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鉤
“瑤兒幾年不見，可真真是個天仙兒一樣的美人了”前方最上頭案幾邊坐了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夫人，笑著說道，還沖著陸瑤擺了擺手，示意她過去。
不用猜也知道這便是今日的壽星---張老夫人。
陸瑤聞言盈盈一笑，裊裊婷婷的走向了老夫人身邊，端莊福禮：“祝老夫人松鶴長春，福澤連綿，后福無疆”
張老夫人在上首早已樂的是眉開眼笑了，她這孫媳婦生的這般花容月貌，門第高貴不說還如此端莊得體，這般恭謹謙順，怕是放眼整個洛京都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瑤兒快過來，我這老婆子可定要好好瞧瞧才是”
明間內(nèi)，眾女子皆持帕掩唇輕笑，看來這孫媳婦是滿意到了張老夫人的心坎里了。
張慶厚和夫人趙氏分別坐在張老夫人左右兩側，再往邊上便是二房的張慶仁和夫人鄭氏，靠著張慶仁再往下方一點便是嫡長孫張懷汶的位子了，不過此時，他的位子是空的。
“母親，懷汶一早便去了宮里，料想著此時應是正往回趕呢”趙氏欠了欠身子對著張老夫人的方向說道。
“去宮里好啊，這男子就得奔前程！”說罷，便朝張慶厚微微點了一下頭：“不等他了，開始吧”
陸瑤作為眾人皆知的準嫡孫媳婦，自然是坐到了靠前頭。下坐之時，她還瞄了一眼身旁的陸瑾，見她望著上首張懷汶空空的坐席兀自發(fā)呆，眼底還有掩飾不去的失落。
門口的棉門簾被掀起，府中的下人整齊的排成一排，一個個兒自門外高托著紫檀木盤魚貫而入，井然有序的將一道道精美菜肴擺了上來。有三翠羹、紫蘇魚、鬧廳羊、旋炒銀杏、玫瑰豆腐、水晶肘子、蟹粉獅子頭等等，各色各式，琳瑯滿目。
眾人紛紛起身，向張老夫人呈上賀詞，獻上賀禮。一時之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大郎君到----”
門口傳來小廝的通報聲，眾人抬頭，便見一位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帶著一身清冽寒氣跨門而入。
只瞧他滿臉軟笑，進了屋便徑直朝前走了去，跪在張老夫人下首：“孫兒祝祖母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好，好，…”張老夫人開心的應道，眼神又望向了陸瑤：“懷汶，那便是魯國公府大女郎陸瑤”
張懷汶頗有風度的起身，朝著陸瑤疊手作禮。陸瑤雙眸明凈，流光婉轉，朝著張懷汶盈盈回禮，溫聲軟語道：“陸瑤見過張大郎君”
陸瑤生的本就杏臉桃腮，朱唇皓齒，眼下她正穿著一襲天青色鏤花交領窄袖糯裙，發(fā)間釵著一只淺粉色桃花浮雕流蘇金簪。此番正對著張懷汶屈膝福禮，眉目低垂，眼睫輕顫，更顯得柳弱花嬌，楚楚動人。張懷汶不由的怔了瞬。
其實陸瑾長的也不錯，只是珠玉在前，還有誰會去看一個品貌都不及嫡小姐的庶女呢。
昨日夜里，紫鵑送了兩身衣裳頭面給她，并叮囑她明日定要穿著這身衣裳，方才顯得正式隆重。
紫鵑一走，陸瑾便立馬命貼身丫鬟打開了新衣裳，糯裙狐麾應有盡有，都是用的上等的錦緞絲線縫制而成，走線頗為細致，樣式也是時下洛京最流行的，更重要的是這衣裳還時不時的散發(fā)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撲鼻而來，撩人心骨。
想著明日要穿的如花似玉去見自己的心上人，陸瑾整整興奮了一夜，輾轉難眠。
而眼下，她只恨不能立刻沖了上去，把陸瑤的臉給刮花。
陸瑤自然知道這張懷汶正盯著自己，更知道陸瑾此刻氣的怕是要冒煙兒了。
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因著來人都是京師顯貴，而其中年輕男女又大多到了適婚年紀，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于是，席間不停的有高門貴女，爭相獻藝，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在座的男子皆舉杯敬酒，攀談應酬，而女子也多在互相搭話，聊著洛京最時興的衣裳頭面或是流言八卦。
只有陸瑾的眼睛時時刻刻都長在了張懷汶的身上，好巧不巧，張懷汶?yún)s時不時的向陸瑤看來，倒是陸瑤正身端坐，誰也不瞧，好似萬般陶醉的的欣賞著面前的婀娜舞姿。氣的陸瑾便又咬牙切齒的瞪向陸瑤。
陸瑤自是心中了然一切，不過還是忍不住的佩服起了陸瑾的蠢：盯著這樣明顯，是怕旁人瞧不出端倪來嗎！
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席間眾人皆已吃飽喝足，便三五成群的結伴到明間外的后花園走去，散散步，全當消食。
冬日的午后，日頭正中，陽光不再灼人眼，沐浴在暖陽之下，眾人皆是從身子舒坦到了心里。
綠綺扶著陸瑤緩緩的自抄手游廊走來，閑散至極。方才從明間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是簇擁著的。這會子功夫，綠綺隨陸瑤越走越遠了，四下嘈雜的人聲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二人卻好似沒有察覺一般，繼續(xù)向前走著。
待走到杳無人跡的地方時，身后忽地傳來一男子的聲音。
“陸大女郎，請留步！”
陸瑤心下冷笑，上鉤了…
綠綺此時正攙著陸瑤的左臂，聽到聲音后便停了下來，向后望去，只一瞬，便見她柳眉頓蹙，低聲輕語：“女郎，是張大郎君”
陸瑤定了定心神，轉身，像是意料之外似的，滿眼詫異的看著張懷汶，嬌嬌柔柔的屈身：“張大郎君”
陸瑤這段時間回府，忙著處理各種事情，原本就精致的臉頰此刻更是清瘦了些許。因著冬日，粉嫩的臉蛋也被這寒冷的氣息凍白了些，她身形高挑，披著一件毛領緋紅狐麾，頭上的流蘇金簪在日光下星星點點的閃著光芒，泛白的金輝傾瀉而下，罩在她身上，越發(fā)的我見猶憐了。
張懷汶不由的看出了神，直到陸瑤福身作禮，他才忙抬手說：“陸大女郎不必多禮”
來這后花園人煙稀少的地方是陸瑤的主意，張懷汶此時能站在這里也是陸瑤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廬江時，綠綺陪著她逛市集時，二人也常常坐在茶肆里聽說書人講話本兒，消磨度日。那時便有話本兒說過：“這天下男子都是一個德行，最喜歡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自己的娘子再漂亮也不如那不得手的。”
如今這般瞧來，這陸瑾怕是快要被張懷汶忘諸腦后了吧。
“這天雖是正午，卻到底是寒冬里，陸大女郎如果不嫌棄，先用我的手爐暖和一下吧”張懷汶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一個手爐遞向綠綺。
陸瑤心下皺眉，這張懷汶也真是夠可以的，初次見面便將自己的貼身手爐給她用。
誰要用他的手爐!?
也不嫌他惡心！
陸瑤頓覺厭惡至極。
但因著還有目的，陸瑤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滿，而是杏眼微挑，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緊接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謝張大郎君，這日頭正暖和，眼下也用不著手爐”
說罷，便抬眸沖著張懷汶粲然一笑，張懷汶登時便被這笑魘如花晃的只知道傻樂了。
綠綺在旁，瞧著眼前，心里直覺這張大郎君猥瑣下流。忽然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假山下漏出了小半截裙擺，粉紅緞子，是昨日送到陸瑾房中的那身新衣裳沒錯。
綠綺幾不可查的戳了一下陸瑤的胳膊，陸瑤便隨意的向前方掃去。
待確定魚兒已經(jīng)上鉤后，陸瑤便溫順的屈身：“張大郎君，張老夫人方才說待會兒還有個洛京有名兒的戲班子要來明間旁的樓臺上唱戲，約莫著時辰也差不多了……”
張懷汶恍然回了神，便趕忙拉著身旁的侍從把道兒給讓開了：“那即如此，陸大女郎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