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名真一正坐在地上,渾身不自在。這只名為竹島美緒的女孩子太過拘謹了,正襟危坐,眼睛雖然一直盯著他,目光卻閃個不停,內(nèi)心就像她臉上的紅暈一樣不平靜。而作為始作俑者的麻生戀則躲在后面偷偷笑,看得葦名真一十分火大。
明明是這家伙把他弄來的,現(xiàn)在卻當起了甩手掌柜。
“那個……竹島小姐……”
他決定自己問問關于修羅的事情,反正是找這位看起來不太靠譜的宅女沒錯。
“嗨伊!”
竹島美緒一驚一乍的動作反而把葦名真一也嚇了一跳。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一時間竟然忘了下句話要說什么。
局面僵住了。
麻生戀在后面已經(jīng)笑得直不起腰,她忽然踢了竹島美緒一腳,讓她往前撲了一下,葦名真一趕緊攙扶住。她一抬頭,視線相交,非常經(jīng)典的少女漫男女對視分鏡讓她心臟砰砰直跳,就差一點花裝飾在他旁邊了。
狂傲不羈的發(fā)型,潮流又不失風度的穿著,冷酷又深藏溫柔的眼神……
果然閨蜜最懂閨蜜,麻生戀給葦名真一挑的打扮完全正中她好球區(qū)。只有葦名真一被蒙在鼓里。
“請小心?!?p> “!”
“謝……謝謝……”
竹島美緒使勁抓著自己的裙子,扭扭捏捏,斜過頭去不敢看葦名真一,露出粉白的脖頸和半邊鮮嫩的肩膀。
她還是第一次碰到男生的手,已經(jīng)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了。雖然有在網(wǎng)上進行虛擬偶像的活動,但竹島美緒在現(xiàn)實中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社恐。也由不得她不社恐,因為神業(yè)的緣故,即使本人長得很漂亮聲音也很好聽,但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還是能勸退絕大部分人的。
那是靈性上的討厭,沒理由的討厭。
遇見過的男生基本上都沒辦法說到超過三句話,能聊下去的要么就是和尚,要么就是年紀大心地善良的老爺爺。
同齡人無論男女都會離她遠遠的,后面她干脆連學校都不去了,宅在家里。
有一段時間她斷了糧,如果不是有麻生戀接濟恐怕都餓死了。放以前這種沒辦法和人交流的情況最輕都是自閉癥,嚴重點直接黑化掉也不是不可能,但如今網(wǎng)絡的發(fā)展讓神業(yè)的副作用變得沒那么難以接受。
至少竹島美緒在網(wǎng)上有很多朋友,而且因為聲音有如天籟的緣故,作為虛擬偶像的活動十分成功。宅在家里也不會缺衣少食,快遞能解決一切麻煩。
她背負的神業(yè)為八部天龍之一的“緊那羅”。
在梵語中,緊那羅意為“樂天”、“音樂天”或者“歌神”。她沒有夜叉和修羅那樣恐怖的戰(zhàn)斗力,也不會有麻生戀與葦名真一那么深厚沉重的業(yè)力。葦名真一是個怪胎且不論,麻生戀雖然看起來開朗,日子過得可一點也不好。
不過這家伙現(xiàn)在正躺在床上捂著肚子笑,氣得竹島美緒形象都不顧了,跳起來按住她就是一陣胖揍。
白胳膊和白胳膊打來打去,小球和飛機場相互碰撞,竹島美緒穿著短裙和白色高筒襪而麻生戀因為今天出門的緣故是一條小熱褲,鬧騰間,粉白的條紋和小熊的圖案若隱若現(xiàn)。
葦名真一很紳士地低下頭。
非禮勿視。
鶯鶯燕燕環(huán)繞在耳邊,他嘆了聲,幸好他定力不錯,家里那只十分可愛的妹妹以前也會在家里做出一些不檢點的行為,比如趴在沙發(fā)上玩手機,又或者洗完澡裹著浴巾直接出來了,被他教育了好多遍。
要說因為這種事而有什么奇怪的感覺那是不可能的。
槍壓得老穩(wěn)了。
女孩子們又打鬧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平息。他偷偷瞟了一眼,只見竹島美緒把麻生戀壓在身下,小口喘息著,香汗淋淋。
麻生戀肯定讓著她的的,否則以她的戰(zhàn)斗力,只要想,就算是在這小小的房間里竹島美緒也是絕對不可能抓住她。更別說騎在她身上抓住她的手腕了。那只蘿莉的力氣可不小,她肯用點力隨便都能掀翻竹島美緒。
但她還是被抓住了。
葦名真一撇撇嘴,可惜生不了。
她們打鬧得十分投入,他也不敢出聲。
“辦正事兒!”
麻生戀被施以撓癢癢之刑,實在受不了了才大喊一句。竹島美緒意識到這里還有別人,剛剛太投入了,竟然在來家里的男孩子面前做出這樣的舉動,當場羞得把頭埋進被窩里,變成鴕鳥了。
“美緒?”
麻生戀推了推她,沒反應,又推了推,還是沒反應。她無奈地看著葦名真一,用手勢示意他來。
我?
關我啥事兒?
葦名真一偏過頭,他不想插手女孩子之間的事情,干脆裝沒看到。直到麻生戀把腳伸老長伸過來踢了他一腳,他才無奈地站了起來。
這家伙真是喜歡踢人。
葦名真一先是賞了麻生戀一個腦瓜崩,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用嚴肅的語氣說:“竹島小姐,麻生前輩帶我來是為了得到神業(yè)的力量。”
被子被掀起一條小縫,一只可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了他一會兒,然后連著身子整個縮進被子里。蠕動了一陣,像地鼠一樣的腦袋從裹成球的被子里噗地探出來。
“美緒,就是那個啊那個?!?p> 麻生戀貼上去說道。
“啊,原來是為了那個來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葦名真一的錯覺,她的語氣聽上去頗為失望,雖然他不知道失望什么。而且,那個是哪個啊……
兩個謎語人。
“真一君是同類哦?!?p> 麻生戀壞笑著偷襲,把她的耳機摘下來自己帶上,失去束縛的頭發(fā)散落開,竹島美緒不滿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搶回來,又發(fā)現(xiàn)葦名真一正看著這邊,害羞地縮了回去。
“難怪……”
她嘟囔道。
“拜托了!”
葦名真一相當日式地鞠了一躬,其實這種時候來一個土下座(どげざ)效果絕對拔群,但是沒必要。迄今為止還沒有值得他行此大禮的人,土下座在中國有一個說法叫“五體投地”,是把自己致于人之下用來表示最深切的歉意或者誠心請求之意的禮節(jié)。
“葦名君的神業(yè)是什么呢?”
“修羅?!辈坏热斆嬉婚_口,麻生戀便打了個哈欠,“就是你想的那個修羅,很厲害的。一會兒可得認真點,不小心的話會死的噢~”
竹島美緒咕嚕咽了口唾液,上次幫麻生戀見到夜叉就已經(jīng)給她嚇破膽了,這次要見修羅……
“那個,我……”
“不行,臨陣脫逃是不可以的噢?!?p> 還沒等她說完那句話,麻生戀就捂住了她的嘴,后面只能發(fā)出嗚啊嗚啊的奇怪聲音。她使勁扮開麻生戀的手,后者又順勢揉到那張紅彤彤的小臉蛋上去了。竹島美緒索性開始不抵抗,反正越是抵抗麻生戀興趣越濃,她真想動手動腳自己也攔不住她,干脆由得她去。
“但是戀戀……那可是修羅欸,比夜叉更恐怖吧!”
竹島美緒慫巴巴的表情看得麻生戀興致大起。
“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p> 明明是只蘿莉,卻表現(xiàn)得相當強勢,反而是看起來更加少女的竹島美緒一副逆來順受,相當好欺負的樣子。而越是這種好欺負的樣子越容易被欺負,被欺負多了就更弱受了,形成惡性循環(huán)。
葦名真一嘆了聲,女孩子們的鬧騰容不下第三個人,他感覺自己在這屋子里有點多余,索性坐了回去,看她倆能鬧到什么時候。
還好麻生戀捏了一會兒,竹島美緒不反抗后覺得沒什么意思了,也就不捏了。
后者慢慢從被窩里爬出來,深深地呼吸兩口,她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需要做什么?”
葦名真一看著少女如臨大敵的樣子,面色也凝重起來。這種事情感覺就像鳴人去找九尾一樣,想當兇險,如果不是他媽留的后手估計火影在那里就可以完結了。
“葦名君只需要冥想就好,剩下的交給我。我的力量能帶領我們前往你的心世界,去往靈魂中的風景,修羅在那里等你。想要知道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你自己去問他?!?p> 一說到自己擅長的事情,竹島美緒就仿佛變了個人,眼神都犀利多了。
“你們會和我一起去嗎?”
“會的,但是我們干涉不了什么,只是看客。如果情況不對,我們能夠在外部把葦名君弄醒,讓你從那里出來。”
竹島美緒給麻生戀打了個手勢,后者爬過去拉上窗簾。
“葦名君準備好了嗎?還有什么問題嗎?”
她問道。
“我會看到什么?”
“不知道?!?p> “不知道?”
“每個人的心像都是不同的,但是背負神業(yè)之人所看到的多半為神所在的地獄。戀戀當初看到的是夜叉鬼,從夜叉手上奪取了‘輕捷’的力量,我沒有其他朋友,也不知道其他人會看到什么東西?!?p> “明白了,謝謝解惑,沒有問題了?!?p> 竹島美緒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手,捏碎鳴種一樣的聲音和波紋在小小的屋子里響起,不知從何出涌現(xiàn)的幻霧迅速籠罩住整個空間。葦名真一閉上眼,開始自己的冥想。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可以睜開眼了。”
竹島美緒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腦后響起,那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漸漸回蕩而來,在腦中激起輕響。
葦名真一睜開眼,濃霧彌漫,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東西。
“尋著光走?!?p> 話音剛落,星星一樣的光點為他撲出一條蜿蜒的小路,葦名真一照著這她的指示去做,只是尋著光走。
霧漸漸淡薄了。
好似穿過了水面一樣的界限,世界忽然開闊起來。赤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燃燒聲與喊殺聲不絕于耳,被點燃的樓閣上,站在欄桿邊的無比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他的手臂上燃燒著火焰,紅與黑的雙刀分別握在他手中。
好似又回到了那個輪回,葦名真一卻又感覺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他拔出插在地上最熟悉的地方的最熟悉的刀,這把屬于葦名一心的佩刀陪伴了他不知多少歲月,相比之后得到的兩把不死斬,這才是他最得心應手的刀。
就好像楔丸之于狼一樣。
楔丸……
葦名真一眼睛忽然瞪大,他知道哪里不一樣了。
殺死主人的忍者把兩把斬斷不死的神刀放回背上,從腰間重新拔出了那把在無盡的輪回里一次也沒有被使用過的楔丸。
他面對的不是最后一戰(zhàn)的修羅。
是心中的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