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世
“我在碧落城隱居多年，便是因為戴掌門最后那一句話?！狈接嘤⒄f道，“他讓我好好活著為靈落贖罪，雖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過他既然這么說了，想必是有緣由。”
葉白沒有說話。
方余英看向葉白，“這百年來我一直茍活于世，如今戴掌門是要給我一個結果了嗎？”
說著方余英笑了笑，“那我是不是終于可以追隨靈落而去了？”
“你的境界……”葉白緩緩開口，“你曾到過太靈境。”
方余英點頭，自嘲地笑道，“突破太靈境時我被心魔困住，跌回太虛境，從此不得寸進?！?p> “心魔么?！比~白輕聲道，“你的心魔是因為負了何師姐？”
“是，每每想到她因此隕落，我便難以心安。”方余英漸漸有些奇怪葉白的來意，“葉小友這次來是……”
“只是問一個緣由罷了?！比~白回道。
方余英頗為不解。
葉白起身，“多有叨擾……”
話未說完，葉白便看到重語往這里走了過來。方余英也起了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師兄，方前輩?！敝卣Z走進來向方余英行了禮，然后走到葉白身邊站定。
葉白牽了她的手，對方余英說道，“這是我?guī)熋茫卣Z。”
方余英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但還是向重語微笑道，“重小友?！?p> 重語也感覺不對，這怎么不像是介紹女兒，方余英的反應也很平淡。
她看了看葉白，又看了看方余英，不知怎么，想起了葉白在霧云城外同她說過的話。重語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錯誤，她不由驚呼出聲，“啊，你是師兄的父親……”
重語的手忽然被葉白握緊，話語也被截斷，“師妹?！?p> 一旁的方余英渾身一震。
重語不解地看向葉白，只見他看著重語，輕聲道，“我們該走了?！?p> “等一下?！狈接嘤⒊雎曌钄r。
修士的耳力一向很好，方余英卻懷疑自己方才聽錯了。
“剛才這位小友說我是葉小友的什么？”
“沒什么。”葉白平靜回道，“她認錯了?！?p> 方余英卻不相信，他看著葉白，聲音都激動起來，“你……你是我的孩子？”
“我和靈落有一個孩子？”
重語感受到葉白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向冷靜鎮(zhèn)定的他，這一刻似乎也有些情緒波動，但葉白表面看起來只是垂了眼眸。
“何師姐的確有一個孩子，”葉白淡淡道，“不過已經(jīng)沒了?！?p> 方余英忽然揮袖，一道火焰向著重語而去，葉白伸手擋住，化去火焰，皺眉道，“方前輩這是何意？”
方余英放下手，“你是木屬性，同靈落一樣?！?p> 雖說木生火，但葉白是太靈境，從境界上就壓了方余英一籌。
“這世上木屬性的人，并不止我一個。”葉白回道。
“你不想認我？”方余英嘆了一聲，“當年的確是我錯了，我對不起靈落和你?！?p> “我無父無母。”葉白卻是道。
方余英微微皺眉，“你連靈落也不肯認？”
葉白不語。
重語搖了搖葉白的手，“師兄?！?p> 葉白看著重語，重語滿眼疑惑，葉白對她輕輕搖了頭。
“你明知自己是我們的孩子……”方余英見他如此態(tài)度，嘆了一口氣，“這樣吧，你我滴血驗親如何？”
“不必了。”葉白拒絕道。
他的確心知自己是方余英和何靈落的孩子，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修士與血親之間是有所感應的，但方余英困于心魔多年，對這些不甚察覺。葉白又是太靈境，想隱藏起這份感應，實在是容易。
氣氛一時有些僵住。
方余英也不知要如何與葉白相處，只能看向了重語。
重語此時心情有些復雜，一半是震驚葉白的身世，一半是疑惑葉白的態(tài)度。見方余英向她投來求助的目光，覺得可能自己在這，他們兩人說話有不便，當下便道，“師兄，不如你與方前輩好好聊聊，我先出去?！?p> 重語說完，就要放開葉白的手，葉白卻不放她。
“不用，我的事不會瞞你?！比~白溫聲說道，“先前沒讓你過來，是怕你不知情況，胡亂猜想，而我原本也沒有打算認親。”
重語有些黑線，結果她還是亂想了。
葉白看向方余英，淡然說道，“從我記事起，我便沒有父母，只有師父和師妹?！?p> 方余英低聲道，“我明白。”
葉白對他們沒有絲毫感情，方余英完全能理解。
“后來得知身世時，我不能相信，所以我來問一個真相?！比~白頓了頓，淡淡道，“……我母親，她是為了生我而亡?！?p> 葉白直視方余英的眼睛，“當年嬰兒在她體內吸取了大量的靈力，若不是陣峰的季昆師叔為她布下聚靈陣，藥峰的華渠師叔為她調養(yǎng)身體，她早就撐不住了?！?p> “但嬰兒出生時她還是去了，這樣的我，你會不會想殺了我替她報仇？”葉白最后道。
方余英閉了閉眼，平復自己的心情，這是他百年來第一次聽到何靈落隕落的真相。
良久，方余英睜開眼，搖頭苦笑道，“當年靈落既然堅持生下你，她一定很愛你?！?p> 方余英頓了頓，說道，“你既是我的孩子，我便會盡全力對你好，雖然我從來沒能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p> “以后，你能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嗎？”方余英小心地問道。
葉白沉默了一下，還是搖頭說道，“不用，我不需要?！?p> 方余英很是失望。
葉白看了重語一眼，對方余英道，“除了師妹，我不在意其他人對我如何，你也無需補償我什么?！?p> 方余英聞言，好奇地細細打量重語，重語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嗔道，“師兄！”
“你們二人是道侶？”方余英笑問道。
“不是不是?！敝卣Z連連擺手。
方余英對葉白打趣道，“那你可要抓緊，別讓人跑了?！?p> 葉白也微微帶了笑意，說道，“不會?！?p> 重語羞得無地自容，輕推了葉白一下，松開他的手，跑了出去。
躲到門口旁的走廊，避開了他們兩人的視線，重語才呼出一口氣。
實在沒料到葉白會這么直接地在方余英面前說出來，重語的心怦怦直跳。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見長輩的一天，完全沒有做好準備，這真是讓重語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
身后有熟悉的氣息靠近，重語還未轉身就被人從后抱在了懷里。
“害羞了？”葉白帶著笑意的聲音問道。
重語雖說一向與葉白親近，但兩人也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當下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怎么不說話？”葉白好笑地問道。
重語回過神來，捂住臉，“師兄你你你……”
這是怎么回事？師兄突然轉性了？這是被奪舍了嗎？
葉白卻是低聲道，“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像他們這樣的結果，所以我不會放開你了。”
重語知道他說的是方余英和何靈落，但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還是讓重語有些緩不過來。
腦子當機的重語不怕死地問了一句，“那你先前還讓我喜歡宣然？”
葉白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種問題，有些無奈之余還有點好笑。
葉白將重語轉過來面對著自己，拿下她捂臉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之前我本想著隨你心意，你喜歡誰都行。但現(xiàn)在我想問問你，可愿與我在一起，做我的道侶？”
重語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葉白，慢慢道，“我愿意。”
葉白笑了起來，低頭在重語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重語頓時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臉已經(jīng)燒的通紅。
葉白頗覺好笑地抱住了她。
“待我們回凌云山穩(wěn)定了門派，便舉行結緣大典可好？”
“好。”重語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經(jīng)過這么一個插曲，葉白也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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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傳來隱忍的低咳聲，緩過來的重語從葉白懷里離開，看了一眼屋內，低聲說道，“方前輩好像傷得很重。”
葉白自然地握住重語的手，“我們去看看?！?p> 方余英坐在座椅上，極力隱忍著咳嗽聲。葉白放開重語，上前抓住方余英的手腕，略略把脈，臉色漸漸沉下來。
葉白雖未修醫(yī)道，但方余英的情況已嚴重到非醫(yī)修也能看出來的地步了。
方余英本想避開他，無奈實力懸殊，只得放棄。
“怎么更嚴重了？”葉白問道。
方余英笑了笑，“我這身體本就受損嚴重，撐到如今早已是強弩之末了。今天聽聞靈落和你的消息，一時激動，又牽引了舊疾，沒什么大事?！?p> 葉白緩緩道，“你的心魔更嚴重了。你是在悔恨當年的事，以及對我的愧疚？”
方余英沉默了下，點頭，“不管怎么說，都是我的錯。而錯誤已經(jīng)鑄成，我無法挽回?！?p> 他抬頭看著葉白，“我知道你不想認我，但我能不能聽你叫我一聲父親？”
葉白默然不語。
方余英苦笑一聲，“罷了……”
“父親?！比~白開口，輕聲喚道。
方余英驚喜地看他，激動地抓著葉白的手臂，“好，好孩子?！?p> 葉白卻是接著說道，“但我不會與青山派有任何關系，也不會幫青山派做什么?！?p> 方余英聞言，冷靜下來，“凌微閣與青山派的關系越發(fā)不好了？”
“不過維系表面和平罷了?！比~白回道。
方余英思索片刻，點頭，“我知道了。”
說著他又自嘲笑道，“我對你愧疚頗多，又怎會讓你做什么?！?p> 一旁的重語問道，“那師兄是不是要改姓方？是叫方葉白呢？還是方白？”
方余英頓時一臉期待地看著葉白，葉白卻是搖頭，“我不姓方，我姓葉?！?p> 方余英眼里有些失落，但還是對葉白道，“那就隨你自己的心意吧。”
雖然方余英跟重語一樣疑惑，不明白葉這個姓氏哪來的。但方余英無意追問，他自知葉白能叫他一聲父親，已是不易，不想再要求葉白什么。
有生之年，能見到自己和靈落的孩子，方余英已是滿足了。他也明白了當初戴秦最后的那句話。
戴秦要他活著見到他兒子。
方余英很是感激。
“重小友能幫我叫安夏過來嗎？”方余英對重語說道。
“好?！?p> 重語離開后，又只有他們兩人。
“我與師妹之后會舉行結緣大典，你要來嗎？”葉白忽然道。
方余英怔了下，隨即笑道，“那便恭喜你們了。我恐怕是來不了了?！?p> 葉白沉默了幾秒，“你想這般去了嗎？”
方余英坦然道，“我到如今，已無遺憾，是該去找靈落了?！?p> “我會告訴她，我們的孩子很出色，年紀輕輕已是太靈境，比我兩當初都要強，而且還有了自己的道侶。”方余英輕笑道，眼神里有著光芒，仿佛讓人看到了年輕時意氣風發(fā)的他。
“你也不需要我叮囑你什么，但你要知道，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順遂?！狈接嘤⒖粗~白笑道，“你與重小友可要好好的?！?p> 葉白欲言又止，最后只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