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罷了。哎，做人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我廖佳紅還算得個人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磊聽聞，卻只是沉默不語，氣鼓鼓地徑直朝前走去。
我含著淚，趕忙跟了上去，繼續(xù)說道：“你有所不知，自奶奶摔倒那日起，養(yǎng)父整個人都好似變了模樣……我滿心憂慮，恐懼著有朝一日這個家……便這般散了。弟弟妹妹尚年幼，奶奶又臥床不起，這日子可怎么過呀？我必須挑起這副擔子，如此，我這心里方能好受些！”
“那行，隨你吧！”
“磊磊哥，多謝你能理解。只是我家如今這情形，千萬莫要宣揚出去，可好？我實在不愿叫太多人知曉，奶奶若是知道，定會傷心難過的?！?p> “好，我曉得啦。往后我若有閑時，便過來幫襯你?！?p> “到時候再說吧，你且專心讀書，爭取能考上大學才是?！?p> “好的?！?p> 二人一路走著，一路說著，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小路。
此時，鄉(xiāng)鄰們正在田間地頭忙碌。不經(jīng)意間瞧見他倆，那些個長舌婦人便開始嚼起舌根來。
“他們怎的老是湊在一處呢？”
有幾個長舌婦，還偷偷瞥了一眼周美鳳，冷言冷語道：“張磊這膽子可真夠大的，整日里與這斷掌女走得那般近，莫不是在談情說愛？若是真談上了，該不會害了張磊吧？”
另一個中年婦女，壓低聲音道：“周美鳳，你怎的也不管管你家兒子？”
周美鳳抬眼瞧了瞧路過的張磊與我并肩而行，微微一愣，心中已然有數(shù)，卻并未言語。她并非不想說，只是覺著時機未到，她自是斷斷不許自家兒子與這斷掌女成親的。眾人想想，誰又肯拿自家兒子的性命去開玩笑呢！
另有一個臉上長滿斑點的長舌婦，歪著腦袋，瞅瞅周美鳳，又瞧瞧路過的我們，而后與身旁的中年婦女道：“于老頭子和蘭蘭想必就是被這斷掌女克死的，呸呸呸……他們領(lǐng)養(yǎng)之時，怎的也不打聽打聽清楚？”
“還不是想孩子想得緊嘛，聽說他們當時是知道這事兒的，卻也沒放在心上?！?p> 眾人聽聞，頓時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愈發(fā)帶勁。
我聽在耳中，只覺心如刀絞，難過到幾乎落淚。仔細想來，她們所言也并非毫無道理，頓時神情沮喪，只得低著頭，默默無言地往回走。
張磊瞧見我這般模樣，開口勸道：“甭管她們說些什么，咱們只管走自己的路，由著旁人去說吧?！?p> 我漲紅了臉，恰似那做錯事的孩童，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情緒愈發(fā)低落，淚水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張磊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莫名的心疼，抬手撓了撓前額的頭發(fā)，說道：“甭管旁人說啥，你可得照看好自己的身子，一家老小還都指望著你照料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走到我家門前。張磊道：“佳紅呀，切莫灰心喪氣……磊磊哥給你加油打氣！”
我終于抬起頭，看向他，輕聲說道：“嗯呢，多謝你！”
“快進去吧！”張磊言罷，推著自行車，轉(zhuǎn)身朝自家方向走去。
我不及多想，趕忙朝家中奔去。
推開院門，我便大聲喊道：“奶奶，我回來啦?！?p> 于奶奶瞇著眼睛，佯裝未曾聽見。
我急忙跑進房間，來到床邊，俯身低頭瞧了一眼，暗自喃喃道：“還好?！?p> 恰在此時，龍鳳胎弟妹從里屋走了出來，齊聲說道：“姐姐回來咯，我們肚子餓啦?！?p> “我先去幫奶奶擦擦身子，隨后便去做飯，可好？”
“小馨，你來幫姐姐個忙，把奶奶的衣裳撩起來，成不？”
“好嘞?！?p> “奶奶，您配合一下，我們幫您擦擦汗，成不？”
于奶奶卻依舊裝聾作啞，一聲不吭。
我和妹妹無奈，只得使出渾身力氣，將她翻了個身。我趕忙拿起毛巾，從頸部一路擦到腳底，總算是擦完了。
我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正欲出門，卻聽見于奶奶慢悠悠地說道：“我要小便了?！?p> 我趕忙一邊放下洗臉盆，一邊從地上端起便盆遞過去。待她解完手，又幫她擦洗干凈身體，這才拿起便盆和洗臉盆，朝院門外的水溝走去。
約莫過了十分鐘，我端著洗凈的衣服往回走。剛邁進院門，便聽見于奶奶在房間里怒吼：“這野丫頭又跑哪兒去了？”聽到這刺耳的聲音，我心頭一緊，趕忙沖進房間，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倆手忙腳亂地將洗好的便盆放好，我大聲喊道：“小馨，快進來，幫姐姐一把，奶奶拉大便了?！?p> 于小馨不緊不慢地走進來，捏著鼻子道：“好臭，好臭，叫哥哥來嘛。”
“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快些過來?！?p> 于小馨這才慢悠悠地走到床邊。
我剛把盆子放地上，正欲脫下奶奶的褲子，還沒來得及端上便盆，奶奶又拉了出來。
于小馨見狀，趕忙捏著鼻子跑了出去。
我趕忙將便盆遞過去，過了一會兒，問道：“奶奶，還有嗎？”
“沒了?！?p> “好嘞，沒了我便給您擦屁股啦?！?p> 我迅速從床邊拿起草紙，仔仔細細地給她擦了一遍又一遍，這才幫她穿上褲子。抬頭看著于奶奶瞇著雙眼，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陣難過。
片刻后，我端著便盆和褲子朝門外走去，邊走邊喊：“小馨，你同我一道去，你幫我洗便盆和褲子，我去菜園里摘些菜，可好？”
“我不洗，你自己洗?！?p> “行行，我洗便是。那我洗完后，你幫我拿回來總成吧？”
“嗯，這還差不多。姐姐你可要快點兒洗，我肚子都餓扁啦！”
“好嘞?！蔽胰讲⒆鲀刹絹淼胶舆?，彎腰低頭，賣力地洗了起來。不多時便洗完了，我高聲喊道：“小馨，我洗完咯，你快來拿回去吧！”
“來啦，來啦?！庇谛≤皹O不情愿地走過來，端起便盆往回走去。
我趕忙跑到菜園里，望著那寥寥無幾的茄子和黃瓜，一時犯了難，不知該摘些什么才好。思索片刻，撓了撓頭皮，這才伸手摘了四根茄子和兩根黃瓜，自言自語道：“夠了，這日子還長著呢?！毖粤T，連忙拿起菜，匆匆跑回家里。
我急忙來到水池邊，拿起木瓜瓢，從水缸里舀水，將茄子和黃瓜洗凈后，端進廚房，放在案板上。隨后又拿起一旁的紅薯，削皮洗凈切塊，放入鍋中，添上水，蓋上鍋蓋。拍了拍手上的水珠，這才坐到灶門前，拿起火柴棍，劃燃后引燃巴毛，放入灶中。不多時，灶中便燃起熊熊大火，煮起飯來。
此時，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nèi)，給這忙碌而又略顯雜亂的場景，添上了一抹昏黃的色調(diào)。我望著灶中跳躍的火苗，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卻又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撐起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