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那個書攤前,文世衡一眼就發(fā)現(xiàn)擺《老子八十一化圖》的那個地方,擺了另一本書。又把其他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本《老子八十一化圖》。攤主依舊在藤椅上看書,文世衡向他問道:“老板,那本《老子八十一化圖》呢?我再看看?!崩习迮踔鴷鴦右矝]動隨口說了句:“賣啦。三千六賣的?!蔽氖篮庖汇叮骸百u啦?這么書?誰閑的沒事會要那書?”老板把手里的書放在身邊,伸了個懶腰說:“看你這話說的,識貨的人多了。兩千八你嫌貴,磨磨嘰嘰,人家三千六,唄兒都沒打,掏錢拿書走了。像你這,當(dāng)斷不斷不說,挺大個人,自己個兒還做不了自己個兒的主,耳軟心活,受人挾持,受人左右,還能淘著好東西?”說完,瞅了張兵和李永亮一眼,又拿起書來遮到了臉上。
張兵一聽不樂意了:“你這老板,這是說的什么話。一本破書,要價兩千八。我們還不能勸勸我們哥兒們,什么叫受人挾持,受人左右?”那攤主依舊捧著書遮在臉前,理也沒理。李永亮見文世衡頗有些失落,便向攤主問:“老板,你這兒不止這一本吧,再拿出一本來讓我們看看?!辈涣舷?,這一句話把攤主刺激到了,就見他把書往地下一摔,猛地坐了起來,大聲說:“你們以為這真是一本贗品,還再拿出一本來,嗯?兩三千塊我賣一本假書,那是葬良心。我給你們說吧,這本書就是要三萬六也有人要。百元大鈔票,不認(rèn)得的人看來也就是一張小紅紙。你們不識貨就說你們不識貨得了!”他這一嚷,引得附近的人都往這邊圍過來。
文世衡三人被他的氣勢一下震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攤主長出了口氣,聲音放平緩了又說:“貨賣識家,要是有人真能說得上這本書代表的意義,我一分錢不要,早就把書白送給他了。好像我非得要這幾千塊錢似的?!蔽氖篮庥行┢婀?,問道:“這本書代表什么意義?”攤文看著他咧嘴“嘿嘿”一笑,說:“比如,你剛才要這么說,我二話不說把書就送給你了?!?p> 文世衡見他停下不說了,便問:“怎么說?”攤主又“嘿嘿”笑了幾聲,深吸了口氣才說:“這本書是不只是中國佛道相爭的個見證,而且是國運起伏的一個見證。元朝把人分成四等,漢人是低等人。所謂漢人興則漢教興,漢教衰則漢人衰。元朝為了打擊漢人信仰,才搞的佛道辨論。目的就是為了抑道揚佛,而且他們要揚的佛教還不是漢地的佛教。試問,哪家宗教沒有神話,哪個神跡不是虛構(gòu)出來的?當(dāng)時,巴思巴是帝師,薩迦教是元朝國教,道教怎么可能在辨論中取勝?元人就是要摧毀漢人的信仰,甚至是摧毀漢人的文化,把漢人像牲口一樣統(tǒng)治。今天,這本書又重見天日,說明國運當(dāng)盛,中華民族文化當(dāng)興!”
攤主這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氣壯山河,引得圍觀的人都熱烈鼓掌齊聲喝彩。他從藤椅上站起來,向圍觀的人群拱了拱手,又坐回藤椅上,掌聲也隨著停止了。文世衡心里說:“這還真是個奇人,高手在民間啊!”張兵向攤主一伸大拇指說:“老板,你真牛掰,一本書讓你賦與這么高的歷史意義和文化價值,I服了YOU!你要是不發(fā)財,真就是天理不容了。“攤主斜了他一眼說:“謝謝夸獎。”說著話揀起地上的書,又倒回到了躺椅上。
文世衡還是心有不甘,問攤主:“老板,那本書真是個孤本?”攤主愛理不理的說:“孤本不孤本我不知道,反正我倒騰舊書古玩幾十年,還沒見過第二本?!闭f到這兒,抬起頭看了他們仨一眼,又接著說:“這也好,省了錢了。經(jīng)一事,長一智。以后見到好東西,不要猶豫,那句話怎么說來?對,該出手時就出手,要不怎么闖九州?!?p> 李永亮說:“老板,你就別刺激我們了。你這口才,開個直播準(zhǔn)能火。”又對文世衡說:“老文,走吧。凡是沒撈上來的,都是大魚。越是沒得到,越是掛念著想要,人都是這個心理。不過一本書,賣兩三千塊錢,值不值,還真不好說。”張兵也跟著說:“就是,老文,一本書,至于嗎?看你,牽腸掛肚的,跟失了戀似的。”文世衡也自我安慰:“也是,本來就是不知真假的一本書。再說,兩千八,真值嗎?”又暗暗嘆了口氣,準(zhǔn)備離開。
這時攤主又說話了:“我說老弟,看你這老是戀戀不舍的。這樣,還有一個東西,你看不看?這個東西的價值和意義,比起那個《老子八十一化圖》來更加深遠。”文世衡愣了一下,說:“更加深遠?看,在哪呢,你拿出來吧?!睌傊骺戳丝磸埍屠钣懒琳f:“看可是看,不能在這兒看。有句話,叫大事不謀于眾,這回你別跟你這倆伙計一塊看了。咱倆出去,你自己看,自己決斷,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引導(dǎo),不要受別人的影響。”
攤主說完,從藤椅上站起身來,向旁邊賣文玩的一婦女說:“大姐,麻煩費心幫我看一下攤,我領(lǐng)這個兄弟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庇窒蛭氖篮庹f:“咱倆走吧?!闭f完就向外邊走。張兵一攔文世衡:“你真去呀?什么東西還不能跟我們一起看,肯定是蒙你,就是覺得你一個人智商低,好騙。咱們一起去?!睌傊饕宦牐咀∩碜诱f:“沒那個,兄弟,看就一個人看,不看我就歇著去。上趕著不是買賣!”文世衡說:“你倆別跟著了,在這兒等著吧。我也不是三歲的孩子,哪那么好騙。”李永亮說:“那你可把眼擦亮了,你就是太輕易相信別人。忘了你花五千多買的那個張之洞的書法,結(jié)果沒多久冒出來好幾幅,再找那個攤主,早他媽不知哪去了。”文世衡說臉一紅說:“誰還沒有個打眼的時候。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回回讓人騙?!?p> 他跟著攤主走到市場邊上,看看四外人還是不少,就又走進旁邊的一個住宅小區(qū)里。攤主看看四周沒什么人,這才站住,從隨身挎著的包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卷黃褐色的像草紙又像皮革的東西。攤主展開一截,送到文世衡面前說:“看看吧,認(rèn)識不?”文世衡見上面是一列列、一行行的文字,文字顏色是深褐色的,不是漢字,也不是藏文,也不像蒙文和滿文,也不是西夏文。他搖搖頭說:“不認(rèn)識,這是什么文字?”說完,抬起頭來看著攤主等待回復(fù)。
攤主沒有說話,把展開的一截開始往回卷。文世衡忙伸手?jǐn)r住他說:“哎,我還沒看清楚呢,你怎么就收起來了?再說,我不看全了,怎么說價錢?”攤主沒有停手,全部卷完之后,又拿布包上放回了挎包里。他沒有回答文世衡的問話,而是反問了一句:“巴思八活了多少歲,你知道不?”文世衡感到奇怪,不知道他怎么這么一問,本來只想談價錢,不想扯到別的上,但還是想了想回答說:“巴思八,你說的那個元朝的帝師?好像是46歲?!睌傊髋呐目姘f:“這是個羊皮古卷。實話給你說吧,這是巴思巴臨死前寫的。據(jù)說,這里面記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p> 文世衡心里除了奇怪又加了一層懷疑,脫口而出說道:“真的假的,不是什么玄幻小說電視劇看多了吧,還天大的秘密?”攤主“嘿嘿”一笑說:“愛信不信。東西看了,我來給你說價錢?!闭f完,把袖子一甩,手吞在袖子里送到文世衡身前。文世衡不明白什么意思,問:“不是說價錢嗎,這是干什么?”攤主看了看他說:“袖里吞金,摸手指頭。按我們的規(guī)矩,這種級別的物件,是不能用嘴說價錢的。你不會,我來教你,你把手伸過來?!边呎f邊把文世衡的手抓過來,接著說:“個、十、百、千、萬,一、二、三、四、五,這是六,撮子七、撇子八、鉤子九。怎么樣,簡單吧,會了吧。”
文世衡被他摸的很不舒服,身上直起雞皮疙瘩,根本沒有心思去體會他連講帶比劃的內(nèi)容,好不容易聽他說完,忙不迭的把手抽出來說:“這都什么年代來,還弄這老掉牙的東西。不方便說,咱倆就加個微信,你發(fā)過來。”攤主“嘿嘿”一笑說:“這種物件的價錢不能落于文字,不能成于聲音,否則,易被各種不該知道東西的聽了去。而且這種物件早有了靈性,聽見被買賣不樂意?!?p> 文世衡撇撇嘴說:“老板,咱們別故弄玄虛了,好不好?”攤主思索了一下,好似下了個決心,說道:“好,事急從權(quán),就破一回規(guī)矩?!闭f著話,把大拇指和食指伸展,其余三指握緊,比了“八”的形狀:“這是千。”說完,兩指收回又重新伸開比了個“八”,接著又說:“這是百。”文世衡想了一下,有些吃驚的說:“你說是八千八百元?”攤主一聽忙不迭的伸手去捂文世衡的嘴。文世衡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攤主沒有捂到。攤主皺著眉沉著臉相當(dāng)不高興:“你嚷什么?不是說了嗎,不能成于聲音。再說,我要多了嗎?一分錢也不許還,你還一分錢,我立刻走人,你就是再加多少錢,我也不賣給你了。”
文世衡看他說的如此認(rèn)真,心里發(fā)虛,怕一還價他直不賣了。也不知道是受了攤主的蠱惑還是一時熱血上涌的沖動,咬了咬牙說:“好,八千八,我買了。微信掃給你?!睌傊饕宦牐嘀樳B忙搖手說:“兄弟,不能成于聲音,說了幾遍了?”文世衡有些不耐煩了:“我又不還價了,而且也要了,咱們就別裝神弄鬼了,好不好?那攤主這才換上稍稍換上看起了有些高興的臉色說:“這才是男人,站著尿泡的就是要干巴立落脆,說一是一。來吧,你掃給我?!闭f著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出收款碼,伸到文世衡面前。看著文世衡付了款,他伸手從挎包里拿出那個布包,另一只手抓住文世衡的手,把布包按在他手里。感覺文世衡握牢了,這才松開手,又拍了拍說:“拿好了,真正的古物是有靈性的,是有生命的?!蔽氖篮馍焓忠蜷_布包看看,攤主一把按住他拿布包的手說:“不要在室外打開,尤其是不要全打開。要看就在屋里看,藏風(fēng)聚氣。有些事,不能說的太明了?!?p> 文世衡聽完不悅道:“這又是什么情況?你要來個掉包計,我上了當(dāng)怎么辦?”攤主依舊按著他的手說:“這個你放心,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掙面上的錢,決不掙那個弄虛作假的錢。我要多少,你掏錢那是你愿意,我決不會在下邊再動手腳。你如果不放心,現(xiàn)在都沒過第三手,我立馬把錢再掃給你,這個羊皮古卷你還給我。你再看我這包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說完,又把那個挎包打開,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果然除了有幾個紙幣,什么也沒有了。怕文世衡不相信,又各個地方連拍帶擠的過了一遍,表示再也沒有其他夾層。
文世衡看他這個挎包不大,并且還是個布的,而包羊皮卷的布包也不太小,里面確實不可能再藏下另一個布包了。但還是奇怪為什么不讓打開看,而且不讓全看,萬一里面只有開始的那一段有字,后面是空的怎么辦?于是又問:“你這個羊皮卷是完整的嗎?”攤主有些不耐煩的說:“實話告訴你,我也沒有完全打開過。還是那句話,你如果不放心,怕上當(dāng),那就你還我羊皮卷,我還你八千八百塊錢。”文世衡心想,怎么今天碰上這么個奇皅的老板?無奈的說:“好吧,我回去再看?!睌傊髋呐乃募缯f:“這就對了,你買著好東西了,偷著高興去吧?!蓖A艘幌掠终f:“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讓你那倆伙計來找你。你買了我的東西,今天就不能再回我的攤了。否則就是有去無回,不吉利,這是我的規(guī)矩。”說完還沖他擠了擠眼。文世衡心說:“這都什么規(guī)矩,真的假的?”不過也沒再堅持。攤主又沖他“嘿嘿”一笑,轉(zhuǎn)身向市場里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