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旅程

　　“藝暄，你還記得我嗎？好久不見?！蔽姨а?，望見一雙清澈的眸子，卻怎么也想不起這雙眸子的主人是誰。“這就忘了嗎？記東西記得這么牢，這么容易就不記得我了？”對方言語中透出責怪，聽起來卻并無責怪的意味。

　　“欸，我好像記起來了-不好意思，請讓我回憶一下?！蔽矣浧鹆擞嘘P這個人的所有細節(jié)。他曾經(jīng)敲著桌子讓我給他傳答案。曾經(jīng)害得我被考齊奇郡的代表一頓痛罵，曾經(jīng)試圖捋順我的頭發(fā)，曾經(jīng)小心翼翼的把巧克力遞給我，我才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有酒窩......記憶里的碎片重重疊疊，浮現(xiàn)了又沉淪的，沒有一個指向眼前這個人。

　　“我是溫生啊?！彼麩o奈的笑笑，“這么快就忘了—真是薄情寡義?！彼D身離開了，臨走前又笑著向我揮了揮手。

　　我反復咀嚼“溫生”這個名字，直到頭痛欲裂。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亦或者我早已與他相識。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沒什么大不了。讓我活過來的事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了。而我存活的目的，又無非是落月島以及那些形而上的影子。

　　“我真是受不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灌雞湯?！鄙砼缘呐⒄f道，顯然不滿班主任的嘮叨。我靜靜的聽著，偶爾附和，心底明白這是a項目的開始。

　　很快，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方面如魚得水，當然，也可能是地球人在這方面不堪一擊。我用各種不同的賬號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留下一些看似華美或情真意切的句子，有時也為它們冠上些名人的旗號，在幾分鐘內便收到許多人的追捧，像傳說中的蛇身人造人一樣，余下的輕而易舉。最讓我驚訝卻也在我意料之中的是，竟有地球人自發(fā)的將這種文字活動越推越廣，并且迅速占領了以音樂網(wǎng)站為主的許多平臺。

　　他們或是假意或是真心，畢竟生活總有各種各樣的不順，一些本無意于此的人也開始加入“喪”文化的行列。我不確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為地球人提供了發(fā)泄的途徑還是搞垮了更多人的心理。所以我盡量不去看，不去想。

　　“病毒？”我心下有些不安，在我來地球的這些年里地球各個國家并沒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如果發(fā)生了—我希望不是我干的。

　　當我看到那條科普短視頻時，差點兒暈厥過去。病毒太過熟悉的形狀，患者太過熟悉的癥狀，怎么看都與我脫不了干系。捫心自問，我真的從未想過以這種方式攪亂人類，組織也曾叮囑我以溫和的方式推進。這種病毒在Y612出現(xiàn)是我出生那年的事了，我的身上又怎么會有這種病毒？

　　但它就是發(fā)生了。

　　于是許多個夜晚我再次輾轉難眠，在這顆星球上有那么多的生命值得我牽掛。與我何干？我不明白。但我還是牽掛著，看著不斷上升的數(shù)字，我?guī)缀鯚o法呼吸——我怕，我怕他們是因我而亡。這是很矛盾的想法，本身我就帶著打倒地球人的目的而來，如今卻因他們受苦而心碎。在這矛盾之后，我無足輕重。

　　“嗨，藝暄?！闭f實在的，我真不愿意在這時候碰見他。“...溫生?！蔽疫€是同他打了招呼，但打過招呼之后，他還沒有走。溫生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我，像是在說“別怕，我懂得。”

　　我望著他，像望著深淵。而他的眼神，平靜如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