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存善堂有個(gè)云姑娘

　　一通折騰，吃完午飯我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許是陳承宇回來了，小丫頭也不再過來找我，哎，善變的孩子啊。

　　雖說外面依然是數(shù)九寒天，我很是畏冷，但是想起明日可以出去玩，便也顧不得這些了。

　　我叫云英拿來了我提前備好的男兒的裝束，還有一件黑色的狐裘披風(fēng)，預(yù)備著明日上街穿，雖說大淵民風(fēng)開放許多，但是未出閣的女子上街，到底是有諸多不便，索性我便一身男裝出門，丟人也是丟的將軍府公子的臉面，橫豎回宮了也不會(huì)被收拾。

　　想著這些，我又開心了，開開心心地把東西理好，讓云英安排人去把我今日允出去的兩對(duì)鐲子一支步搖送了去，看著這幾日就空下去了一半的小盒子，突然覺得自己扛不住幾日被坑的命運(yùn)了的悲戚感，想我一個(gè)失寵公主，在宮里的雖然日子不得寵，但好賴我和母妃深諳如何成為透明人的法則，所以過得還是不錯(cuò)，不過就是沒人愛搭理我罷了。

　　母妃成天在宮里裝深沉，天天捧著本佛經(jīng)避紅塵，不然就練幾個(gè)大字裝端莊，只有教我功夫的時(shí)候話最多，但是就是不樂意搭理我父皇，當(dāng)然我父皇也就不樂意來我們這里呢，連帶著我也沒有人搭理。

　　為什么說我母妃是裝深沉呢？就你見過哪個(gè)真的避紅塵的人，教自己女兒識(shí)字用的都是兵法？你又見過哪個(gè)端莊的人脾氣一上來就要把自己嫁妝箱子里的刀拿出來磨一磨的？

　　我也問過母妃，既然不信佛佑世人，為什么還要日日捧著本佛經(jīng)看，我母妃的回答倒也簡(jiǎn)單粗暴，她告訴我:“經(jīng)書里說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時(shí)刻提醒我自己這是宮里看見賤人不能隨便砍，所以還是躲在自己宮里好?！?p>　　當(dāng)然，我是沒有問過她想砍的究竟是誰，畢竟以我母妃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我真怕她一個(gè)激動(dòng)口出狂言，一嗓子嚷的后宮皆知，那我脖子上的腦袋還能不能保得住，恐怕就是另一門事情了。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我在宮里也就是個(gè)錦衣玉食沒人搭理的公主，斷然也是沒有被坑過的，可是我這才出宮幾天，我的寶貝都被坑了一多半，給小君瑤我倒是心甘情愿，就是被陳承宇那個(gè)混蛋坑的首飾，搞得我很是窩火，但是看在我已經(jīng)把人揍了出了氣的份上，本公主大度，懶得和他計(jì)較。

　　把東西理完，我就告訴了云英自己不吃晚飯了，便自己窩在了房間里，后來覺得困，就暈暈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日我還在睡夢(mèng)中，就被院子里傳來的鬼哭狼嚎般的喊聲從夢(mèng)中驚醒。

　　“柔嘉，柔嘉，起床啦～”故意拉著的長(zhǎng)音好似就是故意整我一般。

　　我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掀開竹簾看了一眼窗外，天不過才微微亮，想要爬回去繼續(xù)睡個(gè)回籠覺。

　　誰知我剛爬回溫暖的被窩里，頭剛沾到枕頭，外面的鬼叫聲又傳了來。

　　“柔嘉，起床啊，你不是要出門嗎？太陽都曬屁股啦，我轎子都給你備好了，你要是不去我一個(gè)人走了啊?！?p>　　我再次從床上坐了起來，大聲喊著云英:“云英，云英，你在哪兒？”

　　云英匆匆從門外跑了進(jìn)來，問道:“公主是要起床嗎？”

　　“你去把門外那只烏鴉給我滅了口，煩死我了?！?p>　　“陳小將軍說是要帶公主出門玩，說是公主再不起床，小將軍就自己出去了，公主起來嗎？”

　　“起，我這就起床去殺了他?！蔽乙а狼旋X地爬了起來，讓云英給我梳妝。

　　當(dāng)我一身男子裝扮地站在了陳承宇面前，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在看見他臉的那一刻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外祖母顯然是低估了我下手的力氣，陳承宇臉上的淤青不但沒有下去，左邊臉輕一些，但到底還是有些青色，右邊的臉卻有些腫了，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陳承宇似是被我笑的有些惱，說道:“笑什么笑，小爺我要是因?yàn)檫@張臉討不到老婆，我就咒你被賜婚給一個(gè)糟老頭子，咱也誰也別想好過?！?p>　　糟老頭子，那突厥可汗可巧不就是個(gè)糟老頭子嗎？母妃讓我出宮，也正是為了躲突厥求娶的事情嗎，如今也不知道宮里怎么樣了，母妃頂?shù)米?，我該不?huì)真的會(huì)被嫁給一個(gè)糟老頭子吧，只是連累上陳承宇這個(gè)混蛋討不到媳婦兒，大舅舅會(huì)怪我的吧。

　　“你別亂發(fā)誓，我可不想你討不到媳婦兒被九泉之下的大舅舅怪罪?！闭f話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這幾日被出宮的喜悅籠罩著的我，終于清醒了幾分。

　　“你怎么了？我逗你的，你別哭啊，我可不會(huì)哄女孩子?！标惓杏钜荒樆觳涣叩臉幼記]有了，見鬼是的開了口。

　　我知道了，他原來怕這個(gè)啊？

　　我捂起了眼睛，裝作要抹淚的模樣，只聽見陳承宇更慌了，語無倫次地說著:“你……你你別哭啊，我逗你的，我不欺負(fù)你了行不行，你別哭啊?！?p>　　我卻抬頭笑了，說道:“我餓了，帶我去吃東西。”

　　“行行行，我轎子都給你備好了，我這就帶你去吃西街口的餛飩，以前姑姑帶我吃的?！?p>　　“走吧，我不坐轎子，我都換了這一身裝扮了，沒人知道我是女兒身，反正丟人也是丟你陳小將軍的臉，沒人知道我是誰?！?p>　　于是，我吃到了母妃入宮之前最喜歡吃的小餛飩，一碗下去，整個(gè)胃暖暖的，人也有了精神，然后我和陳承宇大眼瞪小眼，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終于我忍不住開了口，問道:“然后呢，我們?nèi)ツ?？?p>　　“你想去哪？”陳承宇看著我，似乎是也沒有想好要帶我去哪里，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我真的會(huì)爬起床跟他出了門。

　　“我第一次出宮，我哪里知道去哪？你不是說要帶我玩的嗎？”

　　“我哪里知道你們小丫頭喜歡玩什么，我平日都是去花樓的，你要去嗎？”他看著我一臉壞笑。

　　“你敢?guī)揖透胰ィ瑱M豎打著的是你陳小將軍的名號(hào)，你不怕被外祖母扒了皮你就盡管帶我去啊?！蔽也桓适救醯氐闪嘶厝?。

　　很顯然，他還是更看重他那一身皮，果然沒敢?guī)胰ナ裁椿恰?p>　　他帶我去了西城的存善堂，那是個(gè)藥房，里面的大夫遠(yuǎn)近聞名，但是存善堂更有名的是一個(gè)被稱作“云姑娘”的女大夫，每月逢五逢十為窮人義診，不取分文，只要沒錢醫(yī)病的病人，她一概分文不取。

　　今日恰好是冬月初十。

　　我就這么跟著陳承宇那個(gè)傻狍子，站在存善堂外看著那個(gè)帶著面紗的白衣姑娘，看了許久，陳承宇難得沒有煩人地嘰嘰喳喳，就那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存善堂大堂里的姑娘看。

　　“喂，你看上人家姑娘了？你連人家臉都沒有見過吧，你再這么盯下去，不怕別人把你當(dāng)成個(gè)登徒子？”

　　他卻不理我，繼續(xù)盯著，看著存善堂里面的人少了，漸漸的瞧病的人都走了，陳承宇這廝掏出來一個(gè)盒子，往存善堂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跟了進(jìn)去，只見陳承宇這廝捧著首飾盒子雙手遞了過去，說道:“許久未見，云姑娘，這是我特意給姑娘挑的禮物，還望姑娘笑納?！?p>　　那姑娘顯然是認(rèn)識(shí)陳承宇的，看見遞過去的收拾盒子卻不肯接，說道:“當(dāng)日公子受傷，我救公子本就是醫(yī)家之責(zé)，不敢圖報(bào)，公子次次來都帶著貴重的禮物，奴家實(shí)在是愧不敢受?！?p>　　“我知道姑娘不喜這些黃白之物，我給姑娘帶這些東西來，姑娘若是不喜，大可去換些銀錢多幫助一些人，也算是報(bào)了姑娘當(dāng)日的恩情?！蔽铱搓惓杏铍y得的一本正經(jīng)，臉竟然紅了。

　　我心下了然，陳承宇這廝絕對(duì)是想著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奈何人家姑娘好像沒有瞧上他。

　　我正想著，卻看見陳承宇打開了盒子，里面赫然放著的，是我昨日被坑走的梅花白玉簪、九轉(zhuǎn)累絲金步搖和那一對(duì)上好的和田白玉翡翠玉鐲，突然又覺得有些氣，拿坑我的東西追姑娘，還敢當(dāng)著我的面送，我不給你點(diǎn)兒顏色看看你都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是吧？

　　“哎呀，公子昨夜在床上還說最愛英兒，最喜歡英兒這般懂事兒的模樣，覺得女兒家甚是麻煩，怎么今天就給姑娘送禮物了，英兒到底哪里不合了公子的心意啊，公子竟然不要英兒了嗎？”我說著就看見陳承宇的臉色變得鐵青，大約是沒想到我會(huì)一身男子裝束說出這般話。

　　“靠，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時(shí)候那……那什么你了？你是不是有?。俊闭f著又跟云姑娘解釋著:“云姑娘你別誤會(huì)，我和她沒有關(guān)系，我不是那種人，你別誤會(huì)。”

　　我卻音樂看見面紗后面的姑娘眉眼彎了幾分，復(fù)又開口說道:“這位小公子未曾見過，倒是有趣的緊，不知小公子怎么稱呼?！?p>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陳英，陳承宇的長(zhǎng)隨?！闭f著我扣上了首飾盒子拖著陳承宇走出了存善堂。

　　“靠，不就是坑你幾件首飾嗎？你至于這么害我？你是不是人??？”果然，陳承宇炸毛了。

　　“你才不是人，你想追姑娘就追，坑我的東西追姑娘也就算了，里面這位姑娘顯然不喜這些俗物，她要真拿去賣了賑濟(jì)窮人，只怕要引來殺身之禍，她什么身份，怎么敢隨意賣了宮里出來的東西，你有沒有腦子？”我看著陳承宇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我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有腦子??？但是你剛才鬧那一出讓我怎么解釋，我的一世英名全被你毀了?！?p>　　“怎么沒辦法解釋，我進(jìn)去跟她說清楚不就完了?！?p>　　陳承宇卻拉住了我，許是怕我再去胡言些什么，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