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下來了!誕下來了!歷經(jīng)這許多艱難,終是順利誕下!”接生婆滿頭大汗,那興奮的呼喊聲在產(chǎn)房內(nèi)不住回蕩。
產(chǎn)婦聽聞,淚水瞬間盈滿雙眸,氣息微弱,哽咽著說道:“國華,咱們的孩兒,總算平安出生了?!毖粤T,緩緩伸出手,輕輕撫上我的頭,喃喃低語:“孩兒啊,你既已降臨這世間,往后便只得依靠你爹爹了……孩兒啊,為娘要去了,對不住你,對不住啊!”
語畢,產(chǎn)婦喉間似有異物哽塞,呼吸陡然急促,大口張著,鼻翼賁張,足猛地一蹬,頭往一側(cè)偏去,便軟軟靠在爸爸身上。
爸爸見狀,急忙在床邊屈膝跪地,匆忙為媽媽施行人工呼吸。
那接生婆驚得雙目圓睜,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兒,才慌亂地推開爸爸,說道:“讓我來?!?p> 轉(zhuǎn)瞬之間,五分鐘已然過去,媽媽生命危在旦夕,似頃刻間便要消逝,雙手緩緩從爸爸手中松開。
當(dāng)真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這般慘事,竟猝然降臨在爸爸身上。
爸爸緊緊抱住媽媽的遺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悲慟,仰頭向天,淚下如雨……
良久,才聲嘶力竭地哭喊:“老婆,老婆,老婆……除此之外,竟再無別言。
爸爸親眼目睹媽媽凄慘離世,那痛苦與絕望,恰似利刃剜心,令人肝腸寸斷。
剎那間,爸爸腦海中浮現(xiàn)出去年炎夏退伍歸來次日,往大姐家途中,偶遇媽媽于田邊插秧之景。二人乍然相逢,一見鐘情,媽媽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一回眸、一皺眉,皆是端莊大方之態(tài),爸爸不禁情難自禁,緩緩向媽媽靠近。想來緣分早定,注定二人于此相遇。彼時,爸爸睹見媽媽芳容,心生傾慕,自此許下對媽媽的深情。
爸爸思及此,眼見媽媽笑容瞬間消散,不禁捶胸頓足,悲痛欲絕,臉貼著臉說道:“老婆,為夫無用,無用啊……竟未能護(hù)你周全,讓你失望了!對不住你,對不住啊!為夫沒照顧好你,皆是為夫的錯,是為夫的錯呀!”
爸爸言至此處,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目光呆滯地?fù)u晃著遺體,哭道:“為何呀?為何你要舍我而去?往后的日子,為夫可怎么活下去呀?老天爺,你為何如此冷酷無情,這般對她?為何呀?為何呀?老天爺啊,你怎能如此絕情,將我老婆,帶走,往后的日子,叫我如何是好呀?”
爸爸呼天搶地,痛不欲生,伸手輕輕摩挲媽媽臉頰,說道:“娘子、娘子,你醒醒,醒醒呀!莫要拋下我不管,好不好?老婆,老婆,快起來,快起來呀……沒了你,為夫可怎么活呀!”
那接生婆目睹此景,嚇得驚慌失措,一屁股坐倒在地,緊緊將我抱在懷中,心中悲苦難抑,不禁放聲嚎哭。
恰在此時,我“嗚嗚咽咽”地啼哭起來,仿佛在哀哀乞求:“媽媽、媽媽,我要媽媽,求媽媽抱抱我,抱抱我呀,求您莫要拋下我,您別走,別走好不好呀?”
我哭得愈發(fā)悲切,似在聲聲呼喊:“媽媽、媽媽,請別、別、別離開我呀,我還未曾看清媽媽您的模樣,您便離我而去,往后的日子,在我該如何是好呀?”
我與爸爸的哭喊聲,響徹整個房間,傳至門外,于夜空中久久回蕩。
奶奶聽聞這哭啼聲,心頭陡然涌起不祥之感,端著熱水,匆匆趕來。
剛至門口,目睹眼前慘狀,手腳瞬間不聽使喚,水盆“哐當(dāng)”一聲傾翻在房間門口,滾燙熱水濺到她身上,她卻全然不顧燙傷的手腳,再也難以遏制情緒,怒目圓睜,怒吼道:“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何緣故?你是如何接生的?還我兒媳,還我那苦命的兒媳!你接的什么生?為何連兒媳的性命都保不???還我兒媳,還我兒媳!”
奶奶橫眉立目,怒不可遏,不顧情面地揪住接生婆的頭發(fā),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得那接生婆頭破血流,頭發(fā)扯落,衣裳撕破。接生婆癱坐在地,抱著我淚流滿面,任由奶奶發(fā)泄。
奶奶打累了,宣泄過后,咬碎鋼牙,呆立當(dāng)場。
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任誰都難以承受。
那接生婆不顧傷痛,抱著我,看向正在盛怒中的奶奶,聲淚俱下道:“難產(chǎn)啊,廖大嫂,實在是難產(chǎn)……這苦命的孩子,剛出生便要面對與親娘分離,她連媽媽的懷抱都未曾感受,您兒媳便去了。您說我又能如何?再晚些許,怕是連這孩子也保不住了,我又何嘗愿意如此……誰想做這等違背良心之事呢!”
且說爺爺午后便覺身體不適,晚飯未曾進(jìn)食,早早睡下。
忽聞哭聲傳來,連忙從床上跳起,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昏暗的產(chǎn)房門口。抬眼看到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地,瞠目結(jié)舌,涕泗橫流,模樣凄慘至極。
爺爺心如刀絞,站在漆黑的院中,束手無策,六神無主地站起來,來回踱步。
那接生婆忍痛喊道:“廖大嫂、廖大嫂,我不過是些皮外傷,并無大礙。話說回來,誰遇上這等情形,都會做出迫不得已之舉,您也無需太過自責(zé)了。哎喲喂,事已至此,也只能情恕理遣了?!?p> 言罷,她再次催促:“快去端熱水過來吧?!?p> “好好,我這便端水去。何大妹子,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時沖動,實在對不住你了。唉,我這腦子,怎就糊涂至此,竟做出打人之舉?!蹦棠踢呎f邊懊悔地走出房間。
接生婆聽后,自言自語道:“唉,誰叫我沒能救活她兒媳呢……打便打了,該打,便是打死我,也不冤?!?p> 奶奶聽了,羞愧難當(dāng)?shù)氐椭^,邊走邊喃喃自語:“兒媳婦沒了,孩子剛出生便沒了娘,這日子可怎么過呀?這究竟是什么命呀!”
爸爸失神地望著媽媽的遺體,回想起方才媽媽生產(chǎn)的過程,媽媽那身心俱疲之態(tài),劇烈的疼痛仿若蔓藤,緊緊纏繞著他的五臟六腑與四肢百骸。
爺爺亦是痛心入骨,哀痛欲絕,站在那里,仿若世間萬物皆與他無關(guān)。站了一會兒,便朝院門外緩緩走去。
此刻,夜色愈發(fā)深沉,涼風(fēng)更添凄寒,廖家人的命運(yùn),仿若被濃重的陰霾緊緊包裹。
恰在此時,奶奶端著熱水,步入產(chǎn)房,高聲喊道:“何大妹子,水來啦!”

紅林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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