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迷霧

　　天色變得昏暗而又陰沉，云朵和深藍色的天空排布均勻，均勻到讓人不禁質(zhì)疑到底是云朵是深藍色還是天空其實是白色的。

　　當只有晨星在天空中出現(xiàn)的兩小時里，這個時間段，月亮還沒有升起。

　　最后一絲天色卷攜著光明步入世界的另一端時，有著異常光亮的兩輪月亮終于升了起來。

　　這個星球的夜晚很亮，月光如同在黑色幕布撒上漂白劑一般，讓天空變得不是那么單純的黑暗，就像亮度調(diào)到最低的白天一樣。

　　晨星徹底從天空中消失了。

　　吹了一天的海風終于息寧了，疲憊的它帶著最后一絲喘息，溫柔的吹拂著這片疤痕遍布的大地。

　　“赫莉安，還裝得下么？”莉莉絲已經(jīng)塞了很多東西進去了，包括他們隨地拾到的還可以用的工具。

　　“沒有問題莉莉姐，不過艾比姐她還沒醒，要不要……”赫莉安看向了一直在昏迷的艾比，有點擔心道。

　　莉莉絲放下了最后一樣工具說道：“不用管她，艾比的狀況不是身體恢復了就能醒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步伐控制地恰當平穩(wěn)，還沒見到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他的身影，是安德魯。

　　“艾比小姐的奇跡之力虧空了，這次為了生成契約，讓她的‘鎖’被激活了?！?p>　　安德魯從篝火照亮的角落里浮現(xiàn)出來，他繼續(xù)說道：“有著異生物血脈的愛爾特斯亞人如果身體中的奇跡之力完全消失的話，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以后便再也無法生成奇跡之力，這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p>　　“沒錯”，莉莉絲肯定地點了點頭。

　　睡著的艾比突然一腳蹬掉了身上的簾布，坐在篝火旁取著暖的莉莉絲重新幫她蓋上?？赡苁求艋鹂镜盟悬c熱了，艾比無意識地翻滾著，意圖掙脫束縛。

　　“對于體內(nèi)流淌著奇跡之力的人來說，如果將它完全用光的話，就再也不能使用煉金術(shù)了?！崩蚶蚪z補充道。

　　“所以煉金師們在使用煉金術(shù)時，會給自己的身體鎖上一道‘鎖’?！?p>　　赫莉安看向昏迷不醒的艾比，她逐漸理解了艾比的情況。

　　“只要鎖的效力還在，就算煉金師們的奇跡量低于鎖的臨界點，煉金師就會直接昏迷，不會發(fā)生奇跡之力虧空的情況?！狈瓌又蓟?，莉莉絲語氣淡然。

　　睡得安詳?shù)陌?，嘴角的津液在火光下明亮閃爍。

　　“艾比姐她當時，抱著一個黑色的東西沖向了那只紫色怪物?！焙绽虬驳穆曇繇懫?，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高空中第一次見到艾比的時候。

　　“我當時很驚訝，也很害怕。

　　當時我以為，我見到的第一個人類就要這樣死在我的眼前……

　　艾比小姐真的很有勇氣?！?p>　　赫莉安看著個頭小小的艾比，手中把玩著樹枝的莉莉絲回道：“艾比她有煉金的才能和毅力，不像我一樣。

　　我在什么地方都做不好，做不好商人，做不好煉金師，連遇到生命危險時都要靠著別人才能渡過難關(guān)。

　　在天賦和成就上，她要比我要厲害多了?！?p>　　莉莉絲不知道是嘲諷自己，還是在自責她之前的不冷靜。

　　“小姐?！卑驳卖?shù)穆曇敉蝗粡幕鸸庹詹坏降慕锹淅飩鱽怼?p>　　“小姐有自己的才能，每個人天生都有適合去做的事情，每個人也有拼命去做但也會事倍功半的事情。

　　小姐從小就向往著外面的世界，向往走遍科爾蘭的每一個角落，向往著海的對面。對于知識的求知欲，對于歷史真相的渴求心，我都看在眼里。

　　小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在我眼里，您一直都比任何人厲害?！?p>　　雖然安德魯很會夸人，但莉莉絲早已過了被人夸獎就會害羞的年紀，一只手托著腮，看向遠方，思緒超越了廢墟，超越了印斯蘭，超越了愛爾特斯亞大陸，直到眼神逐漸發(fā)散。

　　“赫莉安，問你件事。”

　　思緒發(fā)散不到五秒，莉莉絲又立刻回過神來。

　　“誒？什么事？”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測的那樣，你的父親為了力量而將你當做媒介簽訂了契約的話，你對他是怎么看待的？”

　　“……”

　　“我并沒有父親的記憶和印象，甚至還沒有你們多。”赫莉安合上了微微張開的箱蓋。

　　“我知道，我是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崩蚶蚪z盯著小箱子，隨意的神情中略微有點嚴肅，雖然那點不在意也可能是她的偽裝。

　　“……”

　　小箱子的聲音消失了，在不知道狀況的人看來莉莉絲一直在對著空氣聊天。

　　“雖然我現(xiàn)在沒有印象，但我始終覺得，父親對力量并沒有那么渴求。”赫莉安想了好久，終于回答道。

　　“沉溺黑暗遠不如孤獨可怕，沉溺財富的結(jié)果永遠只是失去。我不覺得渴求力量的人會說出這些話，而且……

　　而且我相信我的父親，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p>　　雖然有些迷茫，但赫莉安還是堅信她的想法。

　　莉莉絲面色一怔，隨即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低下了頭。由于角度原因，寶箱怪看得很清楚，莉莉絲此刻的臉龐。

　　掙扎，猶豫，扭曲……五味雜陳。

　　“赫莉安?！?p>　　“嗯？”

　　“你父親有你這樣的女兒，算是他最大的幸運吧?！?p>　　赫莉安看著莉莉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能想到，莉莉絲的這句話里到底蘊含著幾層意義。

　　“我對你的母親也有所了解，她的名字叫艾麗婭·埃斯塔尼斯。

　　哦不，現(xiàn)在的話，應該叫艾麗婭·伊芙琳。”

　　莉莉絲剛準備把手伸進口袋里準備抽出銅管煙讓自己放松一下，又突然想起那根煙管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伸到一半的手了放回來。

　　她忘了現(xiàn)在身上唯一剩下的就只剩這件袖口都被扯爛的衣服了。

　　“她是……科爾蘭的的皇女……”還沒等赫莉安反應過來，莉莉絲繼續(xù)說道。

　　“皇……女……”赫莉安輕聲呢喃。

　　…………

　　莉莉絲和赫莉安雙雙陷入沉寂，莉莉絲仿佛是在回憶著過去，而赫莉安則在消化莉莉絲透露出的信息。

　　“艾麗婭姐姐在我們國家很受人民的喜愛，我小時候幾乎就是艾麗婭姐姐的跟屁蟲，一直跟在溫柔的她身邊。

　　雖然是皇女，但艾麗婭姐姐是出了名的溫柔善良知性大方，一般的貴族名門家的千金在姐姐面前就像是桀驁的母雞一樣，無知、自大、愚蠢。”

　　冷哼了一聲，莉莉絲嘲諷道。

　　“艾麗婭姐姐很喜歡看歷史書，書籍中描繪了星城外的精彩世界，那是當時從沒離開過科爾蘭首都的我，第一次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向往。

　　我向往著外面的世界，向往著漂泊世界各地，甚至后來想要做一個考古學家的想法，都是受到了艾麗婭姐姐的影響。”

　　莉莉絲雙手捂住了低下的臉頰，鼻息從指縫中傳出，微涼的空氣從指縫中吸入。

　　“二十二年前，艾麗婭姐姐失蹤，沒留下一絲痕跡的她，被認為是被邪惡的煉金師抓走，我對這件事情的了解，也僅止于片面和謠言。

　　十二年后，她又出現(xiàn)在了科爾蘭，當時三十五歲的艾麗婭姐姐已經(jīng)和你的父親在愛爾特斯亞結(jié)婚后十二年了。

　　當然，艾麗婭·埃斯塔尼斯也在科爾蘭消失了十二年，想必她就是在這個時間段生下了你吧。”

　　瞟了一眼聽得認真出神的小箱子，莉莉絲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讓她消化一下剛剛的信息。

　　“十四年前，艾麗婭姐姐回到了科爾蘭。蓋特·埃斯塔尼斯，也就是科爾蘭國王，將艾麗婭姐姐軟禁在了星都，一直到現(xiàn)在。”

　　這些隱秘的消息只有莉莉絲知道，就連安德魯平時也沒有對他說過。

　　“這十二年里，我連一次艾麗婭姐姐都沒看到，哪怕是我偷偷溜進宮殿里，都沒有見到過她。

　　這就是我大致知道的關(guān)于你母親事情，其中有太多的細節(jié)充滿疑點，事情的真相一直隱藏在迷霧中。

　　我來到印斯蘭，想收集的資料，就是有關(guān)于艾麗婭姐姐的信息，關(guān)于她消失在科爾蘭的十二年里……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