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嵐委實被他氣到了。
做妾,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難道她長得那么像戀愛腦?為了一個男人會拋棄自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不過,還是先好好攢錢,想想度牒的門路吧。
“要用錢的地方好多啊,真是神煩,煩上加煩。”
裴云嵐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夠明白了,但是陳蓮甫居然不死心,來家里的次數(shù)比以前勤多了,所以她泡在千文齋的時間變長了。
這天,似乎老天爺也想雪上加霜,她被接連退稿,需要重畫。裴云嵐索性扔下筆,暫時不畫了。她寫了封信,請趙纖幫她送過去。
“如果宋法曹在,你就等他寫完回信;如果不在,你就把信原樣帶回來。”裴云嵐給了他些碎銀子算作跑腿費,“麻煩你了。”
趙纖沒有要銀子直接去送信了。裴云嵐從書架里找出了一包酸梅干,她一邊吃著一邊哼著歌。
這酸梅干的味道比起甘草杏來可差遠(yuǎn)了。
半個時辰后,趙纖帶著信歸來。裴云嵐慢條斯理的吃完酸梅干,喝好了茶,沒有收拾桌子,留下一桌狼藉去宋瀟約的那家飯館了。
小飯館在銅駝坊里不起眼的一條巷子里,室內(nèi)別有洞天,陳設(shè)布置很有格調(diào),空間也很大。裴云嵐進了雅間,沒多久宋瀟就來了。他穿著葵綠色圓領(lǐng)袍,戴著黑色的軟腳幞頭,還沒坐下便問道。
“你要吃什么?”
“肉!”
“那我先隨便點點?!?p> “OK.”
店家先送上了一大壇玉漿酒、一碟蟹生和醉蝦、一碟李子和桑葚。宋瀟給她把酒滿上,裴云嵐揀了一顆桑葚丟進嘴里。
“嗯,新鮮?!?p> 她拿起酒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個精光。
“你,悠著點,別這么猛啊。”
“猛個毛線,這酒淡得像果汁一樣,得喝一缸才能醉人吧?!?p> “說得也是?!彼螢t這又把酒給她續(xù)上了。
“我想喝烈酒,五糧液、伏特加、威士忌什么的……”
“那你夜觀天象,說不定哪天運氣好,看見五星連珠了,你就嗖得一聲穿回去了。”
“拍電視劇呢你。”
裴云嵐大口喝酒,大口啃蟹,毫無淑女儀態(tài),反倒是宋瀟優(yōu)雅地剝著蝦殼,慢慢地飲著酒。
“拆開你的信的時候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真是,有八百年沒讀過英文了吧?!?p> “加密信件,可惜沒有雞毛,不然我就貼上了?!?p> 主菜來了,兩大盤滋滋冒油的烤串。裴云嵐拿起一根羊肉的,雖然沒有辣椒,但是調(diào)味調(diào)得另有風(fēng)味。
“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好!”說罷,又灌了一大口酒。
“這家老板做燒烤很有一套,你再嘗嘗素菜?!?p> 裴云嵐又嘗了嘗蘑菇和韭菜,正好解了肉的膩。接下來,兩個人默默地吃著喝著。
宋瀟原本話就不多。再說,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多半是心情不好出來排解郁悶的。雞湯么,他不會灌,只能默默地陪著她喝酒了。
酒壇半空,盤子里的肉串也少了,裴云嵐這才又開口說道。
“老宋,你有沒有門道能搞到度牒?”
“度牒?要那玩意兒做啥?”
“免婚金牌。”
宋瀟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可以幫你打聽打聽?!?p> “夠意思?!迸嵩茘古e起杯,兩人碰了一下。
“度牒搞到了,你家里人會同意嗎?”
“不同意,還可以離家出走嘛。”
“你這家伙,餿主意一堆啊。”
“嘿嘿,過獎過獎?!?p> 吃完飯,天已經(jīng)黑透了。今天跟在宋瀟身邊的是少言寡語的展昭,送到巷子口,看她安全的進了家門主仆兩個才回家?;亓怂胃?,八卦的柯南問了一堆,可惜展昭是一問三不知,他什么細(xì)節(jié)都沒打聽出來。展昭回答的句子,最多也不超過五個字,弄得柯南心癢癢的。
一身酒氣的裴云嵐被哥哥叫到了他的房里,裴云霄正襟危坐,一股殺氣從他身上迸發(fā)出來。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p> “大概,酉時?”
“戌時了。”
裴云嵐嘻嘻一笑。
“你去哪兒了?!?p> “和朋友吃飯喝酒去了?!?p> “呵,你倒是誠實。”裴云霄的聲音陡然變大,“成什么樣子,滿身酒氣、深夜歸家,你還有一點女兒家的體統(tǒng)嗎?”
裴云霄動了真怒,劈頭蓋臉一頓訓(xùn)斥,裴云嵐乖乖地立正站好,收起了嬉皮笑臉,蔫頭耷腦的接受教訓(xùn)。裴云霄見她不頂嘴不辯解,氣也立時消了。不過,不能就這么放過她。
“回去抄五十遍女誡,明日交給我?!?p> “是?!?p> 裴云霄還是心軟了,道:“算了,十遍吧?!?p> “是。”
裴云嵐正兒八經(jīng)的行禮告退,回到房里便開始磨墨寫字。哥哥罵的話也都是為了她好,她能理解。但是,腦子理解心里卻依然覺得不痛快。
她想隨意出門,玩盡興了再回家;她想喝酒喝個痛快,哪怕宿醉過后頭痛欲裂;她想不被婚姻束縛,做個一身輕松的單身狗。
可是,哪一樣在大越朝都很難。
雖然老天爺讓她復(fù)活,她應(yīng)該心存感激毫無怨言,但是這樣枷鎖重重的生活很難讓人不發(fā)牢騷。也許是酒精上頭,也許是積攢的憤懣爆發(fā),眼淚滴滴答答地掉在了紙上。
夜深人靜,哭一哭不可恥。
刷刷地抄好女誡,裴云嵐洗漱更衣,用帕子冷敷了一下眼睛。羅漢床角落里擺著針線笸籮,裴云嵐拿起上面還戳著針的荷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繡了一半的蓮花,越看越心煩。
她把針取下來,將荷包丟進了衣箱里,然后便躺在床上了。裴云霄見她房里的燈熄了,才安心地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