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安平。
這里的氣氛和往日喧囂熱鬧大為不同,短短一月間,噩耗不斷傳來。
左良玉東進(jìn)南京,打著“清君側(cè),救太子”的旗號,這是赤裸裸的反叛。
而在淮河以北,滿洲大兵已經(jīng)在滅除大順之后,將矛頭對準(zhǔn)了弘光朝廷。
兩線作戰(zhàn)的情況下,誰也猜不準(zhǔn)南京能撐多久,不過,這個數(shù)字肯定不會太大就是了。
因著局勢迅速崩壞的原因,連帶著鄭氏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鄭森一直以來宣揚的滿清南下,橫掃河山的暴論竟成真了。
弘光元年,四月十六日。
鄭森從外邊來到鄭宅,下馬入府后便直奔鄭芝龍?zhí)帯?p> 在那,他先是見到了翁氏,行禮一番后鄭芝龍就讓翁氏先行離開了。
“左良玉行跡何處?朝廷如何應(yīng)對?滿洲大兵可真如你所言南下?”
鄭芝龍一針見血,問的問題都是眼下整個福建,鄭氏,乃至天下人都關(guān)心的。
盡管鄭森并沒有告知他鄭恩,鄭渡等人的死訊,鄭芝龍貌似也是知道了其中情況。
這從他灰暗許多的雙眼,和有些傴僂的身體就能看出來。
或許是認(rèn)可了鄭森的能力,或許是其余諸子盡皆被殺,眼下木已成舟鄭氏只能交由鄭森來管理,鄭芝龍和鄭森的關(guān)系得到了不少緩和,至少,鄭芝龍愿意為鄭森指點一二了。
“左良玉病逝,如今統(tǒng)帥左軍的是左良玉之子左夢庚,他們還正在向南京前進(jìn),朝廷調(diào)集了劉良佐黃得功前去阻截,想必有一場大戰(zhàn)?!?p> 鄭森剛剛從閩北回來,他去巡視了一番福建的大門,仙霞關(guān)分水關(guān)各自扼守著閩北和閩東的險要之地,福建多山,歷來天下大亂閩地都是最后幾個被平定的地區(qū)。
歷史上福建在擁有雄厚實力的鄭芝龍手里,短短尋月間就被攻克的原因,就是因為鄭芝龍的不抵抗政策。
仙霞關(guān)這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險關(guān),鄭芝龍都能輕易放棄,退守安平老家,由此可見鄭芝龍的目光短淺。
不過,用來給自己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鄭森這般想到。
“韃子兵月初就已南下,江南來的消息是徐州已被攻克,我估算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到了揚州城下?!?p> 江北的消息傳到福建是有一定延時的,即使鄭氏海上力量強大,到鄭森手里的消息也至少是十天之前的了。
鄭芝龍沉默了,他沒想到,南京朝廷竟然如此不堪,手握數(shù)十萬軍隊卻毫無作為,任由滿人南下。
自古守江必守淮,徐州這等重鎮(zhèn)向來是南北朝爭奪的焦點,現(xiàn)在就這么被弘光朝輕易的拱手送人,徐州如此,揚州能好到哪去?
“可為真乎?”
他沉吟半晌,仍不能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最后問了一句。
鄭森重重點頭,這可不是小事,不是他能掩蓋的,不出幾日消息就會傳遍福建沿海,屆時鄭芝龍自會相信。
“...”
看鄭芝龍有些失神,鄭森沒再說話,他已經(jīng)接管了鄭氏,之前去巡查閩北的時候途徑福州,也和福建巡撫張肯堂見過面,隱晦的告知了他鄭氏高層的變動情況,透露出了自己才是目前鄭氏領(lǐng)袖的信息。
張肯堂是個聰明人,鄭氏是拱衛(wèi)福建的長城,這個龐大利益集團內(nèi)部的權(quán)力交替不是他能夠干涉的。
而且,相比起老狐貍一般的鄭芝龍,張肯堂更喜歡眼前這個拜過錢謙益為師,看起來有些不太聰明的鄭森當(dāng)鄭家的掌舵人。
說不定,以后能從其身上謀取些利益也說不定。
張肯堂的心思鄭森不在乎,他只需要對方一個表態(tài),其實就算張肯堂反對他也沒什么,弘光朝廷已經(jīng)危在旦夕,只要鄭鴻逵能夠如歷史上一樣撤到福建,并且?guī)现祉叉I的話。
鄭森就能憑借擁立朱聿鍵登基稱帝的從龍之功穩(wěn)固自己在鄭氏的地位,也能以朱聿鍵的名義調(diào)動鄭氏兵馬,反過來還能用鄭氏兵馬鞏固朱聿鍵的皇權(quán)和地位。
此可謂一舉多得!
告別鄭芝龍,鄭森出了院子來到了位于鄭宅之中的一處校場。
這里已經(jīng)大變模樣,從東寧來的一眾鄭森班底都在這里辦公。
施瑯,鄭久,劉國軒一直跟在鄭森左右,董騰楊于兩則是被鄭森派出去接管了鄭氏的財政和軍事大權(quán),何斌被鄭森派去主政金廈,直接抓住集團的命脈。
再加上,他在安平之變前即聯(lián)系了平戶的田川次郎,向其道明了緣由,也得到了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的支持。
在沒有鄭森秘信之前,他將不會做任何表態(tài),完全中立。
這也是一種對鄭氏中人的施壓,畢竟對日貿(mào)易是鄭氏海上貿(mào)易的大頭,如果沒了平戶田川次郎這個據(jù)點,再想在日本找個立足點就難如登天了。
須知此時的德川幕府奉行的是閉關(guān)鎖國的政策,就連最早到達(dá)日本的葡萄牙人都被驅(qū)逐出去,只留下了荷蘭人充當(dāng)貿(mào)易對象。
把東寧的這套班底搬過來,鄭森才能安心,不然手底下還都是鄭芝龍的老下屬們,他怎能放心大膽的開干?
推門而入,里面正是一片熱鬧景象,二十余個參謀于屋子里正手拿著紙筆,對著地圖高談闊論,他們都是從東寧軍校生中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干將,專門組成了鄭森身邊的參謀團,為他出謀劃策。
進(jìn)去沒過一會兒,鄭森就出來了,饒是他剛穿越過來時吸不慣這里的土煙后來又上癮的身體,也有些遭不住里面的云霧繚繞。
在屋外尋思要不要去找董騰楊于兩他們,看看委員會成立的事情辦的怎么樣的時候,一個二十出頭的窈窕女子便抱著尚且年幼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走了過來。
“酉姑,你怎么來了?”
鄭森噌的站起,董酉姑自從安平之變后就被他單獨安排到了一處小院,畢竟跟隨鄭森兵變的還有他的兄弟以及表兄,鄭宅女眷殃及池魚對她不利也是有可能的。
董酉姑似是對她這個丈夫有些陌生了,也許是被鄭森先前雷厲風(fēng)行殺伐果斷的手段嚇了一跳,至今都不太愿與他說話。
看到鄭森開口,立刻低下了頭,低聲說道:“夫君,父親自廉州來了,說是要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