師兄代掌了玄清觀。”
青竹聽也是一愣,心想:“幾年沒去玄清觀,這回本應(yīng)去走上一遭,但卻又因為寒溟谷耽擱了,沒想到竟生了這般變故?!?p> 聽到塵云又向以前一般,心里卻也高興的,但青竹聽到一平有此變故,不知何因竟有些失神。一時忘了與塵羽搭話,眉頭緊鎖。
子陌也是識得一平,那一次姑姑帶自己去玄清觀,她便是認(rèn)識一平的,當(dāng)時在玄清觀住了一些時日便住在塵清的初云苑中。
這次她也是想著最后再到崆峒山玩些日子,她與塵清年齡相仿,都是兒時結(jié)交的情誼,自是真誠。
子陌印象中的一平整日鼻涕掛的老長,跟著個邋里邋遢的師父,但人卻有趣,現(xiàn)今聽到這消息也是心里覺得不臺舒服。
眾人此時行到了一處客棧,便將客棧包了下來,住不下的弟子便去其它的地方投宿。
安定妥當(dāng)用了晚飯后尹君正自到了無為真人房間,分主賓落座,便聽尹君正說到:“真人,君正以為泰初真人同陳建州陳大俠近來相繼遇害這事,有些蹊蹺,近幾年雖也多有魔道中人在江湖上走動,但能將此二人一并害死的怕是不多。
他二人又都是萬字頭的門客,難道是有人要尋萬字頭的晦氣還是怎地?
少陽門雖與萬字頭交好,但韓掌門先發(fā)了英雄帖,邀的天下英雄齊聚泰山,只怕另有隱情。真人小侄以為云陽、玄清乃是百年之好,定當(dāng)同氣連枝,相互照應(yīng)小心行事?!?p> 無為真人點了點頭,暗道尹君心思縝密:“賢侄說的是,這些年魔道蟄伏不出,我們武林正派相互之間卻是生出了不少事端。
眼見再過幾年便是盟主大選,現(xiàn)今是有好些個門派耐不住性子。
云陽玄清互成犄角之事,只需兩派同心同德,定是不會中了奸人之計。
貧道觀賢侄這些年應(yīng)是神功已成,屆時盟主之爭我玄清觀定當(dāng)時鼎力相助,望賢侄能如你父一般,造福武林才是。”
尹君正趕忙起身,躬身相拜“真人說的是哪里話,我乃江湖后輩,何德何能,怎敢去拿盟主之位,盟主之位自當(dāng)由真人這般,賢明尊者方能勝任,我自甘做真人馬前之卒?!?p> “貧道年事已高,沒得幾年便是一把老骨頭,此事休也再提,我即與你父交好,自當(dāng)扶保云陽宗。
想當(dāng)年你父親任武林盟主,那時間江湖盛平,武林安和,如今貧道只盼他日賢侄若能一舉奪得盟主之位,再現(xiàn)江湖盛世。
休要辜負(fù)了老朽的一片心意,也勿要丟了你父親的英明才是?!?p> 江湖上有些名頭的門派,也都收到了少陽門的英雄帖,便是一些個獨行俠得到了消息也正往泰山趕去,今次泰山英雄會雖不是喜事,卻是好不熱鬧。
幽谷的賈晧方到了洛陽沒有幾天,他聽了姑姑的話,改頭換面隱姓埋名,他與自己起了個號,叫做東方公子,‘日出東方’的東方。
如今聽說了英雄帖的事情,便也想著上泰山去湊湊熱鬧。
倒也不算賈晧膽肥,賈晧自小便少出幽谷,江湖上本就沒有他這一號,再者他服了九鹿丹早已容顏大變,誰又識得?
今日收拾了行囊便也上路,自打他出了幽谷便沒有消停過,現(xiàn)在仗著一張好臉,沒到洛陽幾日便已是萬花樓的座上賓,哪個姑娘都爭著來服侍自己。
直嘆自己活了這么多年竟是白活,早知谷外的花花世界,誰又稀罕幽谷那破谷主的名頭。
自打十歲那年隨爹爹出過一次谷,便再也沒有出來過了,那時候毛都沒生一根,怎的知道這萬花樓的好處。
路上自是遇到不少的英雄豪杰,他方出了幽谷,自想打探一番江湖消息。
賈晧出手又闊綽為,人又瀟灑,氣度不凡,都以為是江湖上哪家名門之后。
今日還沒出了洛陽便遇到了不少的江湖豪杰,三五人一幫,也是打算結(jié)了伴趕到泰山去的。
在酒館子里他便尋上了一伙子人,七八個漢子老老少少,一行人皆是青灰布衣打扮,胸前繡著一條小小的鯉魚。
看行裝,乃是入不流的小門派,但想要打探什么消息,這些人卻是不二之選。
賈晧大大咧咧的不用別人請,便往那一桌一坐,還不待這桌的人說話,便喊道:“小二好酒好菜的上了來,今日公子要與眾位英雄朋友痛飲一番!”
“好來,您情好吧?!毙《缱匀ヌЬ?。
這幫人本見一玉面公子,大大咧咧來到自己這一桌本要發(fā)作。
但見此人又是好酒好菜的招呼,一口一個眾位英雄豪杰的叫著,胸中不快瞬時煙消云散了。
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臉人,當(dāng)即一年齡稍長的漢子便拱手施禮:“不知公子這是何意?我等乃是鯉魚幫洛陽分舵,恕在下眼拙竟認(rèn)不出公子是?”
尹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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