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在伍明左手爬行，但他明明記得蛇連同硬幣被鷹叼走了。看來所謂的井、鷹等標志物只是依靠伍明這個坐標存在的。小蛇應該也是找到了伍明的位置，恢復活力。蛇是從哪來的？村民們說，先知每次新生都從黑水河一路順流，如果先知不在村內，只要在河邊等待，他總會回到斑牛鎮(zhèn)。
麗思呆呆地坐在河邊，河水慢慢流淌，枯萎的樹枝似乎傳來鳥叫聲，紅色大地上零散分布黑色枝條。
伍明再次沿河而走，他不記得自己已經(jīng)重復這個流程多少次，小獅徹底與他斷開聯(lián)系?；璩量偸前殡S在頭上與心間，現(xiàn)在沒有小小身影為他指引，只覺得每一步都很費勁。
“救世主義是一種十分可悲的精神狀態(tài)，他的后果往往是將一切帶向瘋狂，顛倒與毀滅。想救別人，先救自己。拯救是負面狀態(tài)，需要找到噴薄而出的力量，強健的生命，孤獨的克制，找到超越的方法?！?p> 窒息感讓伍明蘇醒過來，他起身一看，心臟部分的蛇肉已經(jīng)被天上巨型老鷹叼走。實際對伍明根本沒有影響。前所未有的清晰感讓伍明耳邊突然響起又一連串細密的、繁復的語句回響，在安靜的世界里特別劇烈。不知道是蛇們停留下來的記憶，還是在艾利克斯時學到的片段，亦或是斑牛鎮(zhèn)的居民們曾經(jīng)說過的話。
毫無疑問，先知曾多次來到遺棄之地，他早就出去過，并且一次次回來，伍明根本沒法確定先知與自己的聯(lián)系。伍明并不認為走出遺棄之地會喪失記憶，就如同他來到斑牛鎮(zhèn)依然擁有屬于伍明的記憶一樣。先知肯定不是小蛇，但應該也不是凝聚蛇身的力量，他擁有可以在斑牛鎮(zhèn)累積的智慧，他發(fā)現(xiàn)的事物遠比伍明多得多。如果伍明就是先知本人，在重復現(xiàn)世與遺棄之地的輪轉中，肯定還有別的規(guī)則讓先知失去了記憶。
即使找不到小獅，伍明現(xiàn)在最重要的目的不只是離開這個世界，他需要找到一個洞，一口井，能讓整個虛無與荒誕的瞬間都結束的狀態(tài)，將一切終結的辦法。
救世主義即使是可悲的，但伍明只能前進了。
眼部洞口只流淌少量凈水，為身上小蛇增添活力。硬幣肯定會有作用，上面仍然留有熟悉的斑駁銹跡，超越時間與空間能在遺棄之地顯形，與黑水如出一轍。現(xiàn)在伍明只要沿著河流向上游走肯定能找到一切的秘密，但最終他還是回到了紅色世界。
伍明想起身，心臟劇烈絞痛與麻癢讓他動作停下來，這種經(jīng)歷他體驗過的次數(sh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在沿河往上游前進的路上，老鷹總會來路上襲擾他，有時候他會被鷹的巨爪碾碎，即使僥幸活下來，老鷹也會多次攻擊，它似乎知道伍明總是再次從斑牛鎮(zhèn)醒來，然后在黑水河沿岸某次蟄伏。這是怎么回事？不久前蛇身損毀還沒有嚴重到現(xiàn)在這樣幾乎無法移動的境地。眼看老鷹逐漸飛遠，伍明只隨意看了眼它翱翔的方向，胸口小蛇運動速度很快。
老鷹是如何找到伍明位置的？如同小蛇一樣，超遠距離精確定位——與超級因子的邏輯是幾乎一致的。小蛇的邏輯可能更精妙一些，它們能自然依附在伍明的精神意志上，靠伍明來提供活力。整個遺棄之地的活力靠以往的先知們，從黑水河源頭帶來。
將一切帶入瘋狂、顛倒與毀滅。伍明停止活動，大腦一片空白，上一次如此冷靜與閑暇的時候，似乎是在八九歲偷偷跑到太陽下落的雜草地里，或許這些只是伍明的幻想，也可能是某部小說或者電影帶給他的錯覺。如果先知多次來到這里，也會有與他一樣的懈怠時刻吧。
紅色太陽沉入山間，奮進全力往小女孩的身影的方向奔跑，但他跌入清澈的河中。伍明坐立驚醒，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在想念艾利克斯的人們還是想念小獅。往身上觀察，心口位置出現(xiàn)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傷口邊緣的蛇流竄速度很快，每次身體上出現(xiàn)損傷似乎都會出現(xiàn)這種情形。伍明在路上走了一會，才想到黑水河直通斑牛鎮(zhèn)，他四處尋找樹枝編織出簡易木筏，順著緩慢河流一路向下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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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排解屋大堂里，明惜有點頭疼。
她一下子收到了數(shù)十張辭呈，統(tǒng)一來自安全局，隨便看著一兩個署名都能發(fā)現(xiàn)都是議事會成員。大手揉捏額頭，不知為何，明惜總感覺失去那個可靠臂膀后，自己的能力提升得飛快，但頭疼的事也越來越多了。
原以為離開昏暗的空間會好點，明惜感覺大堂暖色光都有些晃眼。指揮室頻道顯示大樓會議廳正在被使用。點開艷麗金發(fā)頭像，過了好一會有些凌亂的金發(fā)男子才在終端中出現(xiàn)。
“長官好啊，嘿嘿。”
“身體還沒恢復就上班了？好好休養(yǎng)吧，可以讓我或者莫瀟前輩來代崗。”
“我的四階奇異力量似乎與身體損壞有關，至少我感覺能正常活動的。主要是那幫孫子趁我不在彈劾我，他們真是反了，想搞新安全局。”
見明惜直接點頭，蘭迪臉色一緊，“長官，這什么意思！”
“現(xiàn)在安全局的功能與奇研局重合，內部組成混亂，局長還和激進派關系緊密，安全局議事會早就同于擺設?！?p> “你們不是說他們是公國的傀儡嗎？總不能把部門合并，讓他們去拆解其他部門的權能吧。唉，那些老骨頭還想靠辭職來威脅我，上次給了超聚獸降臨的危險預警，這群人一直否定我的提議不說，還往奇研局上賴，跟蛀蟲一樣，媽的。”
“也是，”明惜點頭，沉悶了十幾秒，
“現(xiàn)在先穩(wěn)住局面。過去幾十年，安全局對艾利克斯的影響力越來越小，議事會變成了公國的傳話筒，他們實質上已經(jīng)是公國的附屬機關。我們幾個商量組建了一個新的混編部門處理超聚獸，以后重要權能轉到新部門名下，莫瀟待任部長，你擔任副部。另外這段時間如果你身體還能工作，把部分人員從安全局抽離。一個原則，別讓議事會權力太集中，可以和莫瀟前輩交流經(jīng)驗，看看他怎么做，我不太懂?！?p> 理事會與議事會是就艾利克斯政府的殘留物，蘭迪與明惜她們接觸越緊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動效率與能力會變得很低，他對這兩個病毒理解越深，就越不想面對他們。最近蘭迪幾乎只是個掛了安全局長名頭的光頭司令，好在兩個組織的彈劾權實際是沒有效力的，沒有蘭迪壓著不知道他們要高什么幺蛾子。
“無情，我這才躺了沒一會就要工作了?！?p> 明惜并不理會蘭迪，“先別動他們，管不住我來，對他們以聯(lián)邦安全名義監(jiān)控吧。鬧事的以妨礙公務處理。”
“可是...”
明惜搖頭，“心要細，安靜思考，多聽指揮，出事我負責。”
“是長官！”
蘭迪已經(jīng)有五六年沒喊過這幾個字了。
斷開蘭迪的頻道，明惜把所有遞交辭呈的官員全部標記為特殊時期妨礙公務罪，交給執(zhí)法者處理。明惜連通草帽頭像，銀發(fā)老人出現(xiàn)在終端上。
明惜心理感到一絲不安，再度返回繪夢屋，安排一位白發(fā)老人將燈光稍微調亮了些，趁著休息時間，她瀏覽起從排解屋設立開始，在部門內從事的工作人員的心理調查報告。她順著地圖前往繪夢屋里的辦事閣間。
一位臉上皺紋尚淺的老嫗處在昏黃燈光下，紙上透出剛勁小字。老嫗頭發(fā)灰白相間，時不時扶住斑駁眼鏡，直到明惜敲門，她才抬起頭來。
“老師。”明惜彎腰低頭，與往常不同，聲音變得低沉不再沙啞。
“小惜，坐?！?p> 老嫗臉上笑意滿盈，起身舉起茶壺，明惜伸手接過，自己倒上茶，和老嫗的那杯換掉，然后再坐上兩個明顯較大椅子的其中一個。
“我想再啟用西城圍田復耕計劃，逐步開發(fā)西城，可能還要適當啟用艾利克斯舊址，”明惜拿起桌上白紙開始速寫，她大致畫出了東城部分干道、中心城區(qū)大致輪廓、西城的廢墟以及南城開發(fā)區(qū)，順帶補上了部分地下城區(qū)。
終端調出超聚獸降臨在香榭干道的景象以及已經(jīng)被回收至西城軍工廠的尸體，“這個無法解釋的巨型怪獸，我們暫時命名超聚獸，威脅程度很高，在大氣層以恐怖密度分布，它們似乎有極高智慧。”
老嫗觀看超聚獸的活動記錄，臉上隱隱笑意已經(jīng)變成凝重的褶皺。她在紙上快速寫字，明惜看著如同走蛇一般完全認不出來，片刻后，停下筆，過了好一會才開口，
“超聚獸的能量關系不應該被撞擊殺死的，有解剖樣本嗎？”
“沒，”明惜搖頭，“我們推測是藏身在香榭干道或者附近的雷克西姆干的，或許它落地時就已經(jīng)失去活動能力，而且我們通過排解屋的線索發(fā)現(xiàn)了雷克西姆的蹤跡。超聚獸的身體構造已經(jīng)超出現(xiàn)在的科學認知，我們不僅沒法對其尸體進行有效切割，這只怪獸正在快速降解?！?p> 老嫗點頭，
“有記載稱西城有地下種植菌類的經(jīng)驗，不僅要圍田復耕，還要將地下城居住環(huán)境打理好，與我們鄰近的地區(qū)發(fā)展水平較低，如果有可能還要處理好即將來臨的難民潮。此外還要考慮人群聚居密度太高的一系列后果...”
明惜安靜記載老嫗提出的意見建議，時不時插兩句，一直到一位佝僂老人敲門提醒她們該下班歇息。
一口氣喝下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明惜見老嫗要站起來，想起身扶起，她自己倒腿麻的站不起來。
老嫗示意明惜不要動，站在她身后用雙手揉捏明惜寬厚堅硬的肩膀，
“辛苦了，小惜。”
李奧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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