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晉衡笑了笑，停頓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說話。
“小蘇，我準備在我退休之前最后再帶出一個國青的孩子，如果你目標足夠堅定，不怕苦不怕累的愿意刻苦的話...和我一起去BJ吧?！?p> 蘇潯眉心一跳，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錯覺，睜大著雙眼詫異的望著邵晉衡，見他也直直的看著自己，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國青...？我？”
“是?！?p> 邵晉衡有些弓著的背朝后靠了靠，椅子隨著他的動作而往后挪了一些，與地面摩擦著發(fā)出極其尖銳的響聲。
他并未在意那聲刺耳的銳聲，站起身來負著手走到了右側的窗前，望著窗外那顆高大的榆樹看了一會兒。
片刻忽然開口：“你知道這是什么樹嗎？”
蘇潯摸不透邵晉衡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些什么藥，沉默了幾秒才答道：“不知道?！?p> “這是榆木。”
蘇潯有些不解，慢吞吞朝邊上走了幾步，站在了邵晉衡身邊。隨著他的目光朝外看去，榆樹葉被微風吹的沙沙作響，棕黃色的樹干挺拔傲立，樹根在地面上盤根錯節(jié)，仿佛蛟龍臥地一般緊緊盤著，透出一股生生不息的頑強來。
邵晉衡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出神的盯著那樹根看了許久，才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人人都說榆木疙瘩最是冥頑不靈，這話倒是不假?！?p> “我從前有個學生，簡直和這榆木一模一樣，是個怎么都不聽勸的呆子，可她卻是個很有天賦、而且很愿意發(fā)奮努力的呆子。”
蘇潯沒有打斷他，只是望著這棵榆樹，靜靜地聽著。
“那孩子是我?guī)ш犨@么多年以來，最可惜也是最遺憾的苗子。當年她在省賽里帶隊奪得了冠軍，也拿下了MVP，眼看著十分順利的就能進入國青隊了，可她卻不知道為了哪里冒出來的一個毛頭小子，跟我說想再等一年，等他一起去BJ?！?p> “我怎么也沒想到，她會跟我說出這種話來，她說她今年能拿冠軍，明年一樣可以繼續(xù)拿冠軍，她年紀還小，還有的是機會?？扇珖鞯孛磕耆嘣囉柕暮⒆舆@么多，真正能繼續(xù)往高處走的又有幾個？機會又里哪會等她呢？我那個時候對她十分失望，就放任她隨她自己胡作非為了?！?p> “她后來進了省隊，第二年WCBA還沒開始，她就被BJ的一個俱樂部簽走了，如愿以償?shù)暮湍莻€男生一起留在了BJ。可那小子也不知道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在WCBA開始前和她提了分手，導致她在季前賽里發(fā)揮失常腳踝受傷，缺席了一整個賽季?！?p> “這件事當然對她打擊很大，可更難以接受的是我。蘇潯，你明白嗎，我沒有親手把這個我最得意的學生送進國青隊，反而因為我的一時氣憤而對她不管不問，導致她在這條錯路上越走越遠，最終甚至離開了這條錯路?！?p> “我每天看著這棵榆木都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情緒上頭，而是再耐心一點的說服她，糾正她的感情用事與年少輕狂的固執(zhí)，會不會這孩子早就成為國家隊的一份子了？”
“可很顯然，時間不會倒流，她不會有第二次做出選擇的機會，我同樣也沒有。”
邵晉衡沉浸在過去之中，語氣也蒙上了一些淡淡的傷感，窗外那縷明亮的陽光透過榆樹葉折射進窗內(nèi)，在他發(fā)白的發(fā)絲上輕閃著，頓時有些灼目。
邵教練慣常里彎彎小眼睛此刻直直望著陽光照來的方向。她從玻璃反射里看著邵晉衡那張滿是褶皺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一點也看不清他那此刻有些渾濁的雙眼。
蘇潯輕道：“這不是您的錯，是那榆木...沒將這股固執(zhí)用到正途上?！?p> 邵晉衡嘆了口氣，并未再對這榆木再多說些什么。
沉默良久才轉移了話題，轉身看著她。
“俱樂部的事，你先不要考慮了，俱樂部的選拔資格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U17世青賽6月就要就開始了，在這之后會對青年隊做一個大力的擴張，所以11月的U18亞錦賽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前提是你必須在亞特蘭大杯中取得一個好的成績，并且在9月的省賽中拿下冠軍，剩下的我會幫你的。時間很緊迫，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p> -
她把和邵晉衡的談話轉述給了南停。
南停正一顆一顆挑著眼前這碗鯽魚豆腐湯里的香菜，可她對這些香菜啊蔥花什么的倒是一點也不挑，才想起了他第一次去她家吃飯的時候，好像也是一點也沒碰桌上撒著蔥花香菜的盤子。
“你這打怪升級的步伐還是挺快的，市賽都還沒開始，目標已經(jīng)定在省賽的冠軍了。”南停笑道。
蘇潯也不敢隨口夸大，手里的筷子還在繼續(xù)夾著，一邊答道：“只是邵教練是這么認為的...市賽還有這么多強隊呢，尤其是八中。你也知道，衛(wèi)景宜和唐琪也不是什么簡單的對手?！?p> “如果能打贏八中，至少省賽四強的水平是能有了吧？但你現(xiàn)在和衛(wèi)景宜也能算是半個隊友了，平時就沒好好觀察觀察她？”
“有是有，”蘇潯放下筷子，認真的看著他，“但她在這和在市隊，連隊友都不一樣，我也不熟悉她們八中的風格?！?p> 南停終于挑完了湯里的香菜，抽了張紙巾把這堆礙眼的玩意兒包成一團丟進了腳邊的垃圾桶里，又重新一點一點把桌上的湯漬擦干凈，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一個人打球的習慣無論是在什么環(huán)境里，總是不會有太多改變的。教練的戰(zhàn)術適用的是全體，而不是個人?！?p> “你別被八中拿過什么優(yōu)秀的名次這個名號就給唬住了，那錦南大學還是CUBA的八強?？湍?，你還不是贏了那23號？”
蘇潯對他的話迅速產(chǎn)生疑問?！澳憔椭滥泅膩喠忠欢ㄊ切ｊ牭模俊?p> 南停有些無奈的看著她，說道：“我看你也是個榆木腦袋，你沒看到他們球隊有個隊員穿著稠州銀行的隊服嗎，背后那么大的孫望星三個字。他之前就是錦南的，那瞿亞林要不是校隊的，孫望星能拉他來打這比賽嗎？”
蘇潯頓時啞口無言，但仍倔強道：“那可不一定，萬一是熟人也是有可能的?！?p> 南停將手里的湯碗輕輕放下，一臉“你非要抬杠是嗎”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