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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神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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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神大傳 顧墉 3414 2025-08-20 21:54:34

  顧大通與慕小雪并肩立于南天門時(shí),七界同輝的盛景仍在眼底流轉(zhuǎn)——紫電劈開云海的剎那,仙界的瓊樓、佛國的金頂、魔界的黑曜石城墻、妖界的萬木蔥蘢、冥界的忘川熒光、鬼界的玄鐵牌坊,連同人間界連綿的青山,竟在同一道霞光里顯露出輪廓。那光流如同融化的星河,順著天門的白玉欄桿漫下來,沾了慕小雪的裙角,也染了顧大通手中圣劍的鋒刃。

  “該回家了看看了?!鳖櫞笸ㄎ兆∧叫⊙┑氖謺r(shí),她指尖還帶著天門的清寒。圣劍在兩人腳下化作流光,穿過九重天的罡風(fēng),穿過人間界的云層,朝著西北群山墜去。

  慕小雪低頭望著云流掠過指尖,想起在佛國的初見。那時(shí)顧大通剛從黃沙陣?yán)镪J出來,衣袍染著血污,卻梗著脖子跟迦葉菩薩爭辯“逆天而行”的道理,眼里的光比佛前的琉璃燈還要烈。慕小白在一旁笑鬧著推她:“小雪你看,這小子是不是跟當(dāng)年的你很像?”她那時(shí)只覺心跳漏了半拍,這少年身上那股不服輸?shù)捻g勁,像極了三百年前在昆侖墟獨(dú)自對抗雪怪的自己。

  如今十指緊扣懸于半空,山間的飛云帶著草木清氣撲在臉上,慕小雪忽然覺得臉頰發(fā)燙。她偷偷瞥向顧大通,他正低頭看她,睫毛在陽光下投出淺影,嘴角噙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霸谙胧裁矗俊彼穆曇艋熘L(fēng)聲,像山澗流過鵝卵石。

  “在想……”慕小雪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這樣真好?!?p>  是啊,真好。沒有仙魔大戰(zhàn)的硝煙,沒有六道輪回的枷鎖,只有他掌心的溫度,和身下越來越近的人間煙火。

  圣劍落地時(shí)帶起一陣微風(fēng),吹得崖坪上的狗尾草簌簌作響。慕小雪抬眼望去,幾十畝的崖坪像被群山捧在手心,土黃色的土墻半掩在野薔薇叢里,瓦藍(lán)色的土瓦上長著幾叢瓦松,遠(yuǎn)處的炊煙正順著山勢緩緩爬升。

  “汪!汪汪!”

  大黃的叫聲驚飛了檐下的燕子。這只老黃狗瘸著一條后腿,一顛一顛地?fù)涞筋櫞笸_邊,尾巴搖得像撥浪鼓,舌頭舔著他的褲腳,涎水打濕了布料。顧大通笑著蹲下身揉它的腦袋:“大黃,還認(rèn)得我嘛?”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顧母端著的木盆“哐當(dāng)”落在地上,清水混著紅薯皮漫了一地。她愣了半晌,忽然撲過來抱住顧大通,圍裙上的面粉沾了他一身:“通兒!我的兒?。∧氵€活著!”

  顧大通被勒得喘不過氣,鼻尖縈繞著母親身上的柴火味和皂角香。他拍著母親的背,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才說出話:“媽,我回來了?!?p>  顧母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慕小雪,白衣勝雪的姑娘站在野薔薇叢邊,裙擺被風(fēng)吹得輕輕揚(yáng)起,像落進(jìn)凡間的云。她慌忙松開兒子,在圍裙上使勁蹭著和面時(shí)沾的面粉,手背上還留著燙紅的印子:“看我這記性……通兒,這位姑娘是?”

  “媽,這是慕小雪,我的……朋友?!鳖櫞笸ǖ穆曇粲行┖?p>  慕小雪上前一步,屈膝行禮時(shí)裙擺掃過石階上的青苔:“小雪見過伯母。”她的聲音清潤,像崖下的泉水叮咚。

  顧母眼睛一亮,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又怕自己的糙手磨著她:“哎喲,這姑娘長的,跟畫里走出來似的!眉眼跟山丹丹花似的俏,皮膚白得像新剝的蔥根!”

  “伯母過獎了?!蹦叫⊙┠橆a微紅,指尖觸到顧母掌心的老繭,那是常年操持家務(wù)留下的印記。

  “快進(jìn)屋快進(jìn)屋!”顧母要去牽她,又想起自己剛和面的手,尷尬地縮了回去。顧大通趕緊打圓場:“小雪,這就是咱家,別拘束。”

  剛走到堂屋門口,門簾“嘩啦”被掀開,顧老太太拄著棗木拐杖,顫巍巍地站在門檻上。她的眼睛因?yàn)槌D曜鲠樉€活有些渾濁,卻在看見顧大通的瞬間亮了起來:“通兒媽,是誰來了?”

  “奶奶。”顧大通的聲音有些發(fā)緊。老太太的頭發(fā)全白了,像蒙著一層雪,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進(jìn)米粒,那雙曾經(jīng)為他縫補(bǔ)衣裳的手,此刻正緊緊攥著拐杖。

  “通兒?”老太太往前挪了兩步,拐杖在地上敲出篤篤聲,“我的通兒回來了?”

  顧大通連忙上前扶住她,掌心觸到奶奶胳膊上松弛的皮膚,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澳棠?,是我?!彼ё±咸珪r(shí),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艾草味——每年端午,她都會把曬干的艾草縫進(jìn)他的枕套。

  “嗚嗚……我的通兒啊……”老太太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肩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夜夜數(shù)著星星盼,一顆星就是一天……”她的拳頭輕輕捶著他的后背,力道卻重得像敲在他心上。

  里屋傳來炕沿響動,顧老太爺光著腳跑了出來,鞋后跟還掛在腳踝上。他年輕時(shí)是村里的木匠,手上的老繭比樹皮還硬,此刻卻顫巍巍地摸著顧大通的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慕小雪站在一旁,看著這祖孫三人相擁的模樣,眼角忽然濕潤了。她想起自己早逝的父母,那時(shí)她還小,只記得靈堂前搖曳的燭火,和哥哥慕小白笨拙地拍著她的背說“以后有哥在”。顧母悄悄用圍裙擦了擦眼睛,又慌忙轉(zhuǎn)身去灶房燒火,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里,藏著沒說出口的牽掛。

  “這姑娘是?”顧老太太終于注意到慕小雪,拉著她的手不肯放。老人家的手有些涼,卻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小雪見過爺爺,奶奶?!蹦叫⊙┣バ卸Y,發(fā)間的銀飾叮當(dāng)作響。

  “嘖嘖,這姑娘真??!”顧老太爺瞇著眼笑,露出僅剩的幾顆牙,“比年畫里的仙女還好看!”

  顧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出一包果子,黑布包裹上還繡著褪色的牡丹。“這是去年山里摘的山杏,我曬成了干果,想著通兒回來能嘗嘗?!彼叫⊙┦掷锶訋е柟獾奈兜?,“快吃快吃,自家曬的,不牙磣?!?p>  顧母端來一碗紅糖水,粗瓷碗邊緣有些磕碰:“姑娘,喝口糖水暖暖身子,山路涼。”慕小雪剛要起身,就被按回椅子上——那椅子是顧父親手做的,木縫里還留著刨花的清香。

  正聊著,院門口傳來鋤頭落地的聲音。顧父扛著鋤頭走進(jìn)來,褲腳沾著泥,草帽沿還掛著草葉。他看到顧大通時(shí),手在褲腿上蹭了又蹭,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回來就好?!?p>  “爹?!?p>  顧大通看著父親兩鬢的白發(fā),忽然想起小時(shí)候父親教他編竹筐的樣子,那時(shí)父親的頭發(fā)還是黑的,力氣大得能把他舉過頭頂。

  顧父走進(jìn)屋,看見慕小雪時(shí)愣了愣,隨即露出憨厚的笑:“姑娘坐,別客氣。”他洗完手,拉著顧大通到院子角落,壓低聲音說:“這姑娘看著是個(gè)好姑娘,你要好好待人家?!?p>  “我知道,爹?!鳖櫞笸ǖ穆曇粲行┻煅省?p>  “知道就好。”顧父拍了拍他的背,轉(zhuǎn)身往灶房走,“我去給你媽搭把手,你陪姑娘說話去?!?p>  顧大通回到堂屋,看見慕小雪手腕上多了副白玉手鐲,玉色溫潤,在陽光下泛著柔光。“這是……”他看向奶奶,忽然想起小時(shí)候偷拿手鐲被罵的事——那時(shí)他覺得這手鐲像天上的月亮,偷偷藏在褲兜里想拿去給小伙伴看,結(jié)果被奶奶追著打了半院子。

  “奶奶,這不是您的嫁妝嗎?”顧大通笑道,“您當(dāng)年寶貝得跟什么似的,我摸一下都要被罵?!?p>  慕小雪一聽,慌忙要摘下來,卻被顧老太太按?。骸罢裁凑?!這是給孫媳婦留的!”老人家抹了把眼淚,“我以為等不到這一天了,沒想到老天爺開眼,讓我見著了?!彼叫⊙┑氖郑谚C子往她腕上推了推,“戴著,這是老顧家的規(guī)矩。”

  顧母端著菜進(jìn)來時(shí),看見鐲子也笑了:“媽藏了一輩子,今天可算舍得拿出來了?!?p>  飯菜擺了一桌子:蒸紅薯、炒南瓜、雞蛋羹,還有一碗臘肉——那是過年都舍不得吃的,被顧母用鹽腌在缸里,今天特意拿出來切了半塊。顧母和老太太不停地給慕小雪夾菜,她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臉頰紅撲撲的,只能一個(gè)勁說“謝謝伯母”“謝謝奶奶”。

  顧大通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被顧母瞪了一眼:“笑什么笑!快給小雪夾塊肉!”

  飯后,慕小雪要去洗碗,被顧母一把拉?。骸澳哪茏尶腿讼赐耄⊥▋?,你帶姑娘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咱這顧家村?!?p>  顧家村坐落在兩山夾一河的地方,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崖坪上,土坯房的煙囪里升起裊裊炊煙,牛羊在河邊悠閑地吃草。顧大通牽著慕小雪的手,沿著河邊的小路慢慢走。

  “小時(shí)候我總在這河里摸魚?!鳖櫞笸ㄖ钢宄旱暮铀澳菚r(shí)候水更清,能看見石頭縫里的螃蟹。有一次我摸了條大草魚,回來被我媽夸了三天?!?p>  慕小雪蹲下身,看著水里的小魚游過,指尖剛碰到水面,魚兒就“嗖”地一下散開了?!罢婧猛?。”她仰頭笑,陽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層金粉。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慕小雪忽然問,風(fēng)掀起她的發(fā)絲,拂過顧大通的臉頰。

  顧大通幫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指尖觸到她溫?zé)岬亩埂!拔蚁肴ヌ粟そ??!彼p聲說,“有些事要了結(jié),還有……”他看著慕小雪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回來后,我想去給你哥提親。小雪,你愿意嫁給我嗎?”

  慕小雪的臉“騰”地紅了,她站起身,提著裙擺往前跑,聲音像銀鈴一樣在河邊回蕩:“我才不愿意呢——”

  顧大通笑著追上去,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河水嘩嘩地流著,像在唱一首悠長的歌。遠(yuǎn)處的村莊里,顧母正站在院門口眺望,顧老太爺在給大黃喂食,顧老太太坐在炕頭,摩挲著手里的針線,盤算著該給孫媳婦做件什么樣的新衣裳。

  山風(fēng)吹過崖坪,野薔薇的香氣漫了開來,日子就像這河水,緩緩地流著,帶著說不盡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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