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陽光餐飲歸還的這一筆錢，目前養(yǎng)雞場總算能維持住了。
強子負責養(yǎng)殖業(yè)務方面的所有事宜，我讓財務小伶撥給他一筆錢，讓他去買飼料。
上萬只雞，一個月光吃飼料就得幾萬塊錢。
我尋思著，光賣雞蛋賺不了多少錢，而且母雞吃的飼料多，賬上的錢很快就會用完。
我決定下個月先把最老的一批母雞淘汰掉。
夜里，我叫上強子和小伶，在養(yǎng)雞場附近的棚子里開了個小會。
我對強子說：“強子，接下來還是辛苦你，后面的小客戶們還有許多欠錢的，你帶著人去把這個錢要回來，有什么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我看過賬目了，這些小客戶欠的錢并不多，最多的幾萬，少的也有一兩千的?！?p> 強子點點頭，他屬于那種年輕不怕事的，辦事能力很強，否則李建宏時期也不會一直讓他一個外人掌管運營。
安排好這件事，我又問了一下小伶關于賬目的問題。
小伶對我說目前公司賬上確實沒有多少錢，但是維持一個月還是夠的，只是我們?nèi)齻€人，暫時就別想發(fā)工資了。
“發(fā)不發(fā)工資倒是無所謂，一天三頓吃雞蛋，不是也能活著？”我笑著對他們說，給他們寬心，養(yǎng)雞場產(chǎn)的蛋，平時不乏有一些碎的或者殘次品，這些是沒法賣掉的，我們和工人也就撿起來煮著吃了。
這怎么說，也算養(yǎng)雞行業(yè)的一個好處。
小伶學過金融，對市場行情也有一定的把握。
三天之后，她找到我說：“剛子哥，你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p> 她把我拉進了辦公室，電腦開著，是一頁折線圖。
我看不太明白，直接問她：“小伶，這是啥意思？”
小伶臉色不是很好，悄聲對我說：“剛子哥，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周雞蛋的價格都在下跌嗎？”
聽到這話，我眉頭便皺了起來。
以前剛接觸養(yǎng)殖業(yè)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技術就行，只要把雞養(yǎng)好，總會有市場。
但是現(xiàn)在，當我真正深入這個行業(yè)的時候也，我才發(fā)現(xiàn)市場行情的抖動對我們這個行業(yè)影響太大了。
雞和別的什么庫存不一樣，雞每天都要下蛋，所以如果賣不出去，長此以往積壓下來，只能任由雞蛋壞掉，造成很嚴重的損失。
鑒于目前這種情況，我深思了許久然后叫來了我們養(yǎng)雞場的業(yè)務員張春生。
“春生哥，目前雞蛋價格有下跌的趨勢，搶占市場這件事你也要務必抓緊了，否則咱們?nèi)珡S人都該喝西北風了。”
一個縣城，固定使用雞蛋的公司就那些家，如果不盡快促成與他們的合作，他們就會找別的養(yǎng)雞場供應。
聽了我的話，張春生卻顯得很為難：“剛子，你不知道，雞蛋一降價所有的養(yǎng)雞場都不好過，如果這個時候去搶占市場，咱們必須要再次降價，一來肯定得罪同行，二來對咱們來說同樣是一筆損失?！?p> 我想不明白，都是良性競爭，各憑本事，有什么得罪人的？
李春生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一直唉聲嘆氣，現(xiàn)在的市場基本飽和，如果我們拿不出有效的解決辦法，根本進入不了市場。
這時候，我接到劉叔的電話，關于我父親和李建宏的的刑事案件就要開庭審理了，我把養(yǎng)雞場的事暫時托付給小伶和強子管理。
開庭當天，我如約坐到了證人席上。
父親站在被告席上，整個人顯得蒼老、憔悴了許多，但是眼睛里還有著一股精氣神，我能看得出來父親并不服輸。站在父親身邊的前村長李建宏，往日的威風早已不再，頭發(fā)白了一半，面色蠟黃，這段時間的監(jiān)獄生活估計讓他很后悔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吧。
因為李建宏此前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村民們敢怒不敢言，再加上連親戚都敢痛下殺手，他那些親戚對他也是恨之入骨，以至于最后都沒有人花錢為他請律師。
按照法律，法庭為李建宏父子就殺人案一事指派了辯護律師。
根據(jù)法官的要求，我當庭出示了兩段錄音，李建宏越聽，臉色越白。
正所謂法不容情，整個公訴程序沒有再出現(xiàn)任何問題。
最后，我父親的問題也得到了合理的判決。
李建宏勾結建筑公司，從中貪污錢款，在建筑過程中偷工減料，給養(yǎng)殖場造成巨大損失。法庭判處他和建筑公司對養(yǎng)雞場進行賠償，并沒收了他的個人全部財產(chǎn)。我父親只負次要責任，賠償部分損失，不需要坐牢。
關于李建宏殺人案，證據(jù)確鑿，事情發(fā)生之后態(tài)度惡劣，拒不認罪。
數(shù)罪并罰，判處李建宏無期徒刑，李建宏兒子李二蛋系包庇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
我很不甘心，當庭提出質(zhì)疑：“李建宏殺了兩個人，手段之殘忍為什么不判死刑？”
法官卻說，都是因為鄉(xiāng)村鄰里矛盾糾紛所致，再加上認罪態(tài)度誠懇，這個結果是開會大家商討得來的。
雖然我很生氣，但在法律面前，我還是只能遵從。
我不懂法律，想來法庭這樣宣判，自有法律的道理。
離開法庭之后，我久久忘不了李二蛋最后看我的那個眼神，眼神仿佛帶著刀子，想要吃了我一樣。
我知道，李建宏五十多歲了，被判了無期徒刑后半這輩子估計是出不來了，但是李二蛋早晚有一天會出來的，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報復我?？偠灾瑳]了這么一對死對頭，我怎么也能先過幾年安生日子，等李二蛋再出來那一天我早都羽翼豐滿，他又沒有人庇護，我怕他不成？
回來的路上，我和父親對視，喜極而泣。
本來我說要坐車回來的，但父親卻說想要走走。
我知道，父親知道這段時間養(yǎng)雞場虧損嚴重，所以不舍得花錢坐車。
我父親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雖然后來帶著村民做了點事，但永遠都能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吃得了山珍海味，再回來吃饅頭咸菜也照樣津津有味。
晚上，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在養(yǎng)雞場里。
我和父親回到了發(fā)生過命案的老房子，準備給父親做點好吃的。
“別費心了孩子，就炒個雞蛋吧?！?p> 最近雞蛋便宜了，我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雞蛋。
我父親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老酒，我有些驚訝，這酒他說過要等我結婚才喝。
“來，剛子，陪爸喝點。”
“好嘞，爸?！?p> 我簡單炒了幾盤雞蛋，給父親倒上了酒。
我們之間似乎很有默契，都不提這間屋子里發(fā)生的殺人案和這些天父親在拘留所的過往。
“爸，以后我們父子倆并肩作戰(zhàn)，咱們合作社一定會好起來的?！?p> 父親猛地喝了一口酒，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老了，鄉(xiāng)親們選你做管事的，你可得好好干，爭取把養(yǎng)雞場做得紅火起來?！?p> 我點點頭，和父親一飲而盡。
口中的酒似乎沒有那么辣了，帶著一點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