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涼薄的笑,“當(dāng)初在風(fēng)河谷之中,上官云都敢趁亂對(duì)你痛下殺手,何況是如今的江南大營?”
她頓了一頓,看著李晟軒面色白了幾分,“江南大營初立……”
“那又如何?”方紫嵐神情凌厲了幾分,“若是江南大營伙同蘇州府,甚至周邊幾大州府,瞞天過海不過輕而易舉之事。前有榮安王之鑒,后如何不能有蘇州府?”
“那方家呢?”李晟軒反問道:“方家本家便在江南,產(chǎn)業(yè)遍布各州府。不僅有蘇州府的醉月樓,還有……”
“你想說什么?”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截住了李晟軒后面的話,然而他仍說了下去,“還有曾經(jīng)的千妍閣,江南畫舫火案,難道與方家無關(guān)嗎?”
像是兩個(gè)不依不撓互揭其短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非要將對(duì)方的傷疤扯得鮮血淋漓,傷得體無完膚,才肯罷休。
“有關(guān)無關(guān)都與當(dāng)下之事毫無干系。”方紫嵐一拂衣袖,“既然你不能說到做到,那便由我去救阿是。從今往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dú)木橋?!?p> “你……”李晟軒不待說些什么,就被方紫嵐推開了,“最后給你一句忠告,早些回去,或許還來得及?!?p> 她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茗香與阿宛快步跟了上去,站在一旁的夏侯彰既不敢阻攔,也不敢說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晟軒,“先生,我們要不要……”
“不要?!崩铌绍幒曋棺×讼暮钫玫脑掝^,“一切沒有查清之前,我絕不回去?!?p> 門外的方紫嵐聽到這句話時(shí)腳步放慢了些,但也不過片刻,便繼續(xù)大步流星地朝著醉月三樓中的酣醉樓而去。
酣醉樓住的皆是江湖中人,他們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聽說了千金坊甄氏入住醉月樓一事,且前幾日方紫嵐戳穿耿楠真面目時(shí),也有不少人在場,是以看見她本人之時(shí),都免不了一番竊竊私語,不知她所來為何。
“霍女俠?!狈阶蠉骨昧饲没舸簝旱拈T,里面沒有任何動(dòng)靜。她等了一會(huì)兒,正欲離開,卻聽劉先生的聲音驟然響起,“甄姑娘,你找春兒有事嗎?”
方紫嵐看向面前的人,若有所思道:“不是什么大事,想來請(qǐng)教劉先生也是一樣的?!?p> 劉先生神情一凜,抬手躬身做了一個(gè)請(qǐng)的動(dòng)作,“甄姑娘請(qǐng)?!?p> 方紫嵐微微頷首,與劉先生一道去了樓中雅間,緊隨其后的茗香與阿宛交換了眼色,茗香跟了過去,阿宛則狀似無所事事地在樓中逛了起來。
“甄姑娘身邊跟著的這兩位姑娘,都不簡單?!眲⑾壬砸怀烈?,視線從樓下的阿宛,移到了樓上的茗香,最終落在了方紫嵐身上。
“劉先生過譽(yù)了?!狈阶蠉棺灶欁缘卣辶艘槐K茶,“不過比尋常丫頭伶俐些罷了?!?p> “甄姑娘不必過謙?!眲⑾壬鷱姆阶蠉故种薪舆^茶壺,也為自己斟了一盞茶,“不知甄姑娘想要問什么?”
“劉先生可聽過拜山頭?”方紫嵐問得直接,劉先生端茶的手不由地抖了抖,“甄姑娘說的可是傳于流寇山匪中的拜山頭?”
“不好了!”有太醫(yī)慌慌張張地沖了出來,連行禮都忘了,驚恐道:“皇后娘娘,三小姐怕是不行了?!?p> “你胡說些什么!”秋水厲聲呵斥了一句,方紫沁站起身,走到那太醫(yī)面前,“你說什么?再說一遍?!?p> 那太醫(y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娘娘,阿宛姑娘仗著是溫先生的徒弟,醫(yī)治之時(shí)頻頻使用怪異之術(shù),方三小姐如何經(jīng)得住這么折騰?”
方紫沁倏然冷了神色,寒聲道:“本宮早就說過,醫(yī)治嵐兒之時(shí),一切以阿宛姑娘的意思為準(zhǔn)。你若是幫不到她,也莫要添亂,否則本宮定不輕饒?!?p> 那太醫(yī)額上直冒冷汗,“我不是有意污蔑阿宛姑娘,只是……”
“只是什么?”一道虛弱的聲音打斷了那太醫(yī)的話,阿宛倚靠在梁柱旁,面色發(fā)白,“皇后娘娘,方三小姐醒了?!?p> 那太醫(yī)如同五雷轟頂,跌坐在地。方紫沁懶得理會(huì),朝阿宛行了一禮,“多謝阿宛姑娘竭力醫(yī)治嵐兒,方家上下感激不盡。”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阿宛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額上汗水,“阿宛不敢受娘娘之禮?!?p> “阿宛姑娘!”秋水驚呼一聲,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阿宛,聽她小聲道:“煎藥一事,交給別人我都不放心,但眼下……”
“阿宛姑娘盡管放心交給我便是?!鼻锼捯暨€未落,手中就被塞了一張紙。
“這是藥方,上面所有藥宮中藥房都有。”阿宛強(qiáng)打著精神,秋水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隨即扶著她去休息了。
方紫沁走進(jìn)去,看到榻上的方紫嵐眼皮微闔,昏昏欲睡的模樣,一顆心總算落回了原處。
“姐……”方紫嵐勉強(qiáng)吐出的字并不清晰,然而方紫沁還是聽清了,她心中一暖,坐在塌邊握住了她的手,“我在。”
方紫嵐能夠聽到外界的交談與響動(dòng),只是都像裹了一層紗,不甚真切。唯一的感覺,就是困倦,仿佛隨時(shí)能睡著似的。
不過,無論如何,她回來了,還活著,就足夠了。
方紫沁看著方紫嵐張了張口,卻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眼皮打了好一會(huì)兒的架,終究還是閉上了,但氣息均勻,應(yīng)該是睡著了。
她心中安定了幾分,然后望向了一旁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的幾位太醫(yī),眼神示意他們出去,不要留下礙事。
幾位太醫(yī)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只留下方紫沁仍坐在原處,緊緊握著方紫嵐的手不放,失而復(fù)得一般。
身后宮女立了許久,眼見夜深了,不由地開口道:“娘娘,既然三小姐傷勢平穩(wěn),那由奴婢守著便是。娘娘萬金之軀,莫要操勞了?!?p> “無妨?!狈阶锨叩暤溃骸澳闳タ纯辞锼乃幖宓萌绾瘟恕!?p> 宮女應(yīng)了一聲是,還未走出門,就見秋水端著藥盅匆匆而來,“娘娘,藥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