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夏

　　當(dāng)橘黃色的孔明燈升到天際的時候，夜空周圍暗藍(lán)色的軌跡，將會被劃上橘黃色的通透的光明，當(dāng)那光明與夜空蔚藍(lán)的顏色融匯在一起，然后天際的熱度觸碰到了你的心里最冰涼的地方的時候，那就說明，夏天到了。

　　時光匆匆的步伐總是那么靜靜地就帶走了人生命當(dāng)中最燦爛、最干凈的時光，無論你有一個多么燦爛的童年，又或是多么熱烈的少年時期，你會發(fā)現(xiàn)，回首，又總是在現(xiàn)在的生活當(dāng)中不留余跡。

　　老喬靜靜地看著窗外，他好像知道，這橘黃色的，有點偏紅的熱烈的顏色，就是夏天的顏色，他好像記起了，在夏天，發(fā)生過很多很美妙，很清新，很熱烈的事情。春天，包含的是多少個春天的回憶，那些童年的日子，各個都像是春天，即便是在冬日里，童年生機的光芒，也會讓一切，都如同春天的花兒般盛開。夏天可不一樣，夏天，是人生當(dāng)中屬于少年，屬于青年，屬于那段激情昂溢，大膽充實的小伙子的時代，而那個屬于小伙子的時代，是離不開和他在一起，走過了生命中最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外婆的。

　　當(dāng)他透過在早晨如同水晶般透亮的車窗，看到了那恢宏壯觀的尼亞呱啦大瀑布時，他就知道，這是那段能夠激起他無限生命力的時光到來了，他不知道，在一個人生命當(dāng)中，到底有多少的回憶是值得永遠(yuǎn)珍惜的；他不知道，在一個人的生命當(dāng)中，到底有多少段時光是能夠邁過時光的門檻，掙扎著，努力地沖進(jìn)人們的視線的；他亦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像他的外婆那樣，能夠把自己所有的光輝都留給自己愛的人。但是他清楚，就是眼前這樣的，在那段美好的，充滿著陽光的早晨，他和他的外婆，奔向了生的希望，奔向了推動他走向獨立，走向自主的生活。

　　尼亞呱啦大瀑布是伯納星最閃耀的瀑布，每年的5月，都是尼亞呱啦大瀑布漲水的日子，而每年的五月，喬的外婆尼亞都會帶著喬從阿爾紐曼山的山腳，登到山頂，一睹尼亞呱啦大瀑布的風(fēng)采。每年登阿爾紐曼山的時光，就是喬感到最自由，最奔放，心靈最自由的時光，不同于在納爾斯花海那般的靜謐而安詳?shù)淖杂?，這種在叢林間穿越，在山間跋涉的的自由，是一種能夠洗滌人類心靈的自由，如果說在花叢中奔跑、野餐，能夠帶給人類一個美好的童年天真無暇的回憶的自由，那么在歷經(jīng)艱險，跋山涉水，然后登上頂峰，撥開最后一片樹葉，看到壯麗的大瀑布時的自由就是能夠激發(fā)人類雄心壯志，能夠讓一個人擁有壯懷的生命力的自由。

　　當(dāng)所有的夜光在清晨，與山間的橘黃色與金黃色完美碰撞的時候，當(dāng)鳥兒從山溝的深處，發(fā)出一聲觸耳驚心的鳴叫的時候，當(dāng)那一聲鳴叫穿透荒野、穿透泉源、穿透綠波，回蕩在你的耳邊的時候，那就說明，早上，你的生命的旅途開始了。

　　2748年的5月，喬清楚的記得那天日子，是他生命旅程真正開始的日子，喬記得，在那個清爽明媚的早晨，外婆尼亞早早的就叫醒了他，讓他起床，和她一起開始登阿爾紐曼山。

　　在伯納星的地圖上，阿爾紐曼山的高度并不算高，但是，阿爾紐曼山上的尼亞呱啦大瀑布是伯納星最大，最壯觀的大瀑布，大瀑布全長18000英尺（約合5486米），瀑布旁邊都是已經(jīng)生長了超過千年的阿爾紐曼樹，這種樹的樹干和根莖極其粗大，緊緊地抓貼在地面生長著，富有韌性的樹枝沿著矮胖的樹干向四周生長開來，濃密鋪散的樹葉在尼亞呱啦大瀑布河流的上方，在瀑布誕生的那個河流的盡頭，是一汪接近圓形的大湖，在湖的南面，就是連接著瀑布的尼亞呱啦河，阿爾紐曼樹沿著大湖和河流一直生長到尼亞呱啦大瀑布的懸崖邊，從山腳下看起來就像是滔滔不絕的壯懷激昂的詩句從一位留著濃密的一字胡的詩人嘴里流瀉出來，而那在綠樹和瀑布上方的藍(lán)天白云和夜晚的宇宙，就是他的思維，無盡的，通往真理與永恒的思維，在歌頌生命的本質(zhì)與死亡的本質(zhì)的思維。

　　“快起來！喬，今天我們一定要比上次早到阿爾紐曼山的山頂才行，你忘了嗎？就因為上次我們起晚了，所以就沒能夠看到尼亞呱啦大瀑布的日出！”喬的外婆尼亞使勁地翻滾著喬裹著床單的身體，希望他能夠快點起來。

　　“好的，再等一下下，外婆，我馬上就起來。”喬翻個身，好像要繼續(xù)睡的樣子。

　　“你一個年輕人，還不如我一個老太婆？快起來！都已經(jīng)8點了（相當(dāng)于地球日早上5點20左右）！”尼亞這會兒一下把被子給揎開，“快起床，男子漢可不是這樣當(dāng)?shù)?！?p>　　小旅館的窗戶被微風(fēng)吹開了，剛好吹進(jìn)的微風(fēng)把喬冷的哆嗦了一下，但是看到外婆干勁十足，這一股帶著早晨涼意的微風(fēng)倒是讓喬清醒了許多。如今喬已經(jīng)14歲了，不知不覺中，喬已經(jīng)離開父母，和外婆兩人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時光，喬的外婆尼亞對喬不僅在生活上非常照顧，同時在品行和學(xué)業(yè)上也非常關(guān)注與嚴(yán)格，早上幾點鐘起床開始背書，中午幾點鐘必須午休，晚上幾點鐘必須按時完成作業(yè)...喬每一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嚴(yán)厲地監(jiān)控下完成的。當(dāng)然，喬也有屬于自己的休閑時光，每當(dāng)周末，那就是喬的狂歡時間了，這會兒上中學(xué)的喬，無論在學(xué)習(xí)和品行上都非常受學(xué)校老師和同學(xué)的尊重，這當(dāng)然歸功于對他嚴(yán)加看管的外婆。

　　或許在喬現(xiàn)在的心中，外婆對他的嚴(yán)格要求和約束已經(jīng)成了一種強大的，莊嚴(yán)而神圣的存在了，那是一種經(jīng)歷了很多以后的純熟與質(zhì)樸的神圣。

　　當(dāng)喬和尼亞在朝著阿爾紐曼山的山頂前進(jìn)的時候，帕米爾恒星的光芒還沒有出現(xiàn)在尼亞呱啦鎮(zhèn)的任何一個角落。

　　尼亞穿著一身桃紅色配灰色的登山探險服，而喬則穿著藏藍(lán)色配灰色的登山探險服，但是他們都帶著一頂黃色的登山遮陽帽，穿著同一款式的灰色登山鞋。兩人一人背著一個小型登山包，就出發(fā)了。

　　尼亞雖然已經(jīng)66歲了，但是她登山時候的速度一點都不會輸給年輕的喬。

　　“快點，喬，馬上太陽就要升起來了！你看見遠(yuǎn)處的光了嗎？”尼亞朝著身后的喬大聲呼喚著。

　　“外婆，你說什么？光？沒有呀，我現(xiàn)在還打著手電筒呢！沒準(zhǔn)兒你看到的是我的手電筒的光吧？”喬在后面氣喘吁吁地說到。

　　“你難道沒有看到嗎？就在那兒，喏，那個瀑布后面突出來的小山坡的那個尖角上，看到了沒？那個尖角是綠色的，外面包了一點金色的光星？還沒看到？你快點吧，喬，等你到了我的這個位置，你就能看到啦！”尼亞外婆催促到。

　　喬看到外婆好像已經(jīng)急的有點不耐煩了，立馬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外婆的腳步，到達(dá)了尼亞剛才站的那個位置，可是尼亞外婆已經(jīng)又跑到上面那個更高的地方去了。

　　喬定睛透過枝葉瞧了瞧，果真是有一圈金色的光暈包裹著一個小山包，但是在不到9點（約地球日6點）的時間下，實在看不清瀑布的模樣，只能聞聲聽到瀑布那“嘩嘩”的流水聲，這流水的聲音好像來自于大地的胸腔，咆哮著，奔涌著，一直貫穿到此時正在靜靜凝聽這個聲音的人的心靈里。

　　“喬，你還不快點！我們要趕在10：30之前到達(dá)山頂才行！叫你早點起床你不起，現(xiàn)在拖著我這老太婆和你一起受累，怎么？你難不成比我還累？”尼亞在上方一棵樹下的大石頭上站著，在一點微微的光亮下，尼亞的身影好像來自于一個年輕的登山者，而不是一個66歲的老太婆，微微的光亮把尼亞站在石頭上的身形勾勒出來，這是一個強壯的，有力的，煥發(fā)著生機的女人的身體，而不是一個正在老去的老者的身體，那微微的光芒好似在喬的眼中逐漸綻放開來，整個光亮透著身體映照在那顆大石頭上，好像是靈魂的舞者，站在圣臺上，在用經(jīng)歷的艱險和風(fēng)雨，訴說著自己的勇敢和寂寞。

　　“我可不能輸給我外婆呀！”喬內(nèi)心里暗自想著。

　　當(dāng)喬登上了那塊大石頭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喬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爬過了這道山嵐以后，在這塊大石頭的后面，就沒有什么草木遮擋了，或者說，生長在這里的草木，就不會遮擋住你的頭頂，而是給你鋪展開了一條與你的行道對稱的天際的道路。

　　“喬，你看看，這兒的水是可以喝的，把凈水吸管拿出來，我得嘗嘗，今年的水比起去年是不是不一樣了?！蹦醽喍鬃诓贿h(yuǎn)處一個小水渠旁，向剛剛爬上大石頭的喬招手。

　　喬馬上奔過去，將凈水吸管遞給了外婆，外婆接過了吸管，馬上俯下身去吸允了幾口泉水，這是一汪很小的泉眼，不仔細(xì)看的話會以為那只是一個小水渠，但是當(dāng)你走進(jìn)以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水是來自于地下的，因為它的周圍沒有任何與它接通的水源。

　　“你嘗嘗！”尼亞用手揩了揩自己的嘴巴，把吸管遞給了喬。

　　喬嘗了一口，感覺是一種透人心脾的涼意，但是這種涼意又不會傷害到人，好像是來自于地底的，那深邃清涼的憂傷的涼意，這種憂傷的感覺只想要把他的涼意分享給他人，因為這是一種不會傷害到他人的，出于善意的希望他人能夠體會的一種世界本質(zhì)的憂傷。

　　“怎么樣？不錯吧？”尼亞看著喬笑著說。

　　“嗯，很涼爽，但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透涼的感覺在里面，有點苦又有點甜，然后就什么味道都感覺不到了，只有那種涼?！眴炭粗馄?，好像在等待著一個滿意的答案。

　　而尼亞好像已經(jīng)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一般，臉上居然透露出了一種欣慰的笑意“哦？你喝出來了這個味道？我倒喝不出來呢！或許，是你們年輕人不太適應(yīng)這種感覺吧，嗯，不過要我說的話，我覺得主要是因為有些東西在牽扯著你的本質(zhì)吧，而你的本質(zhì)，是來自于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或許就是某種憂傷吧?！?p>　　“憂傷？那，那種感覺是憂傷的味道？”喬狐疑地望著外婆，好像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是，那種感覺，或許是能夠讓你平復(fù)下來的感覺，而那種感覺，應(yīng)當(dāng)就是甘甜的泉水的感覺?！蹦醽喌男σ庵饾u變成了一種清醒的抿嘴似的動作。

　　“那就是甘甜的味道嘍？”喬并沒有完全理解到這些話的意思，但是他好像理解到了這種感覺的味覺上的含義。

　　“嗯，或許，就是那樣一種甘甜的味道吧?！蹦醽喌哪樕贤蝗煌嘎冻鲆环N燦爛的，無可奈何而又欣慰的微笑。

　　他們在補充了一下水分之后就用吸管灌了他們滿滿兩瓶子的水，然后就馬上開始趕路了，畢竟要在伯納星的恒星升起之前到達(dá)瀑布那兒，才能夠看到他們?nèi)ツ赍e失的沒有看到的壯觀景象，當(dāng)然，這就是他們的第二次爬山而已，第一年尼亞還沒有想到要帶喬進(jìn)行這樣的小旅途。

　　當(dāng)他們再次起步的時候，喬抿了一口塑料瓶里面的泉水，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了，就只是感覺非常潔凈的普通礦泉水。但是當(dāng)他回過頭去撇那清泉的時候，好像那種涼意一直在那兒，在那一汪泉水里，在那泉水的下面，或許，還有其它的味道。

　　泉水又一次孤零零地呆在了原地，當(dāng)有登山者通過這條不起眼的小徑攀登，然后路過它的時候，泉水會告訴它自己，它是以這樣的方式來移動的，當(dāng)有人把他的一部分裝進(jìn)瓶中的時候，他會告訴自己，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移動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但是，清泉并不能說話，清泉，更不能思考，那這些清泉的單純想法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喬趕上了外婆的步伐，朝著瀑布的方向跑去，跑得時候，被路邊紅色的玫瑰花的刺扎了一下，他痛的連忙用手把玫瑰花擋開，“見鬼，這兒怎么會有玫瑰花？”

　　然后玫瑰花好似被這突如其來的動物給驚嚇到了，落了幾片花葉，其中一片靜悄悄的，落到了孤獨的泉水里，蕩起了一圈波瀾，后，又回歸平靜。

　　車窗外的景色逐漸變亮，光慢慢地撕破了那暗藍(lán)的天空，從遠(yuǎn)方投射出來，投射到了喬手邊的花瓶上，就是那個水晶花瓶，花瓶簡單的紋路卻具有非常好的折射性，五彩的斑斕投射到玫瑰花的花瓣上，喬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玫瑰花，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和那邊的玫瑰花是一樣的，和車窗外的玫瑰花是一樣的，紅色的，綻放著盛夏的火紅的玫瑰花，在這里和那里，都是一樣的。

　　瀑布飛流在山崖上，在瀑布上頭的樹蔭下，有兩個小小的身影，他們站在那兒，靜靜地等待著日出。當(dāng)那帕米爾恒星在早上11點準(zhǔn)時從遠(yuǎn)方的山脈那邊升起的時候，大地，都被灑下的光芒染成了金色，然后，金色的光芒會毫不留情地吞噬掉所有在他面前暴露無遺的黑暗，讓光明在瞬間，迸發(fā)在你的視線當(dāng)中，巨大的帕米爾恒星，給人更多的是一種震撼的力量，好像在向所有這一刻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生物展現(xiàn)他旺盛的生命力，而那些登了5個多小時的山的生物，這會兒，的確是體會到了。

　　為什么大多數(shù)生物都選擇在早晨迎來那第一縷陽光？喬這會兒，在窗外，想的是因為外婆；在窗內(nèi)，他不知道，只是看得光線那樣猛烈地穿過車窗四射開來，照的老喬眼睛疼，那會兒，難道外婆也是這樣的？

　　車窗外，仍然是瀑布旁那兩個小小的身影，一個不落的張開懷抱，投奔著陽光的景象，而瀑布，好似在陽光的帶動下，奔瀉地更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