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一個穿著料理師服裝的男人穿過熙熙攘攘的客人，來到白蛍的面前。
這個男人皮膚黝黑，個子不高，身材微微有點肥胖，乍一看毫無特點，是那種讓人一下子就會遺忘的類型。
“我是這里的主廚鹿島。”男人畢恭畢敬地說。
他的語調(diào)怪怪的，既不像是標(biāo)準(zhǔn)的霓虹語，也不是獨具特色的關(guān)西腔。
“汝是外國人？”白蛍有點驚訝地詢問道。
“不……”鹿島搖搖頭，面帶微笑，非常和氣，“我是沖繩人?！?p> 沖繩在霓虹人的心里是一個非常為妙的存在。如果按照血緣來算，沖繩人真的不能算作霓虹人，僅僅是因為過去的一些事情，這片島嶼才屬于這個國家而已。
尤其是自認(rèn)為最地地道道的霓虹人——京都人，更是從外表到內(nèi)在都把沖繩人劃歸為外族人。
但是，鹿島先生的好脾氣讓白蛍不好意思再責(zé)備他。
女孩也客客氣氣地問道：“請問這份壽喜燒是鹿島先生做的？”
“哎……是的。”
“汝是向誰學(xué)的？”
“我是自學(xué)的……其實我以前在關(guān)島的時候開了一家餐廳店，有很多亞美利加人都夸我做的料理好吃。然后，我賺了一些錢，就想來京都找份工作……”
“哈？也就是說汝根本就不知道壽喜燒怎么做？”
鹿島先生拘謹(jǐn)?shù)攸c點頭。
“真是的，汝難道不知道霓虹料理的精髓就在這座城市嗎？帶著半吊子的心態(tài)就來這里做料理，可是會給整個霓虹的料理抹黑呀！”
白蛍輕嘆一聲，思忖一下，吩咐道：“這樣吧，汝再去拿一個新鍋子來，咱來教你做壽喜燒吧?！?p> “哎？真的嗎？非常感謝！”
鹿島先生非但沒有對批評自己的話感到生氣，反倒是興高采烈地讓服務(wù)員拿來了一整套廚具和許多材料。
白蛍就在餐桌上準(zhǔn)備制作料理。
一家餐廳里，客人忽然要教主廚做料理，算是一件新鮮事，周圍的食客大多都沒心思繼續(xù)吃了，紛紛聚攏過來，伸長脖子張望著。
“壽喜燒的第一步是要準(zhǔn)備牛肉！”
白蛍用油涂抹鍋底，然后放入牛肉開始煎制。
“然后是豆腐?！?p> 她說著，拿起菜刀手法嫻熟地切開一塊塊潔白的豆腐，然后在餐桌中央的電磁爐擺上一個煎鍋。
切好的豆腐簡單地甩一下水分，立刻丟進(jìn)煎鍋。
滋滋聲中，一股豆腐獨有的清香味頃刻之間飄散開來。
“接著是蔬菜……”白蛍同樣用刀在蘑菇上劃出十字切口，另外快刀把白菜、茼蒿破開，放在一邊準(zhǔn)備就緒。
“最重要的是醬汁！關(guān)西人的醬汁最講究味道醇厚——濃口醬油、甜酒和紅糖不要憐惜，不然做出來的壽喜燒就會像是關(guān)東人做的一樣喪失風(fēng)味，那就是大失敗了?！?p> “哦……”鹿島先生瞪著眼睛，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幾下這些步驟和調(diào)料的比例。
“用大火將醬汁煮沸，這里最好使用砂鍋，但是現(xiàn)在將就一下也是不要緊的。唔……如果是用火灶就更好了，不過現(xiàn)在也只能用電磁爐嘗試一下了……”
白蛍把醬汁全部倒進(jìn)去，接著一股腦地把蔬菜也丟進(jìn)去。
過了一陣子，鍋中已經(jīng)熱氣騰騰，在屢屢白霧之中，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撲面而來。
咕嚕?！?p> 伴隨著一層層激烈碰撞的泡泡，鍋中的肥牛肉片熟了。
咔嗒——
白蛍在碗里打下一個生雞蛋，端到鹿島先生的面前，“請品嘗一下。”
沖繩男人如大夢初醒，驚呼一聲：“原來壽喜鍋是這么做的啊！”
“那是當(dāng)然啦，汝之前做的就是火鍋而已啊！”白蛍一本正經(jīng)地說。
鹿島捧著碗，用筷子夾起一片牛肉，沾了生雞蛋汁，放入口中。
一瞬間，牛肉飽含著蔬菜的清香和醬汁的醇厚入口即化，回味無窮，并且原本滾燙的牛肉碰到了生雞蛋，在快速降溫的同時，生雞蛋也稍稍被煮熟了一些，在舌尖上流淌著鮮美甘甜的味道。
“真的是太好吃了……”鹿島先生又趕緊夾了一塊蔬菜，放入口中，連連稱贊，“這個也很棒！蔬菜的味道和醬汁非常般配！”
他吃完后，放下碗筷，對著白蛍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位小姐，真是非常感謝！謝謝你教我真正的壽喜燒做法！”
“汝客氣了……”
白蛍的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穿著西裝的男人擠過人群，闖了進(jìn)來。
這個男人用著怪異的霓虹語大聲吼道：“你們，是來破壞我的生意的嗎？！請立刻滾出去！”
男人的氣勢驚人，三個女孩完完全全被他粗大的嗓門怔住了。
“哈哈哈……”一個熟悉又僵硬的笑聲從不遠(yuǎn)處的一桌響起，一個身影站了起來。
“是汝？”白蛍看著那人驚嘆一聲。
沒錯，那個人正是陳子良。
魔都男人鉆過人群，走到趾氣高揚的男人面前，問道：“你是誰？這么對待客人，我可是要去你們老板那里舉報你的。”
“我就是這里的老板，金中齊。”
“金中齊？……原來如此，你是一個棒子國人。”陳子良咧著嘴，“怪不得會請一個完全不懂壽喜燒、只會把像是用來喂相撲手的火鍋端出的廚師來做主廚呢！棒子國人嘛，除了來偷、來騙，還會什么？”
“她們這三個女人來我的店里破壞我的生意，我為什么不能請她們出去？還有你，我也可以趕你走！”
“老兄——你真的很不會做生意哎！要是我是你，我現(xiàn)在不但不會趕這三位小姐走，還會請她們留下免費吃一頓?！?p> 陳子良再一次發(fā)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信口開河起來。
“你知道剛剛教你家廚師做壽喜鍋的人是誰嗎？”
“誰知道！”
“……嘖嘖！她可是花見小路上的料理名人！你想想看，明天《讀○新聞》的花邊新聞里會出現(xiàn)什么？‘京都美少女料理師親臨現(xiàn)場傳授壽喜鍋技法’！哇塞，老兄，你想想，有沒有比這個更吸引眼球的廣告？”
陳子良瞥了一眼對方。棒子國人嘴角抽動，似乎已經(jīng)有所動搖。
“但是你現(xiàn)在卻想趕她們走？那明天的花邊新聞的主題必然是‘不識抬舉的棒子國人暴力驅(qū)趕美少女客人’或者是‘黑心商人在京都鬧市區(qū)用火鍋冒充壽喜燒欺騙無知的外國游客’……我相信像你這么聰明的商人一定知道怎么做了，對吧？”
棒子國人哼哼唧唧了兩聲，轉(zhuǎn)頭對手下的服務(wù)生吩咐道：“來，請這三位小姐去貴賓區(qū)，今天她們的餐費全免?！?p> “等一下！”陳子良忽然又說，“我給你指出這么好的商業(yè)思路，我的好處呢？”
“嗯？你想要什么？”
“五萬円，不多吧？”
“哼！錢是不多，但你想訛我，沒門！”
“哈哈！不給錢不要緊，給我優(yōu)惠券也行啊。反正我拿了優(yōu)惠券也是到你這邊消費嘛，你不虧的，我也可以少花點錢。最次，我也可以幫你派發(fā)這些優(yōu)惠券，就當(dāng)是免費傳單咯。”陳子良狡黠地笑笑，“我們秋卡國人做生意最喜歡雙贏了！”
……
夜幕漸漸降臨，陳子良手里拿著一刀厚厚的優(yōu)惠券，像是撲克牌一樣“嘩啦嘩啦”地?fù)芘?p> “汝??！”白蛍跟在魔都男人的身后，緩緩地走著，“汝怎么會在那家店里？”
“小老板娘，這還用說？我今天早上就聽說新京極商業(yè)街這邊有一家新店開張，飲品無料。有免費喝的東西干嘛不來白蹭一下？說實話，我喝了一下午的免費飲料，又托小老板娘的福，白撈到這么厚一摞優(yōu)惠券，真是血賺的一天！”
“也不算托咱的福啦……剛才謝謝汝，多虧了汝，對方才沒有找咱麻煩。”白蛍微微地朝陳子良鞠了一躬，以示感謝。
“我們秋卡國有句話叫，‘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小老板娘，你也是多管閑事。店里的料理不對口味，走人便是，非要折騰一番干嘛呢？”
“可不能這么說！這或許就是京都人對于這座城市的責(zé)任吧。”白蛍說話的模樣非常嚴(yán)肅，“咱不能允許別人用這樣敷衍的料理來抹黑這座城市?！?p> “哈哈！”陳子良一聽，呼哧一下笑了，然后他摸著厚實的優(yōu)惠券，抬頭對著漸漸暗淡下來的天際唱到，“今天真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