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估算了一下場間局勢,謹(jǐn)慎地說道
“我兄弟二人認(rèn)栽了。丹藥便送與這孽畜,還請諸位放我二人離開?!?p> 白蛇聞言大喜,以頭搶地??谕氯搜?。
“多謝大師救命。大師活命之恩無以為報。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少年這時候似乎反應(yīng)過來局勢有些不對,他從道人肩后探出頭來嚷嚷道
“大和尚,你干嘛要殺我?還有,家父被賊子所殺,殞命于此,我都沒找賊人報仇呢,你發(fā)什么瘋?”
“你們出家人不是不殺生的嗎?”
“你……你瞪我干嘛?”
隨緣聽著少年清亮的嗓音,聽著道人心中的戒備與記恨,聽著李淵的擔(dān)憂,聽著白蛇口中謝恩心中暗喜。只感覺這世界如此荒唐。
此時他已經(jīng)全明白了。
他寄居的這具身體是李淵的兒子,李淵二十幾年前把剛出生的兒子托付給了師父跟師叔,師父跟師叔把自己養(yǎng)大,引自己入了沙門。
上一次水陸大會二師兄那句“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就是以為自己會被李淵留在長安。
這一次入長安翻譯經(jīng)文,一路上經(jīng)歷的追殺都是自己引起的。上次路過無名村,他看到的捕蛇少年與眼前這個白癡少年二人的父親就是追殺之人。
他們不愿在村里下手,就埋伏在了腳下這片樹林里。
錦袍老者,即白癡少年的父親被師叔所殺,師父因破戒引發(fā)體內(nèi)煞氣圓寂。
捕蛇少年父親聽聞錦袍老者死亡,也一道病死了。
眼前這條白蛇,道人,白癡少年,身上更是有著理不清的糾葛。
可是這跟他,跟師父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是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為何師父吃齋念佛幾十載,還沒有洗脫身上的罪孽?
不是都說誦念佛經(jīng),可解人苦厄嗎?
為何師父蔫了幾十年的經(jīng),還要慘死在此?
佛說因果輪回報應(yīng)不爽,這就是因果,這就是報應(yīng)嗎?
“隨緣!隨緣!”
意識里,三藏系統(tǒng)焦急的大聲喊著
“隨緣!醒來!”
隨緣充耳不聞。撥開攔著自己的眾人,赤紅著雙目一步一步走向場間。
“佛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我?guī)煾傅剿狼岸荚谡b念經(jīng)文?!?p> “佛說度盡一切苦難,為何就不肯度一度我?guī)煾福。。 ?p> “隨緣!”
師叔皺眉大喊一聲,身影閃爍出現(xiàn)在隨緣身側(cè),他豎起手掌,就準(zhǔn)備打暈隨緣帶回去。誰知隨緣的行動已經(jīng)令場間氣氛極其緊張,他剛一出現(xiàn),道人與白蛇便同時出手。
白蛇張開蛇口,一顆黑霧繚繞的妖丹吐出,妖丹裹挾著撲鼻的惡臭朝著隨緣砸來。
另一邊,道人一手在白癡少年身上一拍,少年輕飄飄被送出戰(zhàn)場,隨即道人運轉(zhuǎn)全身真氣,朝著隨緣天靈拍下。
“隨緣!師叔!??!”
二師兄怒吼出聲,目眥欲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道人的一掌與白蛇的妖丹從兩面夾擊砸向隨緣與師叔。
隨緣此時整個人渾渾噩噩,他已經(jīng)完全睜開了眼睛,眼前的白蛇一會兒化作天上的星辰,一會兒化作一條白質(zhì)黑章的小蛇,一會兒化作一氣質(zhì)溫雅的女子。而那道人一會兒化作星宿,一會兒化作死尸,一會兒又化作一托缽和尚,怒目圓瞪。
回首望去,二師兄一會兒化作黃牛,一會兒血染袈裟。正張開嘴巴,沖著他喊著什么。
另一邊的李淵,一會兒化作雄雞,一會兒化作帝王,正神色焦急地朝著他跑過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p> 冥冥之中,隨緣好像又聽到了師父的誦經(jīng)聲,周圍的景象消失不見,他好像看到了師父慈眉善目地望著他,笑呵呵的講解道
“隨緣,佛法是根本,神通乃世間法。為師教你的,是直達(dá)根本的法門,可要比那些旁門左道高明得多了?!?p> 驀地,周圍紛紛擾擾全部安靜了下來,在隨緣的眼中,時間仿佛已經(jīng)被靜止,風(fēng),停滯不動,鳥兒,凝固在空中。
下一刻,風(fēng)吹拂而過,鳥兒驚叫著掠過。
“隨緣!”
“小子?。。 ?p> 伴隨著兩聲驚恐的叫喊聲,一股股梵文誦經(jīng)之音響徹場間,一道道金色的經(jīng)文從隨緣體內(nèi)涌出,經(jīng)文流淌著,不斷擴散,編織成一道金燦燦的罩子,將眾人罩住。
妖丹觸碰到經(jīng)文,仿佛觸碰到蛛絲的蚊蠅,被黏在其上,一道道黑色煙霧被經(jīng)文從妖丹中逼出。妖丹逐漸縮小,先前那股撲鼻的惡臭也消失不見。
道人灌注全身真氣的手掌觸碰到經(jīng)文,仿佛黃油掉進(jìn)了熱鍋,悄無聲息地開始融化。從拳頭到手腕,從肩膀到耳朵,鼻子。道人臉上凝固著錯愕的表情,就此消散。
隨緣居中,雙掌合十,面容恬靜安詳,在沒有之前的憤懣迷茫。
他慢慢的睜開眼,一道道經(jīng)文流轉(zhuǎn)在他的瞳孔之中。
他伸出手指,似是好奇地戳了一下體外流轉(zhuǎn)的經(jīng)文,經(jīng)文流轉(zhuǎn)間,越縮越小,最終流回隨緣體內(nèi),消失不見。
光芒與梵音消失,場間恢復(fù)了正常。
“小子!你嚇?biāo)牢伊?!?p> 李淵一把推開師叔,抱住委頓下來的隨緣,關(guān)切的怒吼出聲。
隨緣緊閉雙目,臉色慘白,此時他的腦子里仿佛被塞進(jìn)了無數(shù)的音響,這些音響在同一時間被打開,聲音調(diào)到了最大。他的意識掙扎著,企圖能有片刻的安歇,卻不得其法。
同時身體上的疲憊感一陣陣涌上來,令他感覺自己好像要死掉了一樣。
“孩子,你沒事兒吧?你說話啊!孩子!”
李淵初時還不以為意,見隨緣遲遲沒有反應(yīng),一下子慌了神,他使勁的晃動著隨緣,大聲地喊著。
“隨緣!你太胡來了。這根本不是你能控制的!現(xiàn)在我必須把你傳送回去了!”
意識中,三藏系統(tǒng)一手鎮(zhèn)壓所有的音響,怒斥著隨緣。
隨緣才得片刻安寧,懶得與三藏說話,任由三藏將自己傳送回去。
傳送啟動,一陣撕裂感與眩暈感傳來,令虛弱的隨緣下意識地胡亂抓著。接著就聽到三藏系統(tǒng)驚慌失措的喊聲
“不要?。?!”
隨緣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