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天下一書行

　　‘咯咯咯！’

　　清晨的雞鳴聲，將人從睡夢中喚醒。

　　卯時剛到，書屋的人便已經(jīng)起了身來，十來個穿著長衫的伙計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隨著嘩啦一聲門響，整個院子放佛沸騰了起來。

　　一個個半大的小子從四面八方開始匯聚了過來，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嶄新的衣服，里面是內(nèi)襯的灰布長袖，外面套著一個青色小短袖，正面領(lǐng)口上繡著‘天下一書行’，后背上卻是縫著一個憨態(tài)可掬的黑白熊貓頭。

　　經(jīng)歷了幾天培訓(xùn)之后，這些小子們也都明白他們的工作！

　　一摞摞報紙從房間里抬了起來，站著的小蘿卜頭將每個人分到的報紙開始進行對折，將大份的報紙折成書本紙張差不多大小。

　　身上挎著的布包里瞬間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走著預(yù)先劃分好的路線，嘩啦啦的消失在了院落里。

　　農(nóng)家子出身的林虎有些忐忑，他家里有爹娘，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本來家里就是清貧的農(nóng)家戶，除了一年到底地里那點盼頭之外，實誠人的爹還給大戶人家做工換取一點額外花銷。

　　前幾天還因為沒注意從木梯子上摔下來，將腿腳給摔壞了，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機緣巧合之下他來到這里，這里招收的活計只要半大的孩子，上午做工，一份報紙可以抽半文錢的毛利。

　　一天要是賣上一百份報紙，那么便有五十文錢進賬，這可比做工還要劃算的多。中午提供一頓飯食，聽說下午除了做工之外，還教授他們識字讀書。

　　他對此有些忐忑，挎著布包的感覺還是那么不真實，這么好的待遇真的存在嗎？

　　旁邊一個同樣挎著布包的少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還不快點，慢了可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

　　“你不害怕嗎？”忐忑之下，林虎不由問道。

　　“怕什么？賺不到錢嗎？”少年人反問道。

　　林虎低頭，看著手里一摞報紙，有些不真實的說道：“我們這一份報紙賣五文錢，可有讀書人能買賬嗎？”

　　少年人聽完，哈哈大笑：“你可真實誠，我剛好是和你負責(zé)一個區(qū)域，走，咱兩一起行動，做個伴吧！”

　　林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人拉著走了！

　　在路上，林虎得知少年人名叫商清，和自己一樣是看重這里的工錢才來的。

　　相比于商清的豁達，林虎反而憂心忡忡。

　　清早上的，城里的攤子才剛剛支起來，路上的人還不是很多，大多都是一些走南闖北的，也有一些趕集到此的城外人。

　　少年人和林虎蹲在路邊牙子上，手里捧著個熱餅子在吃。

　　‘呼！’少年人咬下一塊，暢快的呼出一口熱氣，一大早上有口熱乎吃的，不知道有多么舒坦。

　　邊上的林虎傻乎乎的看著，少年人連忙提醒道：“想什么呢？趕緊吃啊，早上不是都分了嗎？”

　　被提醒的林虎這才想起來早上似乎有那么一個包裹著的小玩意兒，連忙從包里給掏了出來，油紙包打開，里面的餅子還是熱乎的。

　　張嘴一口咬下去，感覺幸福的都快要融化了。

　　少年人蹲在邊上，瞇著月牙兒的眼睛看著對方狼吞虎咽的樣子，放佛是在欣賞什么好看的場景一樣。

　　大概半晌的時間過去，兩人吃完了手里的餅子，眼前的人也明顯多了起來。

　　作為大明的陪都，應(yīng)天府不可謂不繁華，南直隸文風(fēng)鼎盛，自然也不會缺少讀書人。

　　“賣報嘍！賣報嘍！新鮮出爐的江南報嘍！”

　　“賣報賣報！最新的江南報，北虜復(fù)侵我河山，劫掠無數(shù)！”

　　“符號句讀，江南報投稿作者解決句讀困難問題。新式句讀讀論語，父母再也不用擔(dān)心我的學(xué)習(xí)了！”

　　……

　　無數(shù)的報童打破清晨的寧靜，整個應(yīng)天府都在回響著賣報這兩個字。

　　本身應(yīng)天府的讀書人就特別多，句讀是無數(shù)讀書人需要面臨的第二道關(guān)坎，第一道是識字，認得字了，可讀起書來又是一個頭疼的事情。韓愈在師說里就闡釋過句讀知不知的問題，如果沒有老師的帶領(lǐng)，那整篇沒有一個標點符號的書恐怕你讀下來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南直隸因歷來文風(fēng)甚重，不僅讀書人多，就連識字的人也多。

　　報童們這么一叫喚，頓時引起無數(shù)人側(cè)目。

　　“好大的口氣，竟然說解決句讀問題，這勞什子江南報竟然說解決句讀問題，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口氣這么狂妄！”

　　一個白胡子穿著官服的老頭頓時哇哇怪叫著問道：“你們這勞什子江南報，一份多少錢？”

　　突兀的眼前冒出一個齜牙咧嘴老頭，差點把林虎給嚇到了，他哆嗦著說道：“三文錢，一份報紙三文！”

　　“嗯？”老頭直接將三枚銅錢拍在了林虎手里，不等林虎反應(yīng)，就從他腰包里搶來一份。

　　整個過程堪稱是餓虎撲食、兇神惡煞，林虎心理活動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嚇死寶寶了！

　　老頭拿到報紙，還沒來得及看，報頭上就有一個醒目的對聯(lián)先入了眼睛。

　　‘風(fēng)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

　　“這句對聯(lián)寫的不錯，看來這江南報也沒有不可取的地方！”老頭拿著報紙仔細看了一下第一頁。

　　標題為：俺答復(fù)侵河山，劫掠無算！

　　正文：時年五月，俺答兵入寧夏，復(fù)侵宣府，兵禍綿延……又于九月，俺答再犯陜西行都司，行掠四邊，邊民罹難，軍心惶惶，諸衛(wèi)倚城墻之便利，固收拒敵……

　　大概意思就是講俺答率兵而來，劫掠四方，依仗兵馬之犀利，來無影去無蹤。就是搶一把就走，人家也不跟你糾纏，大明的軍隊就守著城墻也不敢迎擊，受苦的就是那些普通百姓。

　　老頭看完，覺得還算中規(guī)中矩，并沒有出格的地方。

　　不過這報紙的消息比之邸報還要快一些，就算是衙門也不過才剛收到邸報消息。

　　開篇第一張就給了他極大的驚喜，這份江南報捏在手里翻過來，調(diào)過去，仿佛是無價珍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