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眾人的私語都驀然寂靜。遠處馬蹄聲動,黃旗翻飛,建光帝高騎馬上,策鞭疾馳,及至場中,才勒馬而立,馬蹄高懸,塵土飛揚,眾人皆垂首而跪,不敢瞻仰龍顏。
圻朝傳至陛下,正是三世,先王留下的圻朝,暗流洶涌。前朝權(quán)臣太貴,后宮太妃把政,都力推雍王登極,若非陛下早已控制太極殿,在先王薨逝之時立即入宮宣詔,同時兵馬圍困鳳棲宮,及時控制局勢,今日坐在御座之上的或許就是雍王,而陛下就要像如今的雍王一樣,活活餓死在南偏殿,直到臭了才被人發(fā)現(xiàn)。
正所謂萬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陛下登極之初,只做了兩件事,一是毒殺太傅,囚禁太妃;二是貶黜領(lǐng)侍,剿滅西涼。
到如今,十六年矣。
王朝根基穩(wěn)固,農(nóng)貿(mào)蓄力發(fā)展,百姓倉廩實而衣食足,離不開建光帝的夙興夜寐。
如今陛下正直壯年,膝下六子皆各有千秋,對太子之位的考較還可細細籌劃,今日的射禮極有可能就是一次測試。
如果誰能降伏碩木真,誰就能更得圣心。
眾皇子已經(jīng)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碩木真被帶了上來。
壯士穿著褐衣粗服,手腳戴著鐵鏈,但蓬勃的胸肌和粗壯的手臂散發(fā)著強烈的戰(zhàn)斗欲,他抬著下巴,以一種俯視的姿態(tài)掃過眾人,眉目滿是輕蔑和不屑。
“碩木真,你可以選擇席上任何一個人對戰(zhàn)?!苯ü獾鄣统恋穆曇魝鱽怼?p> 碩木真譏諷道:“爾等自稱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實則行小人之舉,陛下假意讓我挑選,但在座各位,恐怕都非常人,本將不與他們比。”
“你怕了?!?p> 碩木真冷笑:“本將只與寧玄比試,他趁我不備,勝之不武,本將心里不服!”
“陛下,寧小侯爺身體不適,今兒一早就告假了?!鳖I(lǐng)侍在建光帝耳邊小聲道。
“再宣,若不來,處欺君之罪?!苯ü獾蹞P起下顎,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蘇洛眼見著小太監(jiān)策馬而去,不由得苦惱:“這一來一回要多長時間啊?”
“至少一個時辰?!睒敲髟碌吐晣@氣。
在等待的間隙,加了幾場箭術(shù)、馬術(shù)、角斗的比試,她第一次看到南王殿下射箭,三箭連中靶心,蘇洛看了暗自叫好。
“洛兒對南王殿下的箭術(shù)很是喜歡啊?!睒敲髟碌哪抗庠谔K洛和南王之間徘徊,滿臉挪諭。
“他確實是箭術(shù)好嘛?!?p> “可我還是更喜歡蘇大將軍的箭術(shù),凌厲,干脆?!睒敲髟旅佳劾锊刂?,滿臉崇拜。
幾番談笑,寧玄終于到場,眾人都將目光投在年輕的小侯爺身上。
寧玄今日穿了一身寬大的勁服,肩膀處寬寬松松的,略有些不合身。
“微臣寧玄參見陛下?!?p> 碩木真偏頭打量了一會兒,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你是寧玄?”
“不錯,本將便是神武大將軍,寧玄?!睂幮?cè)身朝向碩木真,面色冰冷。
“你不是寧玄?!贝T木真冷嗤一聲,“那夜我劃破了你的臉,你不可能好得這么快?!?p> 他的話讓眾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寧玄的臉色幾不可察地變了變,但仍平靜地說道:“將軍記錯了吧,那夜本將劃傷的地方是后背?!?p> “那敢問寧將軍,你傷我的地方是在何處?”碩木真望向他。
“胸口。”
“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
“哈哈哈……”碩木真失笑,“寧將軍,想你那夜孤身一人直闖王帳,縱馬奔襲如入無人之境,怎么會忘記你用的櫻槍,只挑破了我的頭冠呢?!?p> 說著,碩木真脫下粗服,露出寬碩的胸膛,黝黑的肌膚上只有一兩條陳年舊傷。
“夜襲我軍大營的人根本不是你?!贝T木真斬釘截鐵地說道。
座下噓聲一片,寧王更是驚愕而起,下意識望向建光帝。
皇帝面色沉如雷云:“來人,把寧玄關(guān)進天牢,朕要親審此案?!?p> 建光帝陰沉的聲音從高處傳下,蘇洛連忙和眾人跪在地上,三呼陛下息怒。她低著頭,只看到寧玄被押下路過她時,狠狠地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被禁衛(wèi)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