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林博士日記4續(xù)
直到今年年初,我們的研究更名為神經(jīng)信號生命體編譯,隨著我們研究的深入,我們發(fā)現(xiàn),神經(jīng)信號程序更像一個完整的生命,能夠在特定的程序系統(tǒng)里繼續(xù)其還未結束的人生歷程。
老李代表決策團,最初給我們研究團隊的研究目標便是,希望在未來,人類真正抵達柯木巴星時,能夠將柯木巴人類與其他生物的神經(jīng)信號傳遞到地球,甚至可以以神經(jīng)信號生命體的方式,讓地球人類與柯木巴人類以神經(jīng)信號的存在形式往返兩星交流,只需要準備好兩套適配的身體軀殼來承載即可。
這個使命太過遙遠,但也足夠鼓舞人心。
直到去年年初,我們開始以人體神經(jīng)開展實驗,實驗對象均是生命垂危的自愿捐贈者,但我們面臨了兩個挑戰(zhàn),一是生命垂危者對生命延續(xù)的意識并不強烈,另外他們受即將死亡的意識影響,他們的神經(jīng)信號的生命力極低,99.9%的神經(jīng)信號生命體均是以自發(fā)的形式結束生命,很難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和軌跡校正。
第二個挑戰(zhàn)便是,構建一個適用于大部分人的程序系統(tǒng)也極為困難。
過往以動物為實驗對象時,我們在長期觀測他們的行為軌跡之后,便可以為其量身定制匹配的程序系統(tǒng),模擬盡可能真實的與原來的世界十分相似的數(shù)據(jù)世界,讓其盡可能無縫銜接。
但是這一情況來到自愿捐贈者的人類世界,復雜度便提升了,幾乎每一位捐贈者生前的生活世界都有不同,并且極其細微的細節(jié)都能導致人體神經(jīng)信號對新數(shù)據(jù)世界的懷疑與自我加強的死亡意識,使得死亡率進一步提高。
我們甚至設想過構建天堂世界,但又因為當今人們的宗教信仰極其多元,以及無神論對死亡世界的理解也各不相同,想要構造一套適配大多數(shù)捐贈者實驗對象的程序世界也成為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而為每一個捐贈者構造一套程序又成本過大,且其生命力的低效也讓我們無法孤注一擲。
研究推進幾乎進入了瓶頸。
直到今年年初,我們探索出柯木巴模擬星為星球文明演化而生,雖然其模擬世界與地球世界不同,但其高級生物行為軌跡與人類軌跡及其相似,對于適應游戲系統(tǒng)的人來說,更容易在心理上去接受。
正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之前竟沒想到,最適配的程序系統(tǒng)竟一直就在眼前。
這一突破令我欣喜不已。
但是,柯木巴模擬星的數(shù)據(jù)世界,從函數(shù)來看,雖然和地球世界有相似之處,但當神經(jīng)信號生命真正進入其中之后,會面臨什么樣的生存挑戰(zhàn)和瀕死恐懼,是我們無法預測和想象的,我們也因此無法給予捐贈者有效可靠的應對信息。
無一例外,所有資源捐贈者的神經(jīng)信號在嵌入模擬星系統(tǒng)之后,很快便再也檢測不出其生命值了,更無法帶給我們什么有效的反饋。
我一直期待著,能有什么奇跡能夠幫助我們突破。
沒想到的是,竟然是我的女兒,我最愛的女兒,小梭,突然溺海而亡,我不顧妻子的反對,將小梭垂危的神經(jīng)信號直接提取,編譯之后嵌入了柯木巴模擬星。
是的,我放棄了讓醫(yī)生爭取救回小梭的最后一絲希望,提前將這絲可能掐滅,顧虹說我瘋了,認為我為了自己的研究,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女兒。
在當瘋狂的沒日沒夜的一個月之后,當我成功將小梭的神經(jīng)生命體嵌入系統(tǒng)之后,我開始冷靜下來,看著悄無聲息的屏幕,我開始后怕,我怕真的是我害了小梭,讓她連最后一絲爭取生的希望都被我提前毀了。
那是同往常的研究一樣,可怕的死亡沉寂,嗒——嗒——嗒——秒表在不停的跳動,幾秒鐘時間,卻仿佛在經(jīng)歷著百萬年,終于,我的郵箱響了一聲,打破了這片沉寂,我失落了一秒,這并非是系統(tǒng)內部的反饋,我們的生命值監(jiān)測系統(tǒng)顯示著同之前無異的死亡符號。
我頹然的坐在那里,黑發(fā)瞬間漸白,我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值就像那串符號一樣,在向死亡靠近。
郵箱提醒閱讀的聲音再次響起,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保持著敬業(yè)的工作習慣,打算閱讀最后一封郵件,當我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的心臟開始砰砰狂跳,我沒有直接看懂這段復雜又陌生的程序,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或許小梭還活著,或許,這是她向我傳遞的信號。
我欣喜若狂,振奮不已,就好像當年小梭即將出生之時,我在門外等候顧虹生產(chǎn)的心情一般。
我開始瘋狂的告訴自己,我的選擇沒有錯誤,沒有錯誤,我一定是對的。
我的心又開始痛起來,小梭,終究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了,在我證實腦海中的這個可能性之前,我和顧虹,都永遠失去她了,我開始后悔,開始痛恨自己,我想去找顧虹,陪在她的身邊,一起面對。
我最近一個月做的事情,只有顧虹知道,但今天老李卻帶著老木來了,同時也帶來了木童意外身亡的消息,老木也蒼老了許多,通紅的雙眼讓我們更加感同身受。
老李提出一個我們之前從未談過的想法,讓我將木童的神經(jīng)信號編譯成生命體,嵌入模擬星,他說,這可能會是木童的一種延續(xù),況且,木童參與了模擬星的那么多研究項目,無論成功與否,這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歸宿。
我驚訝老李竟然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并未公開我將小梭的生命體編譯進模擬星的事情,沒想到僅在我完成后那么短時間內,老李那么快那么自信的說服了老木,將最近幾日躺在重病監(jiān)護室的木童,直接放棄最后治療,帶來了我這里。
我的心中隱約有些疑慮,但是說不清楚。
我甚至在現(xiàn)在,都沒辦法完全說服自己當時面對小梭的情況,選擇這么做一定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