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港區(qū)繁華無比,這里是全東京國際化程度最高的地方,其他國家在日本開設的大使館基本都落在這里,也正是如此,治安相比其他地方要嚴格很多。雖然是夜間,把守的警察也有相當多的數(shù)量。畢竟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外交層面就一定小不了。
“沒想到還真有人敢在港區(qū)作案啊……”
警戒線一角的警察攀談起來,他們的任務只是把守住這里,里面的事他們管不著也不用他們負責。這是一份相當無聊的工作,說是警戒,其實大家都在偷懶。
畢竟他們只是打卡上下班的公務員罷了。
“我聽說這次的事情不是人做的……”
“不是人還能是什么?”
“妖怪!”
“得了吧岡本桑,這世界上哪兒有妖怪,如果有的話妖怪早就被科學家們發(fā)現(xiàn)了,要相信科學。”
“但是……”
“真的有妖怪的話,讓它來啊,我倒要看看它和這把S&W M637誰更厲害?!?p> 說話的警察嘿嘿一笑,撩起衣服下擺,一把小左輪安靜地躺在槍袋中。
“石田!”
“嗨伊!”
遠處和老人交談的警官沖這邊吼了一聲,后者馬上立正站好。警官十分抱歉地給身旁的老人鞠躬,后者大度地表示沒有關系,只是交接了一下案件相關的信息就離開了。
犬生回到鈴木奈央身邊,她討厭和警察打交道,這種工作向來都是犬生代勞。
葦名真一跟著她穿過警戒線,他沒想到一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的自己有一天也會和這種兇殺現(xiàn)場扯上關系。不過人生中已經(jīng)有那么多沒想到的事發(fā)生了,也不差這一件。
“大小姐,請小心……”
踏入公寓大門的瞬間,犬生低聲在鈴木奈央身邊提醒道。
鈴木奈央眼中亮起熒光,神色凝重:“嗯,我已經(jīng)看到了。沒想到東京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黑暗,麻煩了啊……”
葦名真一滿臉懵逼。
看到啥了?
他四處張望,什么也沒有……
黑暗?
這里亮堂堂的哪兒有黑暗??!
但他還是戒備起來,精神緊繃,讓六感提升到一個離譜的地步,在這種狀態(tài)下想要偷襲他是基本不可能的,即便偷襲者高明到能夠騙過了五感,也無法騙過他的直覺。
但是他什么都沒感覺到,只感覺自己像個憨批。
自己現(xiàn)在太“笨”了,一點也不靈活。一定要快點學會術法,至少要盡快學會能夠分辨妖怪的術法才行……
“這里的氣味非常亂,有不止一只妖進出過這棟樓。但不必戒備,這里是現(xiàn)世,即便有妖怪出現(xiàn),大小姐一人也能夠應付了?!?p> 老人輕易看出了他的窘迫。
從他上車起犬生就一直在偷偷觀察他,身為狼的他可以通過氣味鎖定對方,人在情緒不同時的味道是不一樣的,高興的味道、傷心的味道、害怕的味道,說謊的味道……
但是,名為葦名真一的少年沒有味道。
除了依舊纏繞在他身上的那股蛛妖的氣味以外。
犬生不是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但那些無法判斷情緒的家伙,無一例外,都是藏在黑暗最深處的恐怖之物,強大無比的氣掩蓋了情緒波動的氣味。
那只留下味道的蛛妖并沒有強大到那種程度。
踏火的修羅在記憶中浮現(xiàn),犬生瞇起眼。
會是你嗎?葦名少年。
……
池田朋美非常頭疼。
她翹起腿坐在床頭,俯視著匍匐在地一動不動的少女,眼中閃爍著駭人的青光。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做出了某個的決定,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真的不是你殺的?”
“不是!是浴室里的河童,我親眼所見!”
少女死死伏在地上,黑色的貓尾耷拉著,毛茸茸的耳朵貼著頭發(fā)。那個不講道理的和尚要取她性命,而眼前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或者說妖。
貓叉,傳說中貓化身的妖怪,也是最接近現(xiàn)實的妖怪。她們并不需要人類來維持自己的存在也不敵視人類,說是生靈也不為過。但與之對應的是,貓叉通常也十分弱小,是對人類無害的妖怪。
不僅無害,某種意義上甚至能滿足某些特定群體的特殊癖好。
畢竟也有家貓化作貓叉的例子,而這種情況下貓叉一般會回到主人身邊,俗稱“報恩”。所以網(wǎng)上有人發(fā)貓化作美少女來報恩這種事并不完全是虛構,藝術源于現(xiàn)實嘛~
所以養(yǎng)貓最好養(yǎng)母的,不然的話……
池田朋美翹起來的腿止不住地抖動,不是愿意不相信她。
這里TM是13樓!
雖說貓叉殺死自己的主人這種事極其稀少,但是怎么也比浴室出現(xiàn)殺人的河童合理得多。
隔壁那個沒用的男人已經(jīng)被她丟回去了,估計這輩子是沒辦法碰女人了。
拜他所賜自己的狀態(tài)也回復了一些,雖然這么說,但是如果那些和尚這時候找上門來,她依舊是無力招架的。
這間屋子被看不見的蛛絲包裹成繭,是她多年精心打造的巢穴,能隔絕內外的氣息,理論上只要不出去,躲在這里不會被任何神術或者追蹤手段察覺到。
不是所有絡新婦都會這樣,寶貴的蛛絲大多數(shù)被用作制作捕獵用的獵場,而不是像她一樣作成龜殼一樣的繭房。
池田朋美很怕死,正因為感受過死亡,才會更加畏懼。
但是這種氣息隔絕只是神秘意義上的隔絕,不是物理隔絕。
和尚們確實無法通過氣息追蹤到她,但是如果那些人類找不到兇手而開始挨家挨戶搜查的話……
水逆了嗎?
怎么最近老是碰到這種倒霉事!
老老實實呆在家里也會被找上門?這個世界還要不要妖好了!
這棟樓里住著不止她一只妖怪,出了這檔子事兒,大家都要倒霉。妖怪之間不會有同類之情,平日里相安無事,或許還會抱團取暖,但只要一出事,那些家伙不背后捅刀子就不錯了,除非大家都效力于同一位大妖。即便如此,爭斗也是少不了的。
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是丟一個妖怪出去送死,把那些和尚打發(fā)走,即使沒打發(fā)掉也能吸引不少注意力,讓其他妖怪有機會逃出去。
而身前這只弱小,又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貓叉是最好誘餌的選擇。
她理應直接把她丟出去的。
以她的力量,即使負傷也不是這只貓叉能夠反抗的。
但是……
池田朋美眼神閃爍,她生前也曾是這只貓叉的主人。不過當時她還不是貓叉,而是一只普通的黑貓罷了。
看著顫抖地匍匐在腳邊的少女,她終是下定了決心。
“我不能留你在這兒。”
貓叉的眼神從討好乞求慢慢化為絕望,生前的回憶刺痛靈魂,但是沒辦法,她現(xiàn)在自顧不暇。
她嘆了口氣,從床頭柜最里層的抽屜里取去一塊鏡子的碎片遞了過去。這是曾經(jīng)某個抓住她,又不知為何放過她的奇怪的人給她的。據(jù)那人所說,這塊碎片有讓妖怪一瞬間成為大妖怪的力量。
就像四魂之玉碎片一樣……
但她一直不敢使用。
且不說那個喜歡藏在黑暗里的人只告訴了她效果,沒有告訴她代價。她也不想成為大妖怪,呆在里世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到時候哪兒有現(xiàn)在這樣自由。
這東西留在她手上就像雞肋,現(xiàn)在丟出去也不會有絲毫痛心。
“離開這里,遇到打不過的人就吃了它,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p> ……
“不管看多少遍都會覺得,真是厲害啊……”
“你誰啊大叔?”
葦名真一斜靠在墻邊。
鈴木奈央在屋內施展可以追蹤妖怪的術,屏退了所有人,就連葦名真一也不例外,只留下了犬生在室內守護她。
那些和尚在門口圍成一團,而他不想呆在人多的地方,就找了個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靠在墻邊等事情結束。按理說只需要鈴木奈央找到那只妖怪的位置,然后帶領那幾個一看就很能打的光頭一擁而上就好了,花不了多少功夫,收工快的話還能回家學習一小會兒。
但是他總感覺今晚的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自從碰到蛛妖之后,遇到的事情就沒有簡單的。
“寶藏院將也,請多指教?!?p> 大叔像葦名真一一樣靠在墻邊。
葦名真一瞥了眼。滿臉胡渣,眼神滄桑而憂郁,一頭卷發(fā)沒有打理,又出奇地亂得有點好看,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不少痕跡,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那深藏與表面下的龍虎一般的精氣神。
就像高倉健一樣帥。
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無知少女。
“葦名真一。”他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是那個傳說中的寶藏院流槍術的寶藏院嗎?”
“先祖之名,愧不敢當?!?p> “請問寶藏院……先生是有什么事嗎?”
“哈哈哈,我也知道姓氏比較拗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p> 自稱寶藏院將也的大叔相當灑脫。
“將也先生,請問是有什么事嗎?”
“沒,只是過來看看那位鈴木大小姐親自帶來的小哥是什么樣的人罷了?!?p> 他從懷中取出一包煙,從手從下方擠出半根遞了過去。葦名真一擺擺手拒絕了,他笑了笑,用嘴叼住自己點上。
“和尚也允許抽煙嗎?”
葦名真一隨口說道。
“我可沒說過我是和尚?!?p> “抱歉?!?p> “但是我也沒說我不是啊?!?p> 葦名真一感覺這欠揍的大叔是來找自己樂子的。
“所以說,究竟是不是和尚?”
“是?!?p> 寶藏院將也吐出一條細線。
“那么……”
“雖然我抽煙吃肉嫖娼,但是我是個好和尚噢。”
葦名真一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好像日本的和尚一點也沒有和尚的樣子,更多的是一種職業(yè)而不是修行。特別是到了近代明治維新以后,政府為了打擊佛教的影響力,頒布了《肉食妻帶的解禁》命令,吃肉娶妻也變得合法了。
除了叫和尚,干的事那是半點不沾。
“所以大叔看出我是什么樣的人了嗎?”
趕緊把這大叔打發(fā)走,他可不想吸二手煙,要不是更不想去那邊人多的地方,他早就直接走開了。
“佛要我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