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等吧”耿涵抬頭，一眼望見靠近木門的桌邊落座的青年，瞬間變了臉色。
“怎么又是你？”
她快步?jīng)_過去，一把將康津拽到身后，手里的搟面杖嘭的一下拍到桌面。
震得杯中的茶水轉(zhuǎn)起一圈圈漣漪，晃悠灑出，鋪開一小片水漬。
關(guān)恂垂眸伸手扶住茶杯，杯把轉(zhuǎn)至手心。
“涵涵！”康津忍不住語氣加重喚她。
耿涵眼皮不眨，拖住康津往后院走。
“你干嘛呀？”康津一邊掙扎，被她拖走幾步，下意識回頭看向關(guān)恂。
女孩瑩白的臉上有些焦急，有些羞惱，還有些歉意，蹙起秀氣的眉，棕色麋鹿般的眼睛也微微凝緊。
握在手里的杯子被他收緊，剛倒進去的滾燙茶水透過杯壁灼熱他的手掌。
刺痛感一陣陣直達心房，關(guān)恂推開茶杯站起來。
“都說了讓你離他遠(yuǎn)點！一點都不聽我話！”耿涵一邊數(shù)落一邊強硬扯著她的手腕推進后院堂屋。
她用力掙開耿涵收緊的力度，“到底怎么了？”腳尖抵住堂屋的門檻，使勁往后退。
陡然，后背撞在身后一堵人墻上。
康津愕然回頭，關(guān)恂的臉近在咫尺。
目之所及，硬朗流暢的下頜線，淺薄的唇，鼻梁高挺，黑漆漆的眸子在青藍色的云光下，流轉(zhuǎn)清冷韻昧，這雙眼睛正認(rèn)真地凝視自己，她被瞧得心尖輕顫。
雙眸像一顆純黑琉璃，澄澈、深沉。
猝不及防望見瞳仁里倒映出小小的自己，她呆滯的臉。
距離拉近，五官放大，氣息擁簇，讓她忍不住沉湎其中，甚至產(chǎn)生一種錯覺，好似這世界唯余他們兩人。
美色當(dāng)前，她忘記掙扎，耿涵仍在堅持把她往里拽。
忽然小腿猝不及防撞上門檻，一瞬間整個人徹底失控，身體向內(nèi)傾斜倒去。
“呀！”耿涵這才意識到，她的蠻力拽倒了康津。
眼見人就要摔下來，她后怕地連忙湊近，想要墊在她身下，試圖緩沖慣性。
驟然間，一雙有力的手托住康津的腰，把人一扯，半斜的身子回落，倒向外側(cè)，一剎那撲進男人懷里。
“唔——”
“津津！沒事吧？”耿涵呆呆站在內(nèi)側(cè)見她埋進關(guān)恂懷中，只露出一個后腦勺。
四周視線昏暗，被他的味道包圍，康津聞到了他衣服上的氣味，嗅出清新的白蘭香，大抵是洗衣液的味道附著在衣物上。
偷偷聳起鼻子輕嗅幾下，她抓住他的衣角，慢慢直起腰。
關(guān)恂順勢扶住她的手肘：“還好嗎？”
清凌眉眼微擰，眼神挾著擔(dān)心，從頭到腳掃一遍她。
她垂眸搖搖頭，撤一步給兩人留出適當(dāng)?shù)目臻g。
距離一瞬間拉開，關(guān)恂眉目怔然，松開手垂落至兩側(cè)。
耿涵蹲下拍一拍她的小腿，仰頭問：“疼不疼？”
“沒事”她拉起耿涵站到門旁，回望關(guān)恂笑了笑：“關(guān)恂哥?！?p> 關(guān)恂身形一晃，黑眸直至對上女孩淺笑的雙眸。
這三個字，自重逢至今，是她第一次稱呼自己，卻讓人如何都笑不出來。
飽含著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生疏、見外，甚至他覺得還有些諷刺。
“涵涵不是有意的，她可能有點不習(xí)慣你突然出現(xiàn)?！笨到驕芈暯忉?。
關(guān)恂繃緊手臂，目光直逼向她。
“你——”康津被他盯得后退半步。
“你也不習(xí)慣嗎？”
他眼中鋒芒畢露，令人顫栗。
沒等到康津的回答，耿涵卻陰陽怪氣哼起來。
“有的人臉皮比城墻還要厚！當(dāng)初一走就是六年，回來了還必須得讓人都?xì)g迎！”
她冷冷瞥一眼他：“你以為你誰??！觀世音菩薩？大家都得捧著你？”
康津低喚：“耿涵！”
“閉嘴！”
“你吼我？”耿涵瞪大眼睛，捏住她的肩膀質(zhì)問:“因為他？”
“你不知道他——！”話說一半她又恨恨憋回去。
狠狠白關(guān)恂一眼，她氣惱著揮臂推開康津往前廳去。
剛好陳蘭和兒子彭誠前后腳進前廳大門，身后跟著一老一少。
小的不耐煩，皺緊眉頭撇開老人的手，老的有些激動，挾持小的使勁拽進屋里。
老人家滿頭白發(fā)，面容蒼老，眼睛卻精亮有神。
“哎喲！津津和涵涵回來啦！”一邊拽住比她高半頭的男孩往前扯，男孩顯然極不情愿。
耿涵跑上前，康津緊隨其后，兩人匆匆越過后院，走進前廳迎上祖孫兩人。
“小石頭！又長高了！”耿涵踮腳摸摸男孩的頭，姐弟倆已經(jīng)一般高。
男孩撇開頭，神色懨懨。
見狀老人拍打幾下他的胳膊：“你姐跟你說話呢！”
奮力掙脫開她的束縛，男孩轉(zhuǎn)身就要沖出門。
康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耿磊！”
叫耿磊的男孩偏頭撇她一眼，撞見她嚴(yán)厲的神情，默默走到旁邊踢一腳板凳，敞腿坐下。
耿涵攙扶老人坐下來，和她寒暄幾句。
路上陳蘭就跟彭誠說了姐妹兩個回來的事，彭誠看見她們倆笑得格外興奮。
“津津涵涵！”
康津沖他靦腆笑一笑，耿涵上去一把抱住他：“誠誠哥！嫂子相好沒？”
話落一屋子哄笑起來，彭誠點點她的額頭：“哪能?。〉靡泓c頭才行！”
耿涵嘿嘿一笑：“那你倒是把人給我?guī)砜囱?！?p> “行啦！明兒就帶你去！”陳蘭走進廚房準(zhǔn)備晚飯。
天色完全暗下來，似潑了墨般漆沉，星星點點月光如銀色斑斕鋪陳在院里。
關(guān)恂緩步穿過昏暗庭院走進前廳，霎時挺拔人影出現(xiàn)在雪亮光照下，頃刻間飯廳里的熱鬧驟然沉寂，四周靜謐無聲。
門框角落的燈光打在他臉一側(cè)，一暗一明，映照出他深邃的輪廓，長睫垂下，冷冽的黑眸幽沉如古波靜水。
眾人靜觀默察下，他沉默走到桌邊拎包準(zhǔn)備離開。
視線落在他的背影上，形影相吊，孤影只身。
康津冷不丁地望見一種孤獨頹然感縈繞在他周身，
一秒后，她感覺心口一角倏地凹陷下去，慢慢滋生出不可控的情緒。
廚房的簾子忽而被掀開，陳蘭沖外面喊：“我搟面杖呢？你倆給我扔哪去了？”眼神巡視一圈，乍然瞧見杵在其中，與他們格格不入的高瘦人影。
須臾間她變得驚喜又激動。
陳蘭連忙跑過去一把拉住他。
“關(guān)恂！”
伴隨這道高昂聲音，稀薄靜止的空氣倏然流通，大家恍若才呼吸過來，紛紛活絡(luò)走動。
耿涵窩在桌邊不屑地撇撇嘴，外婆和耿磊探頭好奇地打量他。
彭誠走過去熱情地拍拍男人肩膀：“回來啦！”
“關(guān)恂啊！都成男人樣了！”陳蘭不禁唏噓不已。
他筆直站立，在一堆人中如鶴立雞群，直挺挺地像一棵白楊樹，高大正直。
關(guān)恂反應(yīng)幾秒認(rèn)出她，沉聲喊人：“陳姨”
陳蘭慌忙哎一聲，嘴里念叨不斷，感嘆歲月流逝。
“真好??！比以前還好看！”
彭誠和康津不禁失笑，大家被她花癡的模樣逗得樂不可支。
一把年紀(jì)卻好像沒見過世面，她攥緊關(guān)恂的胳膊一直轉(zhuǎn)悠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