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名叫張道成,他兒子叫張小樂,他們確實是山下的獵戶,而且還是以狩獵為生。
張道成暗自沉思著紀岳的話到底是出自哪位古人之口,想了一遍,都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確實非常精辟。
這句話張道成之前當然沒有聽過。其實是紀岳記憶有誤,這句話是明代董其昌說的,對于他們而言,董其昌只能算后人。當然相對于現(xiàn)代人而言,董其昌已經(jīng)是古人了。
紀岳的“古人言……”也沒有說錯。
“小郎君此去要去何處?”張道成問道。
“四川?!奔o岳沒有隱瞞,反正是萍水相逢,這輩子估計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所以直言相告也沒什么。
“這一去千里迢迢,路途兇險。小郎君沒有攜帶護衛(wèi)或者書童嗎?”張道成又問。
我這是逃命去了,哪里有什么護衛(wèi)或書童。
紀岳裝大氣道:“某志在保護天下老百姓,哪里需要別人保護。”
張道成不由得肅然起敬,志存高遠??!
張小樂忽然問道:“你應(yīng)該去過很多地方吧?”
紀岳沒有急著回答,如果算上在現(xiàn)代,他確實去過的地方很多,國內(nèi)國外都去過。如果僅算大唐,那他去過的地方還真不多。
“不多。”紀岳很老實。
張小樂將此話當成了謙虛之言,興致勃勃的問道:“那你能告訴我外面都有什么嗎?”
“外面有什么?外面的玩意多了去了?!奔o岳挑選一些符合大唐這個時代背景下的一些東西說了。
可是誰知道,這個話頭一打開,竟然有些剎不住車。
紀岳也是天馬行空的扯了一遍,最后竟然說起了地理,什么七大洲,四大洋,那是一個不落的全說了。除了歐洲略小之外,其余的都要比大唐大上太多了。那里的人物風貌,地域面積。
這還不算完,紀岳又說起了月亮上其實是沒有嫦娥的,那里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月亮在十五之前出來的早,十五之后又出來的晚。又說起了太陽為何東升西落,海洋為何會潮漲潮落。
或許是因為紀岳太久沒有與人說話了,這一說起來,反正就是天馬行空的能說的,不能說的全都說了。
張小樂聽的是兩眼冒星星,他長這么大,還真的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因為他阿耶不讓去。對于紀岳能去這么多地方,那是羨慕到了骨子里去。
而張道成無比震驚的看著紀岳,紀岳口中的這些都是他聞所未聞的,也無法分辨真假。但是太陽東升西落,月亮早出晚歸,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是循環(huán)往復的上演著。他說的那些理由不知真假,但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是騙人的。
難道他是仙家子弟不成?張道成又給了一個無比震驚的理由,不然一介凡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游遍紀岳所謂的七大洲四大洋,也無法探知天上的事情。
張道成又不由得想到,這個天下真的如此嗎?天上也是如此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人類是何其的渺小。
紀岳看兩人震驚的樣子,知道自己說的過頭了,在這個愚昧的時代,也不知是禍是福,就趕緊尋思回還的話,說道:“兩位有所不知,其實這些都是某聽某的師傅說的,某也不知真假。因著小郎君求知欲望之深,某就權(quán)當做講故事一樣的說與他聽。只是可惜師傅他老人家已經(jīng)仙逝,否則倒是可是向他老人家求證?!?p> “不敢請教小郎君的先師是……”張道成說道。
“師傅道號無崖子,就是一個老道士,至于真名就從未聽人提起,所以某也不知?!?p> 一聽這名字就是高大上,張道成不由得崇敬有加。心中又暗道可惜,神仙般的人物,為何之前從未聽說過。
紀岳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剛才說的沒邊沒沿了,不得不領(lǐng)出來一個人來背鍋。
這時候,張小樂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先生,求你收我為徒?”
紀岳就這么看著他,似乎無動于衷,問道:“你為何要拜我為師?”但其實他心里已經(jīng)拒絕了,畢竟自己還朝不保夕,正在跑路中,怎么能收徒哪?如果成天的跟著自己,豈不成了累贅。他可不像節(jié)外生枝。
張小樂道:“我想跟著師傅去見見世面。阿耶從來不讓我出遠門,他說外面的人都是壞人??墒俏铱聪壬稽c都不像壞人,而且還教給小樂如此之多的有趣知識?!?p> “你叫小樂?”紀岳問。
“對,我叫張小樂,這是我父親?!?p> 張道成道:“在下張道成,見過小郎君?!?p> “張大哥不用客氣,你我能在這里相逢,也是緣分?!奔o岳道,“某叫紀岳?!?p> “紀先生,小兒愚鈍,如若你不嫌棄,就收下他吧!”張道成說道。
紀岳道:“張大哥,拜師之事還是休要再提,某是不會收徒的。”
這一次紀岳拒絕的很堅定,他現(xiàn)在朝不保夕的,怎么能收徒?再說了,就算能收徒,他又能教什么?語數(shù)外,數(shù)理化嗎?這些大唐這個時代不考這些。語文,紀岳自問還是不錯的。可是與古人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了。至于數(shù)學,紀岳倒是很有信心。畢竟數(shù)學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發(fā)展,早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時代的水平。
唐朝的科舉是考數(shù)學的,不過文科才是重點。
張小樂說道:“先生不收我為徒,是因為剛才我對你出言不遜嗎?還是我資質(zhì)愚鈍,沒有資格拜在你的門下?”
“不是你說的那樣?”紀岳愁壞了。
“哪是怎樣?還請先生名言告知?!?p> 紀岳猶豫再三,說道:“實不相瞞,某身有要事,實在不便收你為徒。至于什么要事,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們。若是以后有緣,我們再續(xù)師徒之意?!?p> 張小樂說道:“如果先生不收我為徒,我就跪死在這里不起來。”
紀岳眉頭一皺,說道:“我靠,你這倒霉孩子,怎么這么固執(zhí)?我都說了,我沒工夫受你為徒,你怎么還不依不饒了?”
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我靠行天下。
如果張道成能聽懂此二字的深意,定然會吐槽紀岳,這到底是位什么先生,怎么口吐污穢之言?
紀岳的高深莫測的形象瞬間就崩了。
張道成聽不懂,所以沒感到有什么不妥之處。說道:“先生,你就受受累,收了小兒吧!”
紀岳撇了他一眼,問道:“張道成,你之前不是還一直不讓你兒子遠行嗎?怎么這一會兒就變了?我可不會一直待在你家里不走的。我是云游慣了的,可耐不住寂寞當個隱士?!?p> 張道成神色一暗,說道:“先生有所不知,小樂他母親走的早,走時留話,讓我好好照顧他。我不是不愿意他出去看看,而是怕他出現(xiàn)意外。現(xiàn)在遇到先生,小樂也執(zhí)意拜師,我這個做父親的縱然想要照顧他一生,但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知道我再也阻止不了他了。那何不干脆放手,讓他出去闖一闖。闖出名頭是他自己的本事,闖不出來,那就回到家中,起碼還有我在這里?!?p> 紀岳說道:“你就這么相信某?要知道我們萍水相逢,可是第一次見面。你就不怕某把他帶出去后,將他給賣了。世道險惡,能多留一個心眼是一個心眼。”
此言一出,張道成瞬間愣住了,難以回答。
張小樂卻道:“先生,小樂相信你,相信你不是壞人,相信你不會把小樂賣了?!?p> 紀岳哈哈一笑,說道:“張大哥不必憂心,那只是玩笑之語,當不得真。某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但起碼的良知還是有的?!?p> 張道成尷尬了一下,這小先生有些為老不尊??!
紀岳向前有了兩步,背對著父子倆,左臂向后,放在后腰處,右臂向前,放在下頜處,虛空捋著胡須,做出一副高人風范。沉思了一會,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張大哥,實不相瞞,某這次去四川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危險性也比較高,說不定會將性命留在那里?!?p> “你我能在這荒山野嶺里面相遇,便是有緣。小樂是個不錯的孩子,某也很喜歡他。如果放在平時,收了也就收了??墒乾F(xiàn)在不一樣,性命難以保全,就算收他為弟子,也沒有什么可以教他的。所以拜師一事還是算了吧!”
張小樂道:“先生,小樂陪你一起去。小樂從小便與阿耶學過功夫,我可以保護你?!?p> “謝謝小樂樂。不過不用,這是某的事情,怎可連累你們?”紀岳深情款款的說道,“張大哥,要不這樣吧!某先收小樂為記名弟子,等這次四川之行后,如果某能不死,到時就正式收小樂為弟子。張大哥,你覺得怎么樣?”
收張小樂為徒,只是紀岳的權(quán)宜之計。人家誠意款款,自己拒絕來拒絕去,也不太好。那就干脆出此下策,先收為記名弟子,穩(wěn)住他們再說。
“全憑先生做主。”
張小樂高興的趕緊磕頭,說道:“張小樂拜見師父。”
“趕緊起來。”別人給自己磕頭,紀岳感覺還是挺別扭的。想著別人拜師,師父是有見面禮給弟子的。
該送什么禮物好哪?
紀岳想了片刻,從身上拿出一個打火機來,當著父子倆打了兩下??吹母缸觽z眼睛都直了,怎么突然就有火出來了哪?難道是神物不成?
紀岳道:“師父就將這個打火機送給你,讓你借此可以照亮自己的人生,也可以照亮別人的人生?!?p> 打火機這么一個玩意,雖然在現(xiàn)代人看來,再普通不過了,可是對于唐人,那和神物是沒有多大區(qū)別的。更何況再經(jīng)過紀岳的這么一解說,意義更是不同了。
“先生,這禮物太過貴重了,使不得?!睆埖莱删芙^道。
張小樂已經(jīng)喜滋滋的跪下來,雙手接過,說道:“謝師父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