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一連好幾個問題問出，問到后來，紀岳都有些不敢回答了，生怕自己那個莫須有的師父與孫思邈是老相識。
“不知。先師從未向我提起過，我也不敢問詢長者姓名。”
“那你描述一下他的相貌特征?！?p> 說到這里，紀岳終于可以確定，自己的師父應(yīng)該就是與孫思邈是舊識。可“無崖子”畢竟是自己杜撰出來的，也就是說，孫思邈應(yīng)該是將“無崖子”聯(lián)想成他的一位真正的朋友了。
那么紀岳在描述“無崖子”的長相時，就要謹慎一些了，不然萬一孫思邈的朋友和自己描述的高度達成了一致，豈不是要遭。
到時候，他的被自己說死的朋友突然出現(xiàn)，豈不要將人嚇出個好歹來。
不過這種概率應(yīng)該很低的，千人千思想，萬人萬模樣，紀岳覺得不可能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出現(xiàn)。
想了一會，為了杜絕萬分之一的可能，紀岳決定挑選一些冷門的長相描述一下，便道：“師父他的相貌實在不好描述。”
“你只要將重要特征說出來即可?！?p> 紀岳道：“花白頭發(fā)，花白胡子，花白的眉毛。長的是獐頭鼠目，鷹頭雀腦，血盆大口，朝天鼻。在我看來，沒有最丑，只有更丑。有一句話形容可以非常的直觀，像霧像雨又像風(fēng)，但就是不像人?！?p> 為了能夠進一步來突出“師父”的丑來，紀岳又道：“我?guī)煾傅某笠呀?jīng)丑出了天際，丑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如果把他的畫像貼在墻上是可以辟邪的，貼在床頭可以避孕?！?p> 孫思邈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這個人小家伙也太陰損了些，哪有這般形容自己師父的？”
紀岳道：“我可沒有添油加醋，都是實打?qū)嵉?。如若有一句謊言，讓我……”
話沒說完，就被孫思邈截胡了，說道：“行了，你不用發(fā)誓，老道相信你?！?p> 紀岳一愣，感覺有些錯愕，這種話都有人相信，這孫思邈也太好騙了。他說的已經(jīng)非常的天馬行空了，幾乎都將最丑的詞語都用上了，他長這多大，還從未見過丑到這種地步的人。
如果這種人在后世拍個視頻段子發(fā)到網(wǎng)上，恐怕會一夜爆紅，粉絲以千萬至億的級別來論。
可是再往深了想，紀岳頓時就不淡定了。
孫思邈是誰？那可是傳說中活了一百四十多歲的老怪物，能是這么好騙的嗎？
孫思邈生于西魏大統(tǒng)七年，也就是公元五四一年，卒于永淳元年，也就是公元六八二年，享年一百四十一歲。一個活了一個半世紀的老怪物，豈能那么好騙？不然不知道已經(jīng)死了多少次了。
所謂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孫思邈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能不打折扣相信紀岳的話，顯然是曾見過這樣的人，而且還與他有很大的淵源。
想到這里，紀岳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都已經(jīng)將“無崖子”說成人類中的極品了，竟然還能對號入座。
果然，聽孫思邈說道：“你說的沒錯，他就是這么丑的一個人。”
紀岳干笑兩聲，只得硬著頭皮問：“孫神醫(yī)認識先師？”
孫思邈不語，眼神漸漸迷離，臉上現(xiàn)出悲傷之色。
到了這里，紀岳哪里還不能確認，孫思邈就是認識這么一個人。紀岳不得不感嘆自己運氣之差，隨便杜撰一個人，就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原型，而且還與孫思邈相交莫逆。
這可真是日了狗了。
如果這貨突然有一天出現(xiàn)，自己的謊言不是一戳就破。紀岳想了一下，不過沒關(guān)系，到時候自己咬定“無崖子”就是這么一個人就行了，自己可沒說“無崖子”與孫思邈老友是同一個人，是你們自己想多了。
孫思邈悲傷了一會，忽然說道：“你師父……算了，和你說這些干什么。無崖子雖然長相出奇制勝，但其實他才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吾不如也?！?p> 紀岳愣了愣，忽然對這個人好奇起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奇人，竟然連孫思邈都自愧否如。
孫思邈之前其實是想告訴紀岳無崖子俗家性命，不過一想，既然老友既然都不曾提起，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告訴他了。所以就止住不言了。
“他真有那么好？”紀岳擰著眉頭問道。
孫思邈笑而不語，問道：“你師父是何時仙逝的？”
“三年前?！?p> “在何處？”
“極西之地的一條河流旁?！?p> “也埋骨在那里了？”
“未曾。”
“那他的尸身……”
“師父死前，曾說人赤條條而來，當赤條條而去，不摯戀于物，當超脫世外。于是讓我火化了他的尸身，將骨灰灑向大地。”
孫思邈聽完笑了，說道：“也只有他這般灑脫之人，才能行出如此灑脫之事。”
孫思邈又問：“你是叫紀岳？”
“是?！奔o岳答道。
“何時拜師的？”
“我從記事起就跟著師父了?！?p> 孫思邈想了一下，說道：“那就沒錯了。十年前，貧道曾與你師父相處過幾日，那時聽他提起過你。他是在路邊撿到你的，撿到你時，你才剛出生不久，自然是從記事起就跟著他了。貧道只是聽他提起你，卻未曾見過你。如果貧道沒有記錯，你今年當有二十歲?！?p> “孫神醫(yī)所言不差?！?p> 孫思邈又問：“那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紀岳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實話實說了，便道：“孫神醫(yī)有所不知，我自小跟著師父，去過很多地方，游覽了很多的名山大川，也就沾染了這個愛好。自半年前回到大唐后，行到此處，看到這里崇山峻嶺，人杰地靈，好一處妙地，于是便興起了到此一游的想法?！?p> 孫思邈一笑，說道：“你倒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無崖子確實是這樣的人，一生愛好不多，卻最喜歡游覽這些地方?！?p> 紀岳感覺有些不太真實，這巧合也太帶有奇幻色彩了。怎么自己無論說什么，都能在那個人身上找到相同的地方。如果不是他確切的知道，“無崖子”就是自己杜撰出來的，恐怕紀岳都會懷疑，自己真的是那人的徒弟了。
孫思邈又道：“你膽子倒是很大，豈不知荒山野嶺里面，最是容易出豺狼虎豹，你年紀輕輕，如果被叼走了，豈不可惜。你師父這一身所學(xué)，豈不斷了傳承。”
紀岳說道：“那孫神醫(yī)隱居在此為何不怕？你年齡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如我們年輕人，遇上豺狼虎豹，我們還是可以稍微的抵抗一下，孫神醫(yī)該當如何？以我所想，孫神醫(yī)應(yīng)該回家含飴弄孫，頤養(yǎng)天年。”
紀岳是這么說的，可不敢真的將孫思邈這般看待。
孫思邈生于公元五四一年，現(xiàn)在是貞觀四年，公元六三零年，他的年齡已經(jīng)是八十九歲的高齡了，還有五十二年好活。如果按照古人所說的人生七十古來稀，就權(quán)當正常人活到八十歲，那么八十減去五十二，孫思邈也才二十八歲。
當然了事情是不能這么說的。
算到這里，紀岳忽然悲哀的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也能壽終正寢，恐怕還活不過老孫，這就有點打擊人了。
“老道隱居于此自然是有要事可做，而你不過是游山玩水。如果游山玩水將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那可就成天下第一大笑話了?！?p> 這個孫老頭子倒挺會調(diào)侃人。
能不能成為天下第一大笑話紀岳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出山，恐怕是逃脫不了李世民的手掌心的，能不能在他手里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shù)。與他斗智斗勇斗心眼，紀岳覺得還不如就在山林里面，與豺狼虎豹斗智斗勇斗心眼來的容易。
紀岳道：“孫神醫(yī)，你說的要事就是編寫《千金方》吧！你做得對，你編寫的《千金方》肯定會流芳百世，也會成為我中華民族的一大瑰寶。第二可以讓更多的人學(xué)到中醫(yī)的精髓，可是讓世上減少一些庸醫(yī)，多培養(yǎng)一些像你一樣的神醫(yī)。”
孫思邈道：“不要拍老道的馬屁。老道是認真的，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還是盡早離去吧！”
“孫神醫(yī)何必急著趕人。我決定了，我要陪著你住在這里。你一個人太寂寞，平時也沒個說話的人。人老了，就要承認，不要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個棒小伙子一樣。再說了，這荒山野嶺里的，萬一你有個好歹，我也可以照應(yīng)你一下。放心，你寫書的時候，我肯定不會打擾你，我會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或者也跟你學(xué)上兩手，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上了，我也好落得個神醫(yī)之稱?！?p> “放屁?！睂O思邈忽然大聲訓(xùn)斥道。
在紀岳還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時候，孫思邈又道：“難道你學(xué)醫(yī)就僅僅只是為了得個好名聲？簡直是沽名釣譽，欺世盜名。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還是走吧！”孫思邈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他沒有想到，跟著無崖子這么一個灑脫之人，竟然還有這么深的功名利祿之心。
紀岳毫不在意，說道：“孫神醫(yī)何必生氣，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可不一定就真的要去學(xué)醫(yī)。你都這么大年紀的人了，火氣怎么還那么旺盛？要我說，你就應(yīng)該吃一些敗火的藥。你是神醫(yī)，難道不懂火大傷身的道理？都這么大的人了，竟然還讓我這一個小輩來給你操心?！?p> 這話說的老孫情何以堪。在紀岳來之前，人家就已經(jīng)在此隱居一兩年了，也沒見有什么意外發(fā)生，怎么他一來，就需要人照顧了。
“你給我滾，老道不愿和你說話?！睂O思邈氣呼呼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
紀岳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xù)說道：“你看看，我說什么來著，火大傷身，火大傷身，你怎么就是不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