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又一代人在土地上過著背朝蒼天臉朝黃土的日子。千千萬萬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究其因果,不過是千萬把豆子掉在地上,發(fā)出些響聲。
世花就是這一把把豆子里的一個,長大,成人,出嫁,生子,老去……一生毫無波瀾。
連也是其中一個,長大,成人,工作,娶妻,養(yǎng)子,老去……
無數(shù)人都在這里。
我在他們身上都看到歲月的磨痕。
連去大隊里,已經(jīng)到了秋天打谷的時候。在谷場,人們揮舞著鐵耙、棍子,重重擊打著收好的豆子,豆皮挨了打,立刻清脆地爆開,里面黝黑的豆子跳了出來。打斷的豆桿最后都被拿去當(dāng)了柴火。
風(fēng)箱拉得嗚嗚響,火燒的很旺,已經(jīng)到了飯點。
人們都吃一種叫做“窩窩”的東西,是糕面做的,也有叫“軟窩窩”的。喜子很會做這種東西,和面搓好,用線勒成整整齊齊的好幾塊。
一家人都吃了飯,沒吃飽。連和世花都不在,喜子和二喜都不敢一個人在家,只好在黑乎乎的街口等著。家里有老鼠,到了晚上就都到處亂竄,怪叫人害怕的。
風(fēng)有些冷,二喜坐在大石頭上,打了個噴嚏。兩個孩子盼著盼著,終于把媽媽盼回來了。
世花哄著孩子們?nèi)ニX,喜鳳也回來了,連在大隊當(dāng)會計,更晚才回來。
“你明天早起記得去打水,水缸里都見底了?!笔阑▽B說。
“嗯?!边B悶悶的應(yīng)一聲,翻身在炕上睡著了。
老鼠在房頂亂竄,紙糊的天花板嚓嚓地響。
“媽,老鼠要把咱家天花板踏破了。”
世花拍著孩子的背安慰著:“不會的不會的,有媽抗著呢,塌不下來?!?p> 這是爺爺某天的日記,紙張已經(jīng)泛黃變脆,我小心翼翼地整理,不敢有大動作。我翻了翻以前的字典,那時候的拼音都是奇怪的符號,爺爺還有一套自己的口訣用來記住這些個讀音。
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獨特的標(biāo)志。我們這一代已然脫離了土地,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探究,以前人們生活的樣子。一代人自有一代人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