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拼命
雨聲淅瀝，隨著莉莉絲手部的動作，預想而到的肉體割裂聲卻并沒有傳來。
鮮血順著刃口噴出，然后被小小的護手阻擋，黑紅色的血液順著滂沱的雨勢一同滴落。
“咳！”女人痛苦的聲音響起。
黑夜中，凡多腫脹的右手向后扭轉(zhuǎn)，一把掐住了女人并不算寬闊的右肩膀，青筋暴起的手背顯示了此刻凡多的疼痛與憤怒。
大拇指發(fā)力，似乎是想扣進血肉中一般，凡多用力的抓住了莉莉絲，緩緩將她向著身側(cè)拉去。
“轟！”
隨著一道刺眼的光亮劃過兩人頭頂，近乎劈在頭頂上的熾雷轟鳴聲回響在兩人的耳畔。
莉莉絲痛苦又短促地叫喊了一聲，她現(xiàn)在感覺自己右肩仿佛被鐵鉗子夾住了一般，危險的骨骼碰撞聲在體內(nèi)響起。
趁著右手徹底失去力量前，莉莉絲趕忙用空著的左手握住刀柄。
這一刀插得比較深，估計是卡在了骨頭的縫隙中，無論莉莉絲如何發(fā)力，左手緊握住的匕首仍遲遲未能劃下。
手掌長的刀刃就像是長進了凡多的體內(nèi)一樣，拔也拔不出來，拉又拉不動，只有不停向外泵出的溫熱液體提醒著莉莉絲，此刻的刀刃還插在這個巨人的體內(nèi)。
“呃——啊啊！!”劇烈的痛感從肩部傳來，莉莉絲終于沒能忍住痛呼。
鮮血順著右肩順著臂膀留下，骨頭倒是還沒斷，凡多粗壯的大拇指突破了皮膚與肌肉的阻隔，順利的扣進了莉莉絲右肩的血肉里。
“松……松手！”
瞬間的刺痛讓莉莉絲雙臂力量盡失，凡多趕緊放松自己的后腰，準備用空余的左手將匕首拔出。
然而疼痛感尚未消散，后腰處匕首的割裂感又再次傳來。
莉莉絲的右臂近乎失去了力量，但她左手又死死的抓住了刀柄，一邊用著身體的重量向前推，一邊旋轉(zhuǎn)著刃口。
“混賬！婊＊！你**的想**的死嗎！”
凡多奮力怒吼，他清晰地感受到來自身后的推力，由于痛感的主要來源于后腰，他一下沒能站穩(wěn)腳步，被迫被身后的莉莉絲向著前方推進。
不同于之前的鈍痛感，冰冷的雨水快速澆滅著他燃起的怒火。劇烈的撕裂感牽扯著自己的神經(jīng)，凡多用右臂最后奮力拉扯了幾下，身后的女人還是紋絲不動。
他清楚自己的握力有多強，盡管自己的姿勢不太好，發(fā)力點被鎖死，但這也不是他會被一個女人牽扯住全身的借口，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受過這種重傷了。
雙腳牢牢抓住地面，仿佛一個松懈，身后的女人就要將他推到在泥水坑里一樣，他右手的大拇指都快穿過這個女人的右肩碰到他自己的食指了，然而身后傳來的力道仍是一絲不減，反而是后腰逐漸被剮開的傷口，讓他繃緊的肌肉和虎口開始逐漸松懈。
他的失血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身后那個女瘋子。
兩人的力量都在逐步消退，但是誰也沒能徹底壓制住對方。
直到……
一道矮小的人影攜帶著焰火的光亮出現(xiàn)在兩人糾纏的巷口。
人影手上點燃著一根火把，火把藍綠色的火光還在黑暗中搖曳。
火光照亮了來人的面孔，是科爾多林。
“林！”，凡多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怒聲吼道。
他的身影遮擋住了身后的莉莉絲，怒瞪的雙目中，血絲遍布，面容猙獰地怒視著科爾多林。
“呃啊啊啊……咳！”
然而，隨著凡多剛才的一聲怒吼，微量的血液從氣管中流出，鼻孔中和嘴巴里，暴露在空氣中瞬間失去熱量的血液傾注而下。
科爾多林呆滯地看著咳血的同伴，他像是愣住了一般，傻在了原地。
兩人身下的泥水塘都已經(jīng)被染成了黑色。
由于之前莉莉絲剮出的傷口已經(jīng)很大了，借著凡多擋住自己身體的莉莉絲猛地拔出了刃口，一絲空隙也沒有放過，左手從下往上又是一刀插進了凡多鉗著自己右肩的右小臂。
然而，匕首只是進去了一小段，別說洞穿小臂，連骨肉都沒刺開。
她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無時無刻不在滴落的雨水在自己的眼中出現(xiàn)輕微重影。
莉莉絲松開刀柄，用力掰開凡多的手指，劇烈的痛感傳來，幾乎是沒什么阻礙一樣，莉莉絲順利地拔出了扣進自己右肩的手指。
太順利了，幾乎感覺不到手上傳來的力量，莉莉絲甚至認為凡多已經(jīng)站著暈了過去。
用力抽出刀刃，凡多似乎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抵抗力，雙手無力的垂下。跪坐在似黑似紅的水塘中。
莉莉絲向著凡多身后退去，借著視野的開闊，她望向了之前巷口的方向。
然而，剛剛還愣在那里的矮小人影……不見了。
火把掉落在水塘中，藍綠色的火焰卻一直沒有熄滅，證明著他曾經(jīng)的到來。
但是……人不見了。
還沒等莉莉絲反應過來，一團巴掌大的黑影越過頭頂，帶動起一陣狂風，甚至連周圍的雨水都被短暫地攪亂。
“咚——??！”
隨著一陣瓦礫的墜落和木梁斷裂的聲音，沉悶的硬物撞擊聲從身后傳來，莉莉絲不用調(diào)頭就能明白身后發(fā)生了什么。
“嘖?！?p> 總算能聽清的微弱聲音在她身側(cè)響起，聲音雖然很小，但聲音的主人明顯透露著一股不耐煩的情緒。
“能不能…站好了，別晃。”
矮小身影像是抱著什么，莉莉絲實在是看不清了，只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道貫穿了自己的身體，她低頭向自己的腹部看去，然而什么都沒有。
“……”
“……生成?！?p> 同樣細如蚊蠅般的呢喃聲，此時在莉莉絲的耳中如同催命的閻魔般恐怖。雖然他給自己帶來的危機感很強，但是莉莉絲如今也顧不上太多了。
不管這個人準備干嘛，莉莉絲現(xiàn)在還不打算退去，既然她今天已經(jīng)受傷了，如果不能把來的人全部放倒，那剛剛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準備完全的煉金術士不可能沒有手段簡單治療一下那個壯漢的刀傷，而自己這邊是根本沒有辦法靠外力治療的。
看著自己無力下垂的右臂，莉莉絲深吸了一口氣，腰部帶動左肩，左肩帶動手臂，最終匯聚在抓著刀身的手指上。
黏著的白色粘液從腮幫處分泌，逐漸向著臉部爬去。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莉莉絲用盡最后一絲心力，鎖定了前方的人影，用力地甩出了自己還能使用的左臂。
時間在莉莉絲眼中放慢。
面前的小矮子，嘴里還是在碎碎念著什么，完全不顧莉莉絲的動作。
時間是如此的緩慢。
莉莉絲的瞳孔輕微顫動著，她的注意力來到了左手掌心中的匕首。她的手指正抓著刀刃，刀背向內(nèi)。
盡管只是用了幾天，她也能很熟練的掌握這件勉強能造成殺傷的武器。
它的刀身較薄，說它是匕首，不如說它只是一把粗制爛造的小刀。
刀身的材質(zhì)是純鋼，上面沒有銹跡，握柄似乎是做了加重處理，不知道材料的木制握把中填充了一塊鐵芯，讓整柄小刀的中心完全集中在握把上。
這是一把工具刀，不是一把用來劈砍刺擊的匕首，當然也不是用來投擲的，所以并不適合用來當成武器，莉莉絲明白。
時間還在放緩。
『好慢』
『好慢啊，能再快一點就好了』
感覺像是置身于封閉透明的琥珀中，僅僅只是簡單的投擲小刀的動作，莉莉絲都像是在與什么無形的力量做著斗爭。
極力擺脫這種被束縛的感覺，莉莉絲感知著手上匕首的重心，在無意識中，在快要達成某種平衡的一瞬間，她松開了抓握住刀刃的手指……
這把匕首會順著慣性旋轉(zhuǎn)著飛出，最終刀刃會以順時針刺入前方小矮子的肉體，或許是脖子，或許是心臟。
然而……
莉莉絲手中的匕首并沒能順著力道和重心旋轉(zhuǎn)著飛出，只是無力的、從手指中墜落。
“咔！”
在莉莉絲快要投擲出匕首的前一瞬間。
骨骼斷裂開的聲音從身體內(nèi)響起，莉莉絲的身后，一個扁平的黑色餅狀物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重擊在她的后腰上。
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這塊黑色的鐵餅奪走，隨著腰部傳向全身的麻痹感在清醒前的最后一瞬間傳來，莉莉絲的意識在突如其來的重擊下被強行切斷。
黑色鐵餅如同炮彈一樣打在了莉莉絲的后腰上，看上去并不瘦弱的身體像是被打飛的沙袋一般，最終墜落在了泥水混雜的地面上。
一塊白色的面具被雨水沖走，飄向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