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James，JK時不時就會覺得生命里有一種無力感，好像在參加一個什么游戲，明明自己只有兩只手，游戲的主持人卻不斷地挑戰(zhàn)他，叫他一次同時蓋住三個，四個，甚至更多個的杯子。他懶得去管究竟是誰主持這個游戲，只知道哨聲已經(jīng)吹響，由不得他再拒絕玩下去。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已經(jīng)習慣了一直聽著口令去盡力蓋這些蓋子。疲憊到有時候甚至有點麻木。這種疲憊感當中，來源于身體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他給James洗完了澡，看著他還是像活蹦亂跳，又測了測他的體溫。也還算正常。便開始收拾浴室。一邊弄的時候，一邊苦笑了起來?！鞍职中κ裁矗俊盝ames跑到JK身邊來問道。
JK摸了摸James的腦袋，眼神有些放空。他已經(jīng)麻木了，卻有人突然出現(xiàn)，那么認真地陪他對待他的生活，命令他不許嘆氣。
“小婉阿姨今天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James身上，帶著James在雨中走路，是不是有了一個不一樣的經(jīng)歷？”JK問James。
James點點頭，“小婉阿姨先背著你的，后來又抱著的。還拿書包頂在你頭上的?！闭f著又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嗯，那時候你的頭有點疼?！?p> JK想象著當時的畫面，輕輕摸了摸James的腦袋。回過頭，看著還在地上的自己的手機，凝視了很久。就算現(xiàn)在電話打通了，小婉接上電話，自己說的哪句話又能真真切切地幫助她，照顧她呢？
正在發(fā)呆的時候，James忽然又問道：“爸爸，今天你看到好多爸爸媽媽。你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不去？小婉阿姨說，嗯，爸爸會說媽媽的故事給你聽的。”
這句話的效果立竿見影，馬上就把JK飄渺的思緒從遠處收了回來。游戲的主持人又在叫他繼續(xù)游戲了。他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發(fā)燒那晚Allen看著母親床邊的照片說的話。他的話雖不好聽，卻很有道理，只是后來自己每天都很匆忙，沒能找得到母親究竟把James媽媽的相片藏到了哪里。
他想了想，帶著James走到了母親的房間。拿起了墻上的那個大相框放在母親床上。又把James抱到了床邊坐好。指著上面的照片說：“這里面本來是有James媽媽的照片的，但是奶奶整理東西的時候，把這些寶貴的照片給收了起來，爸爸暫時還沒找到。等明天爸爸再去洗一套，然后給James看著照片，一邊看，一邊和你說媽媽的故事，好不好？”
James點點頭，認真地看著上面的照片，一張一張地問起來。指著當中一張照片的時候，他忽然指著照片的邊邊旁邊呲出一個小角，說：“這個里面是不是還有照片？”
JK仔細一看，又把相框的背面翻了開來，里面真的還有照片。James媽媽的照片，全部都在背面。
“這是誰？這是不是你的媽媽？”James看著照片上的女人的笑臉，問道。
JK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些照片，照片里的笑臉，看著似乎是那么深刻，又和自己記憶里的圖像不是那么相同。
他點點頭說：“對啊！那就是James的媽媽！看，這是你剛剛出生的時候，她抱著你的照片。”
James點點頭，又問道：“她在哪里？怎么不來找你玩？”
JK的心突然震動了一下，他努力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她現(xiàn)在在上海上班。上了班，掙了錢，給James買好玩的玩具啊！你看，你樓下的那些車，好多都是媽媽買了，寄給你的！”
James沒有說話，還是看著JK，面露不解。JK又說道：“媽媽也打了電話給你的，還想和你視頻?！?p> James看著JK說：“沒有打電話?！?p> JK摸了摸他的頭說：“之前你很小，打電話給你，和你視頻，你不知道原來對面的是媽媽。最近這半年，媽媽好像很忙很忙?！?p> James想了想說：“比汪汪隊長還要忙嗎？”
JK點點頭說：“是的！很多人都需要她的幫助，所以她很忙很忙。另外她也想為James尋找到James最喜歡的玩具！”
James看了看照片，拿著手上的玩具，從床上爬了下來。JK看著James說：“相框放在你的房間還有點危險。爸爸把這些照片都放到正面來，James想媽媽了，就過來看看好不好？”
James點點頭，又說道：“要和媽媽打電話！”
JK點點頭，取了手機，撥通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那頭都沒有接。JK只好掛了電話：“現(xiàn)在媽媽正在幫助別人，等媽媽有空了，就會給我們回電話，到時候James和媽媽說話好不好？”
James點點頭，自己抱著玩具下了樓。
那頭的小婉洗了澡，又在沙發(fā)上睡著了。Allen回去的時候，看小婉睡在沙發(fā)上，便著急地問大姐：“為什么去床上睡？”大姐對著Allen輕輕吁了一聲，“她非要在這里睡的。”Allen嘆了口氣，看著小婉蓋的被子是剛才的自己拿的那床被子，趕忙又從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床被子出來，請大姐幫她換上。
“溫度計在哪里？她腦門摸著有點燙！”大姐蓋完了被子，對著Allen說。
Allen想了想，趕忙從柜子里拿出了溫度計和退燒藥。一測小婉的溫度，38.2度。兩人又趕緊把小婉叫醒，給她喂了藥。
小婉又睡了，兩人坐在她的旁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Allen看了一眼大姐說：“大姐，真不好意思，從沒請你來玩過，來了就是請你幫忙。”
大姐笑笑說：“沒事，我也算是在臨走前看了看你的豪宅了！聽小乖說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兩人一提到小乖，好像心靈感應(yīng)一樣，瞬間都有些尷尬。Allen只好又換個話題問道：“你要走了，什么時候走?。俊?p> 大姐笑笑說：“就明天上午??！你說怎么這么巧！這是我和小婉的緣分！”
Allen有些吃驚地說：“明天早上？這么快！”
“是??！”大姐點點頭，“周五小婉要去babysitting，要不然很想來參加我的畢業(yè)典禮的！今早本來也是要來我家的，后來又去上班了。我還想著，可能走之前看不到她了。”
兩人正說著話，沒注意到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放晴了。蔚藍的天空里，云朵們好像是一塊塊巨大的毛巾，剛剛被洗滌得干干凈凈，隨心地躺在天空里晾曬著。
大姐的電話忽然響了，躺在沙發(fā)上小婉皺了皺眉。大姐趕忙站了起來，跑到一個角落去接了電話。接完電話回來，她有些著急地對Allen說：“我忘記了，房東要來找我，給我退bond金。”
Allen看了看小婉，準備去送大姐。沒想到小婉慢慢地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大姐，我和你一起走吧！我也想回家了?！?p> Allen知道拗不過小婉，便拿著退燒藥，溫度計那些，和大姐一起扶著她出了門。
Allen把小婉扶到副駕上，小婉對他說：“先送大姐回去。那個房東不好說話?！贝蠼阍诤竺嬲f還是先送小婉進去。Allen發(fā)動了車，想了想，還是先送了大姐。大姐臨下車之前，又摸了摸小婉的腦袋：“你還是有點燒??！”然后又看了看Allen說：“帥哥，你要是不嫌麻煩，過一會兒再來接我去小婉家。”Allen聽著點了點頭。
送完了大姐，Allen看了看小婉，她的腦袋靠在椅背和窗戶夾角的地方，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看得他心疼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小婉先開了口：“玥玥，玥玥是誰？”Allen怔住了，看了她一眼，又趕快看回了前方的路，想了一會兒，他說：“玥玥，是，是我的妹妹?！闭f完了，又看了看小婉說：“我找了很多年，很想找到她。”
小婉微微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和她小的時候分開了？那么，玥玥就是我嗎？”Allen安靜了很久，說道：“你和她很像，但不是她，我和你說過了?！毙⊥顸c點頭，又問道：“怎么像？她的脖子上也有塊胎記？”Allen沒有看小婉，只是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小婉：“你怎么忽然想起來問我這個？為什么你覺得自己是？”
小婉回想到自己小的時候，總是有一兩個附近的男孩子，會圍在她身邊，笑她是野孩子。這種話一直持續(xù)到了她上小學。她不止一次地問過媽媽，媽媽總是說是因為她長得很漂亮，所以他們喜歡和她開玩笑。還有爸爸對她的態(tài)度，之前總是愛答不理的。直到上了中學以后，才慢慢開始轉(zhuǎn)變。這兩年父女間才變得親近了些。她曾經(jīng)懷疑過自己不是親生的孩子，問了媽媽。媽媽的淚瞬時就留了下來，好久都停不下來。她就再也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不因為什么，就是隨便問問?！毙⊥褡炖飸?yīng)著Allen，心里繼續(xù)想著爸爸對自己的態(tài)度，還有小時候的父母之間的各種爭吵?！捌鋵嵞阒绬?？結(jié)婚并不一定表示就會過上幸福的生活”小婉突然冒了一句?！澳阆拐f什么？是不是腦子燒糊涂了！”Allen的心里一陣吃驚。他沒有想到自己和妹妹在分開后，在不同的環(huán)境里生活了這么多年，對于婚姻的態(tài)度居然是一模一樣的悲觀。他的這種態(tài)度顯然是來源于父親的所作所為。那么小婉呢？“你爸爸對你不好？還是你爸媽關(guān)系不好？你媽看上去很愛你?！?p> 小婉看了Allen一眼，“我可能是有點不清醒。我想睡一會兒?！?p> “不能睡！你堅持??！這樣睡會更糟糕的！馬上就到家了！”Allen一邊看著前方，一邊趕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小婉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說：“就一小會兒，你到了喊我?！盇llen焦急地喊：“不許睡！玥玥，不，小婉，再堅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