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崩壞世界的歌姬
最后一絲光芒消散,黑龍安靜的躺在原地,少女空靈的歌聲愈發(fā)響亮,穿梭在一片漆黑的boss房內(nèi),此刻就像是舞臺劇轉(zhuǎn)場時的黑場,而他們這些觀眾在靜靜等待著下一場演出。
這可不是什么表演,等光芒亮起,這里將會變成屠宰場。白一凡心中已然明了,歌臺上站立的不是什么歌姬,她也是boss,只不過是個類似于奶媽的boss,她給與米狄爾的圣光不是復(fù)蘇,而是進化,在火炬塔燃起火焰時,那頭龍,將蛻變成真正的魔神。
于是他提著燈籠發(fā)瘋的尋找淺雪,必須趕在火焰燃起之前找到她。
“你好,圣光組在那?”白一凡匆忙的問。
對方是個小姑娘,顯然是被這陣勢嚇到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只能給他指了一個大概方向。
白一凡匆忙的說了一句謝謝就向她所指的方向狂奔,周圍一片黑暗,連地圖都是黑的,在地圖上顯示的位置找不到參照物,僅憑圖標(biāo)找人他可能會轉(zhuǎn)一圈回到原地,他只能不斷問話,然后摸索前進。
可他還是跑的太慢。
地圖邊緣的黑色火炬塔再度燃起熊熊篝火,猩紅的火光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少年立于黑龍死去的地點,手中握著活龍般的利刃,那是龍曾經(jīng)的脊骨,魔神化以后他已經(jīng)不需要曾經(jīng)笨重的軀體,可脊骨中蘊含的豐富魔力正方便他當(dāng)做引導(dǎo)力量的武器,于是他從自己曾經(jīng)的身軀上取下這節(jié)脊骨,化成長劍。
臉上掛著幾分陰柔的少年有著一頭披肩發(fā),遠遠望去像是一個含蓄的女孩,他平靜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赤裸的上身還掛著幾片未脫落的紫青色鱗片。
誰都沒用從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眼中感受到殺氣。
霎時,一朵血做成的七星花悄然開放在戰(zhàn)場之上,他的長劍在大地上劃出詭異的弧線,斬下了七名玩家的頭顱,速度快到第一名玩家的鮮血還沒落地,他赤裸的蒼白上身就染上了最后一名玩家的血。
此刻的他像是浮世繪里面的惡鬼。
時間對于他來說仿佛是靜止的,普通玩家根本不可能反應(yīng)過來。
這就是人形boss,對怪物型boss的陣容擺在人形boss面前就像是紙糊的一樣,人形boss遠比怪物型boss棘手,他們速度更快,會分析預(yù)判玩家技能并與之對抗,是更高等級的AI,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唯有擅長pvp的高手組成的隊伍才能對付他,可是現(xiàn)在血狼,執(zhí)行部全在外面,大門被封死,誰也無法出入,這是死局。
白一凡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她,猩紅色的火光照耀著玩家們,上方回蕩著歌姬柔美的歌聲,他會在這溫柔的環(huán)境中死去,就像被溫暖的陽光包裹,前往奇幻的夢鄉(xiāng)。
清脆的聲音響起,白一凡臉部通紅如沸水般滾燙,他給了自己一巴掌,歌聲有催眠效果,不過他現(xiàn)在不想變成待宰的羔羊。
渾身是血的少年嘴里吐出奇怪的音符,那是古龍的語言,就如同魔法師的吟唱咒語一樣,他要釋放大范圍技能。
以他為中心,大范圍的沖擊波如同狂龍般嘶吼著沖向四周,白一凡的視角內(nèi),這道席卷一切空氣幕墻恍若沖天巨浪。
白一凡拂去嘴角滲出的血絲,被撞擊后的斷骨向針刺一樣刺痛著他的肌肉,他艱難的拿出回復(fù)水晶,捏碎。挺直身體后的他耳朵依舊鳴叫個不停,像是住進了一只蜂鳥,疼痛感還有殘余,但身體活動無礙。他本來已經(jīng)靠近淺雪的位置,可這道沖擊波將他們再度打散。
大部分玩家已經(jīng)陷入歌聲里,只要他快速的清場,玩家很快就會失去還擊能力,但實他沒有,體內(nèi)流淌著暴虐龍血的他渴望殺戮與戰(zhàn)斗,而不是單一的屠宰,于是他發(fā)動了大范圍擊退技能,喚醒了那些玩家。真是有意思的AI,這兩個AI居然意見不統(tǒng)一,奇怪,他們只是程序,為什么白一凡從他們身上覺察到了一絲人的味道。
米狄爾走到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面前,顫抖的少女渾身傷痕,可他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可憐的眼神而動搖,他輕輕揮舞蒼白的骨劍,眼神依舊平淡無比。
刀劍相接,擦出金黃色的火光,如同放縱狂龍的雷電。
米狄爾并不驚訝,渴望的眼神似乎是等待已久。
顧塵身穿皮革輕甲,胸前鑲著銀色的鷹鳥羽翼,他將青灰色的大劍抗在肩頭,背對著米狄爾。
“這些王八蛋做的東西真惡心”他啐了一口唾沫。
背對人形boss,這可是大忌,對方攻擊迅速,一但反應(yīng)過慢就會被刺穿心臟。白一凡不認為他是在耍帥,剛才的對刃發(fā)生在一瞬間,白一凡聽到聲音時顧塵已經(jīng)站在對面背起大劍,他是對自身速度有很大自信,想要引誘米狄爾出擊。
一道虛影閃爍至顧塵身前,米狄爾沒有選擇偷襲,他揮出咔咔作響的骨劍,仿佛巨龍的利齒碰撞,顧塵以大劍迎擊,兩頭巨龍碰撞在一起,發(fā)出尖利的呼嘯。他們僵持著,像是亮出尖牙的龍在撕咬彼此,可顧塵明白對方游刃有余,他只是在玩耍,因為米狄爾清亮的豎瞳中充滿了驚喜,那是孩子看到玩具時的表情,而他僅僅是格擋住這一劍已經(jīng)用出了全力。
米狄爾狂笑起來,笑聲里帶著龍吼,用布滿鱗片的左手猛擊顧塵的大劍,將他整個人彈飛出去。
顧塵用大劍撐地勉強固定住自己,青灰的劍身劃上了三道明顯的爪痕,米狄爾的左手帶著天然的利刃,甚至能劃爛隕鐵。
對方并不著急進攻,而是給他足夠的反擊時間,白一凡看著被彈出十多米遠的鋼鐵之翼會長,正好落在自己身旁,他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能和boss對抗,于是在一旁看著沒有出手,而現(xiàn)在,他更不敢出手。
“再不動手的話,我就會死”顧塵平淡的說,像是在闡述事實一般“我死了,這房間里沒人能阻止他,你所在乎的人,全都要死”
他撐起身體,拔出巨劍,迎著對方死神般的眼睛沖鋒。
渦流在他身旁匯聚,強大的風(fēng)壓形成向前迸發(fā)的風(fēng)洞,顧塵是風(fēng)屬性的大劍,怪不得他敢和以速度為優(yōu)勢的boss對位。
風(fēng)大劍技能,襲風(fēng)刺
他仿佛消失在颶風(fēng)之中,而對方也隱去了身影,一場看不見的廝殺正在上演,只有不斷崩裂而出的空氣和武器碰撞的火花,金屬的碰撞聲的有節(jié)奏的狂響,像是在匠人在錘煉一塊天外好鐵。
重金屬的演奏還是結(jié)束了,那把活龍般的長劍噬入顧塵身體,刺破骨肉聲音像是將打好的鐵塊淬火,米狄爾拔出長劍,血花像水花一樣崩出。
顧塵艱難的起身,血條已經(jīng)見底,他的體力也在流失,而對方顯然也失去了興趣,玩壞的玩具,要被丟進焚化爐。
三支黑羽箭刺破空氣而來,被米狄爾隨意的握住,白一凡滑步到他右側(cè)抽出暗巷之羽試圖偷襲米狄爾身后,可是被對方識破,空氣震蕩形成幕墻,他被狠狠彈開。
顧塵說的對,不反抗的話,一定會死,淺雪會死,墨南楓會死,墨泠鳶會死,他也會死,潛意識中他將自己排列到了最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米狄爾再次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放棄了顧塵,轉(zhuǎn)而朝他這個目標(biāo)襲來,白一凡深吸一口氣,無非是a點到b點,AI的攻擊雖然凌厲,但是一旦出手就不會放手,除非被打斷,他們會攻擊既定的提前計算好的最佳位置。
白一凡側(cè)身,躲開了這看不見的一擊,轉(zhuǎn)而丟出暗巷之羽,穩(wěn)穩(wěn)的送入了對方的左側(cè)背脊,果然,在發(fā)動攻擊時,他沒有能力防御。
對方震動身軀彈出匕首,血條顯現(xiàn),只有一管血,而且這一擊讓他血量下降了十分之一。他是個很脆的家伙,只要把握機會,可以把這個怪物殺掉。
但是他低估了對方的能力,強壓從天而降,迫使他像奴隸一樣跪地,米狄爾扭頭,惡魔的豎瞳是血一般的紅色。這家伙,普通技能居然連詠唱都不用,而是直接發(fā)動。
米狄爾一躍而起踐踏他的背部,將他的臉踩在地面,白一凡感覺胸部悶響,一陣甜腥氣從肺部直沖出嘴部,而對方舉起長劍,染著血絲的骨刃即將刺穿他的頭顱。
火燒云和冰棱同時攻向米狄爾,對方只能放棄擊殺白一凡抬手使用屏障防御。
墨南楓為顧塵捏碎回復(fù)水晶,而墨泠鳶眼中滿是怒火。他們身后,更多的玩家加入戰(zhàn)場,卻被顧塵的手勢勸停腳步,靠人數(shù)壓制不住人形boss,人流移動導(dǎo)致場地變窄,他們反而是累贅。
這場戰(zhàn)斗,只能由實力者終結(jié),矯矢的惡龍,須由染血騎士親手殺死。
米狄爾將滿口鮮血的白一凡踹開,徑直向新對手走去。
他們已經(jīng)交戰(zhàn),三對一也占不住上風(fēng),沒人注意到給重傷的白一凡回復(fù),或許是他們的戰(zhàn)斗隔斷了戰(zhàn)場,又或許是他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他口中不斷噴吐出粘稠的黑血,感覺肺沉重的像是一塊石頭。沒看到淺雪,他笑著,這樣最好,說不定她早就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神志已經(jīng)變模糊,甚至開始胡思亂想。
他知道的,大門關(guān)閉的那一刻,誰都走不出去,他們?nèi)紩涝谶@,但是他已經(jīng),沒能力去抵抗,他甚至連捏回復(fù)水晶的力氣都沒有。
勝負很快便見了分曉,他模糊的視線看到了墨家兄妹被擊飛數(shù)米,而顧塵的手臂折斷,單手持劍,眼中的雄獅仍在吼叫。
動聽歌聲再次傳入他的耳朵,這一刻,仿佛世界只剩下那歌聲,而歌姬只為他一人歌唱,她的聲音不再委婉,而是高亢激昂,調(diào)子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他要死了,他知道。
若說,世界即將終結(jié)
那么誰也無法停止
開始了
回響崩壞的交響曲
這場雨就像淚水滴落的聲音
請告訴我
那些被支配著的人們
是何時被憎恨充斥了心靈
忘卻愛意
互相爭斗
聽見這首歌的所有生靈啊
那些真相其實你已心知肚明
即使是去往暴風(fēng)雨來襲的大海
也絕不會有任何膽怯
從我這里獲得這份堅強吧
因為我已經(jīng)將堅強給了你
用這雙手去守護所愛之人
傾聽這首歌吧
游離在世界邊緣的游者啊
請一定要堅強的
活下去
他并沒有力量,他只是感到了悲傷與孤獨,他一直如此,哪怕死去,也握不住自己的命運,冰冷的氣息為他裹上一層薄紗,仿佛是嘲笑他的無能。
漫天的冰絲凍結(jié)住一切,仿佛世界是一副冰冷的畫作,這一次時間徹底停止了流動。
似曾相識的冰晶蝶掠過少年的頭頂。
白一凡感覺身體莫名的輕盈,卻很難調(diào)動,像是全身的骨骼都被抽走,只剩這副血肉構(gòu)成的軟弱軀體。
“王八蛋,畜生,你他媽的憑什么”他吐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臟話,掙扎著向定格在仰天狂笑的米狄爾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罵誰,這話用在他自己身上倒也適用,只是他的聲音傳不到任何人耳中,他所處的冰冷空間中,連聲音也被封凍。
他呼出長弓,像敲打一塊頑固的橡皮一樣敲打著米狄爾,對準(zhǔn)他那張興奮到扭曲的臉,直到他毫無氣力的攻擊崩飛了他的長弓。
對方?jīng)]有絲毫變化,他仿佛是被諸神吩咐砍斷巨樹的奴隸,斧子抬起,樹皮愈合,無論如何努力,都是徒勞。
開什么玩笑,在我的幻境里能讓你猖狂,哪怕用手,我也要撕爛你那張臉。
他內(nèi)心狂吼,以為一切都是幻覺。
少年用盡全力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米狄爾的臉上,連封凍的薄冰也被擊碎震落。
他不知道自己揮出多少拳,直到他失去對身體的最后一絲掌控,那雙拳頭才停下,他用最后的力氣迫使身體前傾,向米狄爾揮出頑固的最后一拳,眼神像是個死小孩。
閉上眼之后,他隱約聽到一聲呼喚,那聲音十分純凈,卻滿溢著痛苦與悲傷。
“求求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