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將這周的簡報收好,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十點了。
東城這幾天開始下起了雨,從來沒有春秋兩季的東城,似乎今年特別地反常。冬天還沒到來,秋天卻帶著微微的涼意,悄無聲息地侵入。
中午明明熱的要命,早晚卻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周幸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想踩著最后一班公交的點回家,結果經過滅絕師太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還亮著燈,辦公室里傳來滅絕師太有些失態(tài)的叫喊聲。
“你到底想怎么樣?”
“想和她在一起?做夢!”
無意間聽到了別人的隱私,周幸心里暗叫不好,立刻屏息凝氣,躡手躡腳地打算默默地經過,結果一抬頭滅絕師太打開門就站在自己跟前。
周幸吞了口口水,滅絕師太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半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幸,喝杯咖啡吧?!?p> 茶水間還剩兩包速溶咖啡,周幸一邊用勺子將咖啡粉劃開,一邊偷偷看了一眼滅絕師太。
什么時候能放自己走啊。
“你都聽到了?”
周幸一個機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道:“沒有,沒有,我什么都……”
欲蓋彌彰。
滅絕師太笑了笑:“聽見了也無妨,畢竟不是什么秘密?!闭f著,看向落地窗外的燈火通明:“她們都是怎么說我的?婚姻不幸,心里缺愛?”
周幸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滅絕師太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周幸:“真羨慕你?!?p> 周幸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滅絕師太的眼,忙要謙虛,就聽滅絕師太道:“年輕,有資本?!?p> 周幸尷尬地笑了兩聲,正要找借口離開,就聽滅絕師太道:“她也是大學教授,他們是同事?!?p> 周幸先是沒聽明白,將這話在自己腦子里轉了一圈之后睜大了眼睛。
滅絕師太的意思是,她老公出軌,然后出軌對象是同為東大同事的女教授?
這個信息量可真是爆炸了。
不過滅絕師太告訴自己這個,就不怕自己……
周幸眨了眨眼睛:“張編,我覺得吧……”
“你也覺得我傻?”滅絕師太道:“為什么分居了八年還不離婚?”
分……分居了八年?
周幸忍著張大嘴巴的沖動,滅絕師太苦笑:“我不能離婚,離了婚他們會怎么看我?”
周幸忽然有點同情滅絕師太,難怪滅絕師太全身心投入在事業(yè)上,她還在想滅絕師太明明是有家庭的人,這樣不分晝夜地工作,難怪老公有意見要分居。
結果居然分居了八年,滅絕師太年齡看著也不大,那不是剛結婚沒多久就分居了……
滅絕師太喝著杯子里的咖啡:“我不離婚,她也結不了婚,說到底,我們倆都是可憐人?!?p> 周幸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滅絕師太,半晌才憋出一句:“那為什么不能放過自己?!?p> “放過自己……”滅絕師太搖了搖頭:“你不懂,只要我維持著表面和樂的婚姻,至少在別人眼里我就是一個事業(yè)愛情雙收的人,可是離了婚,我是什么,女強人,霸權主義?”
想想都知道,小媒體會怎么八卦這件事情。
周幸想了想:“可是你不幸福?!?p> “那你幸福嗎?周幸?!睖缃^師太忽然轉過頭:“什么是幸福,和鐘運澤在一起就是幸福嗎?”
周幸睜大了眼睛,滅絕師太無所謂地笑了笑:“主編跟我打過招呼了,不過你放心,用我的秘密換你一個秘密,只要你不說出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p> 所以滅絕師太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跟自己吐槽這些事情。
“我對你的忠告是,不要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一個人,因為人總是會變的?!?p> 周幸看看手機,估計最后一班直達公交車是停運了,想起又要花幾十塊大洋坐計程車就肉疼。
托滅絕師太的福。
嘆了口氣,想著走到哪算哪,能省多少是多少,到時候實在走不動再打車吧。
結果剛走到樓下,就看到熟悉的車牌號。
周幸臉上一喜,幾乎是小跑著過去。
“不是說要去錄節(jié)目?”門打開,周幸的話都沒說完,就看到裴亦一臉乖巧地坐在車里。
“阿澤呢?”周幸左右看了看,車里除了司機就只有裴亦。
“老大去錄節(jié)目啊?!迸嵋嗯牧伺纳磉叺淖唬骸翱焐蟻戆?,被記者拍到就不好了?!?p> 周幸“哦”了一聲,坐上車,搓了搓凍僵的手,就看到眼前遞過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
“老大吩咐的?!迸嵋嗟溃骸罢f你肯定不舍得坐計程車,讓我過來接你?!?p> “小暖男?!敝苄乙槐】卩艘豢谀滩?,一邊不余遺力地夸裴亦。
裴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暖吧,老大吩咐的?!比缓笥謱姆街魅文抢镩_的藥遞了過來:“下個月的藥,老大吩咐了,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吃藥?!?p> 周幸接過藥:“知道了,小管家公?!币贿吅戎滩?,忽然想起來:“那阿澤那里?”
裴亦道:“嗯,那邊有臨時助理,而且涂峰哥也在那里呢?!?p> 周幸點點頭,誰說人是會變的,她的阿澤從來都是這般寵她,喝著奶茶心滿意足地發(fā)微信。
“我到車上了,奶茶很好喝?!?p> 鐘運澤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編導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道:“鐘老師是對腳本有什么意見嗎?”
鐘運澤來了節(jié)目組幾天,就基本上沒有見過他笑過,所以現(xiàn)在看到腳本是怒極反笑嗎?
鐘運澤收了收嘴角的笑容,抬起頭:“沒有,寫得很好?!?p> 編導在心里松了口氣,隨后腹誹:“寫得好有什么用,所有的梗你都不用,還不按著腳本走?!?p> 無奈人家是天王級別的偶像,連導演都不敢拿他怎么樣。
鐘運澤專心看著腳本,編導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也一點都找不到話題。
陸辰開了門進來,編導立刻笑了起來:“你們聊你們聊?!?p> 陸辰看到幾乎是倉皇逃出去的編導,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鐘運澤:“你把人家怎么了?”
鐘運澤聳聳肩,陸辰將門關上,坐在沙發(fā)上:“說正事?!?p> 鐘運澤道:“怎么?”
陸辰漫不經心地翻著沙發(fā)上的雜志,道:“你問我的那個人,我通過陸家的渠道找到了?!?p> 鐘運澤給他遞了杯水:“然后呢?”
陸辰道:“你還真是不擔心我會說出去啊。你調查她做什么?昔日情人翻臉?”
鐘運澤突然正色道:“我從來和她就沒有關系?!?p> 陸辰挑了挑眉:“說到底,我現(xiàn)在參與的節(jié)目你也參加過,這個節(jié)目有多好談戀愛,你們家周幸就沒有懷疑過?”
鐘運澤看了一眼陸辰,仿佛陸辰的話有多么可笑:“我又不是你?!?p> 陸辰自討了個沒趣,悻悻道:“是是是,就你專情?!?p> 說罷,自己喝了口水:“那個人,倒是對她仿佛很有意見似的。我擔心張家對他有什么動作,便讓底下人幫忙遮掩過去。不過他講的故事很有意思,聽了讓你覺得……”陸辰故意賣了個關子,湊近鐘運澤的耳邊道:“你還是快點擺脫那個女人好,太可怕了?!?p> 鐘運澤面無表情:“不到最后,我不想做得這樣極端?!?p> 陸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才會被人這般要挾。想想我姐姐,當初是怎樣從帝國大廈跳下來的?!?p> 說起Shadow,鐘運澤也微微有些動容,“我不會的?!?p> 周幸站在一旁,聽著早早挨滅絕師太半個小時的罵,等到早早紅著眼眶從辦公室出去,周幸才默默地將文件送上去。
畫著濃妝,穿著干練筆挺的西裝的滅絕師太,又是那個在事業(yè)上叱咤風云的人物,仿佛昨天那個頂著大大的黑眼圈,一臉滄桑,跟自己訴苦的滅絕師太,只是個夢而已。
周幸在心里感嘆,果然還是女強人啊。
那邊滅絕師太一邊翻著文件夾,一邊冷笑:“所以說,現(xiàn)在的新人就是這樣,一點也不負責任,光靠著關系怎么能在這行立得住腳?!?p> 說著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周幸:“你說對吧,小周?”
簡直是指桑罵槐,滅絕師太一定是記恨早上她自己被米柚罵的時候,自己沒幫滅絕師太說話。
但是周幸是何等人,以前在良人的時候,就為了拉個三流化妝品的贊助,面對贊助商的冷嘲熱諷都能點頭哈腰稱是,現(xiàn)如今被指桑罵槐又如何,更何況她現(xiàn)在還有鐘運澤撐腰。
周幸臉上笑容不變:“那是,我們哪比得上前輩們?!?p> 這彩虹屁拍得滅絕師太渾身舒爽,看著周幸挑著眉:“還是你會說話,要不要考慮到我們部門實習???”
婉言強烈謝絕了滅絕師太,周幸逃也似的幾乎是跑出了滅絕師太的辦公室,茶水間里沒有看到早早,周幸大概猜到了她去哪里,便拿了一瓶綠茶上天臺。
果然看到天臺上正在一個人默默抽煙的早早。
高跟鞋被踢到了一邊,光腳站在天臺上的早早看到來的人是周幸,轉過頭繼續(xù)抽著煙。
周幸拎著綠茶過去,早早看著前面的風景:“來看笑話?”
周幸搖搖頭:“我也一樣被罵了,有什么好笑話的?!?p> 說著將綠茶遞過去,早早將手中的煙掐滅了,轉過頭看了一眼周幸,將綠茶接了過去:“其實我蠻羨慕你的。”
周幸打開自己手里的綠茶,喝了一口:“我有什么好羨慕的,還不是社畜一個,再說了平常我挨米柚和小桃的罵的時候,也不少?!?p> “話雖如此?!痹缭鐚⑹种械娘嬃掀看蜷_,卻不喝:“畢竟你是鐘運澤的未婚妻,米柚也會多照看你,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誤,米柚也不會把你怎么樣?!?p> 周幸有些愣,一口綠茶差點噴了出來:“你……你怎么也知道……”
滅絕師太是因為米柚跟她說過,那吳春早是怎么知道的。
好容易將綠茶咽了下去:“是因為演唱會……你也在現(xiàn)場?”
“演唱會?”早早莫名其妙:“拜托,西城那場演唱會,鐘運澤把你遮得嚴嚴實實的,大屏幕根本就沒有放你的臉,大燈直接把你整個人都虛化了,我們在下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p> “那是雜志嗎?”周幸問道。
這話剛問出口,周幸就意識到不對,上次蘇佳就給她打過電話,說專訪可以放,但是圖片就不放了。
她還問七月是不是因為自己見不得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幸更加莫名其妙了。
“上次你們家鐘運澤來接你?!痹缭绾攘丝诰G茶:“我看到了?!?p> 哦,原來是這樣。
周幸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然后就聽早早說:“你不知道我為了進佳人付出了多少努力?!?p> 周幸默然,她自然知道她在佳人的崗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目標。早早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我大學學的是傳媒,為了能進佳人,我還輔修西班牙語和法語,佳人的面試很難,考官問題很刁鉆,可是我還是僥幸進來了?!?p> 周幸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早早忽然抬起頭,癟癟嘴:“結果進來才是開始?!?p> “選題、做專訪、做營銷,每天打字打得手都快斷掉,每次進滅絕師太的辦公室都仿佛重新經歷了一遍高考,然后被罵的體無完膚,加班,加班,再加班,明明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卻幾乎沒怎么回去過?!?p> “家里給我找了個好的穩(wěn)定的工作讓我回家,可是我卻舍不得?!痹缭缪劢俏⑽⒎杭t:“我也不甘心?!?p> 周幸拍了拍早早的肩膀,早早抹了抹眼淚:“好啦,社畜該回去選題了,不然今天晚上不知道要到幾點。”
“希望我家那位也能快點出名呢?!痹缭缒贸龇鄣壮鰜硌a妝,邊補妝邊嘟囔:“嫁給我偶像,你可好命了,現(xiàn)下愛情事業(yè)雙豐收,中午你得請我吃飯?!?p> 周幸只好道:“好好好,中午請你吃沙縣?!?p> 早早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沙縣只是午飯,你至少要請樂華酒店的自助吧?!?p> 然后趾高氣揚地踩著高跟鞋走了。
周幸喝著綠茶,想著剛剛和早早的對話。
如果按照早早的話說,她是,因為看到鐘運澤接她才知道的,演唱會上她根本不可能曝光的話,那卓義東是怎么在小吃街認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