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推搡著站上發(fā)言臺，我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數(shù)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像是在審視一件稀有的展品。趙云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眼神里卻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仿佛在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花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顫抖的雙腿穩(wěn)住。李軍在下面沖我擠眉弄眼，那表情像是在幸災樂禍，又像是在鼓勵。吉日格勒則一臉憨厚地笑著，沖我豎起了大拇指。張賓這家伙，居然還在底下偷偷給我做口型，說“加油，扛雷小能手”，氣得我差點當場下去給他一拳。
“那個……大家好，我叫張林?！蔽医Y結巴巴地開口，聲音因為緊張有些發(fā)飄，“我知道，我今天剛來就遲到，還喝酒，確實不是什么榜樣……”
底下傳來一陣低低的哄笑聲，還有人小聲議論著“這哥們還挺有自知之明”。我臉上發(fā)燙，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但是既然大家把我推上來了，那我……我也不能慫。以后三班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是我做得不好，你們隨時把我換下來，我絕無二話?！?p> 說完這番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只覺得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沒想到，底下居然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雖然不熱烈，但至少不是一片噓聲。趙云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行，三班班長就定張林了。副班長誰來？”
三班的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討論起來，最后一致推選了吉日格勒。理由是他看起來老實可靠，而且飯量驚人，估計體能差不了，能幫著管管紀律。吉日格勒倒是沒推辭，站起來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我會幫著張林好好干”，就坐下了。
班長競選結束后，趙云又強調了一堆紀律問題，從著裝規(guī)范到言行舉止，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最后，他宣布解散，讓各班帶回宿舍整理內(nèi)務，熟悉環(huán)境。
回到三班宿舍，十個人擠在一間不算太大的房間里，上下鋪的鐵架床擺得整整齊齊，連床板的縫隙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每個人的床頭柜上都空空如也，只有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作息時間表，上面的字跡工整得像是打印出來的。
“我的天，這地方也太嚴了吧?！币粋€戴眼鏡的小個子男生嘟囔著，他叫王浩，來自江南，說話帶著軟軟的口音，“我在家的時候，房間亂得像狗窩，這要是讓我每天把被子疊成豆腐塊，我估計得瘋?！?p> “可不是嘛，”另一個高個子男生接話，他叫劉勇，是體育生出身，皮膚黝黑，肌肉線條明顯，“我倒是不怕訓練，就怕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疊被子？我感覺比舉杠鈴還費勁?！?p> 我看著大家一臉愁容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行了，都別抱怨了。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先把內(nèi)務搞定再說。王浩，你眼鏡度數(shù)高，整理床鋪這種細致活可能對你來說有點難，我?guī)湍愦畎咽?。劉勇，你力氣大，把那幾個行李箱搬到柜子頂上。其他人，都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好，別到處亂扔?！?p> 大家聽我這么一說，也沒再多說什么，各自行動起來。吉日格勒果然靠譜，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被子疊成了標準的豆腐塊，棱角分明，像是用刀切出來的一樣。我看得目瞪口呆，“哥們，你這手藝可以啊，以前練過？”
吉日格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那的男人，從小就得學這些，不然會被人笑話的。你要是想學，我教你啊?！?p> 我連忙點頭：“好啊好啊，那可太謝謝你了。”
就在我們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宿舍門被推開了，趙云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扛著攝像機的士兵?！岸季顸c，”趙云喊道，“軍區(qū)電視臺來拍新生適應情況，都表現(xiàn)好點，別給一中隊丟人?！?p> 大家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一個個站得筆直，手里的動作也放慢了，生怕出什么岔子。攝像機對著我們拍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我和吉日格勒身上?！斑@位是三班班長張林吧？”一個戴眼鏡的女記者問道，“請問你對接下來的軍校生活有什么期待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被采訪，定了定神說：“我希望能和班里的兄弟們一起努力，盡快適應軍校的節(jié)奏，學好知識，練好本領，不辜負學校的培養(yǎng)。”
女記者點了點頭，又問吉日格勒：“作為副班長，你覺得你和班長會如何配合管理好班級呢？”
吉日格勒憨厚地笑了笑：“我聽班長的，他讓我干啥我就干啥。”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氣氛也輕松了不少。趙云瞪了我們一眼，示意我們別胡鬧。女記者也笑了笑，沒再多問，又拍了幾個鏡頭就離開了。
等他們走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王浩拍著胸口說：“嚇死我了，剛才我腿都在抖?！?p> “我也是，”劉勇附和道，“生怕哪個動作不對，被扣分?！?p> 我看著大家，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責任感。雖然我這個班長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既然當了，就不能讓大家失望?！昂昧?，別松懈，”我喊道，“趕緊把剩下的活干完，一會還要集合點名呢?！?p> 大家應了一聲，又埋頭忙活起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宿舍，落在每個人的臉上，雖然帶著些許疲憊，但眼神里都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輕松，但只要我們?nèi)鄨F結一心，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就在這時，李軍從門口探進頭來，沖我擠了擠眼：“張林，出來一下，有好事?！?p> 我心里納悶，這小子能有什么好事？但還是跟了出去?！吧妒掳?，神神秘秘的?！?p> 李軍拉著我走到走廊拐角，壓低聲音說：“我剛才聽我爸的老戰(zhàn)友說，晚上有緊急集合，讓咱們提前做好準備?！?p> “緊急集合？”我愣住了，“真的假的？剛來第一天就搞這個？”
“千真萬確，”李軍肯定地說，“我爸以前跟我說過，軍校新生第一天晚上，十有八九會來這么一出，就是為了磨練咱們的反應能力。你趕緊跟你們班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晚上睡覺警醒點，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p> 我心里一緊，緊急集合可不是鬧著玩的，聽說要在幾分鐘內(nèi)穿好衣服、打好背包、跑到指定地點集合，要是慢了，肯定會被狠狠批一頓，搞不好還要扣分?！靶?，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謝啥，都是兄弟?！崩钴娕牧伺奈业募绨颍拔蚁然匚覀儼嗔?，你也趕緊去吧?！?p> 我轉身跑回宿舍，把緊急集合的消息告訴了大家。頓時，宿舍里炸開了鍋。
“不是吧，這么快就來？”王浩哀嚎道，“我連背包都還不會打呢?！?p> “別慌，”吉日格勒沉聲道，“我會打背包，我教你們。”
說著，他拿起自己的被子，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一個標準的背包，然后一步步地教大家怎么疊、怎么捆。大家都學得很認真，雖然一開始笨手笨腳的，但練了幾遍之后，也都有了點樣子。
我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心里稍微踏實了一些。不管晚上會不會來緊急集合，做好準備總是沒錯的。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帶領三班挺過這一關，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夜幕降臨，宿舍里一片寂靜，只有每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我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哨聲突然劃破了夜空，尖銳而刺耳。
“緊急集合！”
我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黑暗中，宿舍里瞬間亂成了一團。
“我的鞋呢？”
“誰拿了我的腰帶？”
“背包怎么捆來著？”
我顧不上那么多，摸黑穿上衣服，抓起背包就開始捆。雖然練過幾遍，但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還是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把背包捆好，我喊道：“都別亂，趕緊的！”
吉日格勒果然厲害，第一個收拾好沖了出去。我緊隨其后，王浩和劉勇也跌跌撞撞地跟了出來。走廊里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奔跑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跑到樓下廣場，各班的人都在往指定地點集合。月光下，趙云站在隊伍前面，表情嚴肅得可怕。我們?nèi)嗟娜丝偹銣慅R了，但一個個都狼狽不堪，有的帽子戴歪了，有的鞋帶沒系好，王浩的背包更是松松垮垮的，一邊跑一邊掉東西。
“看看你們這副樣子！”趙云怒吼道，“磨磨蹭蹭，亂七八糟！這就是陸大的新生？我看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給我站好！”
大家趕緊站成一排，不敢出聲。趙云挨個檢查，看到誰不合格就劈頭蓋臉一頓罵。當他走到王浩面前時，看了看他的背包，氣得一腳踹了過去?！斑@就是你打的背包？豬都比你強！”
王浩嚇得一哆嗦，差點哭出來。我心里也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也被罵。好在趙云沒在我這里多做停留，繼續(xù)往前走。
檢查完之后，趙云喊道：“全體都有，目標操場，五公里越野，出發(fā)！”
“??？”大家都驚呆了，剛緊急集合完就要跑五公里，這也太狠了吧。
但沒人敢反抗，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跑。夜色下，操場上響起了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我跑在隊伍中間，感覺背包越來越沉，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王浩跑在我后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隨時都有可能掉隊。
“王浩，跟上！”我喊道，“別掉隊！”
“我……我不行了……”王浩有氣無力地說。
“不行也得行！”吉日格勒跑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拽，“堅持住，不能給三班丟人！”
在吉日格勒的幫助下，王浩總算跟上了隊伍。我看著他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就是我的班，我的兄弟。不管多苦多累，我們都要一起扛過去。
五公里越野跑完，大家都累得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趙云站在我們面前，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記住今晚的感覺。這只是開始，以后這樣的訓練還會有很多。如果你們想在陸大混下去，就必須學會適應，學會堅持?！?p> 他頓了頓，又說：“三班雖然有人差點掉隊，但整體還算不錯，尤其是張林和吉日格勒，起到了帶頭作用。這次就不扣分了，但下不為例?！?p> 我心里松了一口氣，總算沒給三班丟人。王浩感激地看著我和吉日格勒，眼里含著淚水。
回到宿舍，大家都累得倒頭就睡。我躺在床上，雖然渾身酸痛，但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也許，軍校的生活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我有一群可以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
想著想著，我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我夢見自己穿著軍裝，昂首挺胸地走在閱兵場上，接受著祖國和人民的檢閱。
第二天一早，哨聲準時響起。雖然大家都還沒緩過勁來，但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出操的時候，王浩的步伐明顯比昨天穩(wěn)健了許多，劉勇也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跑得飛快。
早餐的時候，我們看到了昨天在飯?zhí)糜龅降哪莻€女生，她就坐在不遠處的桌子旁，安安靜靜地吃著飯。李軍捅了捅我，擠眉弄眼地說：“看，你的‘墻’在那呢?！?p> 我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起頭看了過來，眼神清澈，帶著一絲疑惑。我趕緊低下頭，假裝吃飯，心里卻怦怦直跳。
吉日格勒看出了我的異樣，笑著說：“張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去幫你問問名字？”
“別瞎說！”我臉一紅，連忙制止他，“趕緊吃飯，一會還要上課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宿舍里的氣氛變得輕松而愉快。我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等待我們的，將是更多的挑戰(zhàn)和考驗。但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和三班的兄弟們一起，在這片綠色的軍營里，書寫屬于我們的青春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