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幾環(huán)著他脖子的手漸漸松開。
商衍低頭親了親她的唇，緊緊抱住她。
賢者時間，緊繃的神經(jīng)和身體總是會格外放松一些，待劇烈的心跳平息，心態(tài)也隨之變得寧靜祥和。
這個時候，適合談心。
千霜抱著商衍，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對他說：
“阿衍，我可能得先離開幾天。”
聞言，商衍睫毛便是一顫。
他已經(jīng)從霸業(yè)號那邊知道了其中的緣由，心里雖然不舍，但他是理解的。
可……在千霜角度，他對這些事應(yīng)當(dāng)一無所知——他不會理解她為什么一定要離開，他不知道她的肉，身即將死亡的現(xiàn)狀，他會擔(dān)憂她究竟會不會回來……
如若不是提前知道這一切，他一定會去質(zhì)問她，把一切弄清楚，而不是保持平靜。
為了不讓千霜因自己反應(yīng)不對而發(fā)現(xiàn)端倪，商衍不得不擠出少得可憐的演技來演戲。
商衍撐起半個身子看他，驚訝的表情：“你要去哪？”
演技雖然很撇腳，但千霜很吃他這一套，沒有對他生出懷疑，只當(dāng)他真的被她說的話驚到了，摸著他頭發(fā)哄他說：“我得回我的世界，我的身體還那?！?p> 千霜想了想，瞞了一些事，把大部分事情都告訴了他。
千霜不想留下什么誤會，把前因后果很詳細地同他說了，道出自己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五靈禁地鎮(zhèn)壓著無數(shù)妖邪，若我在那個世界的肉身死亡，妖邪
逃出，便是生靈涂炭。而且，它們還會打破五靈門，來到這個世界?！?p> 千霜看著他，手指勾住他的手：“阿衍，我得回去，那樣才能保護好你……還有海底城的人魚。”
她不是為了這蒼生。
她心之所念，也不過只他一人。
商衍不說話了，伸手緊緊抱住她，聲音有點低落，像是被她說服了，又有點不甘心的模樣，扣緊她的手指道：“那你什么時候能回來？”
“很快，”千霜埋在他脖頸里，低低喃喃：“等我擺平那些妖邪……再等等我，等我回來了，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商衍才不相信她騙魚的鬼話，賭氣道：“你不回來也沒事——大不了我去……找別的魚。”最后四個
字他說得很輕，因為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
千霜卻已經(jīng)聽到了，眉頭緊緊地皺起來，翻過身很兇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商衍見自己把她惹得發(fā)了狠，自然不敢再說。
千霜捏住他的下巴，神色有些陰沉，湊在他耳邊陰測惻地說：“阿衍，要是以后被我發(fā)現(xiàn)你有了別的人，你知道我會怎么做嗎？”
商衍：“……我不知道?！?p> 千霜摸了摸他美得慘絕人寰的臉蛋，一字一頓地吐出邪惡的話語：“我會把你吊起來……”
至于吊起來干什么，商衍聽到她后來列舉的做法，羞惱地閉上眼，寧愿自己剛剛聾了。
千霜喜歡他害羞的模樣，嚇唬他一番后，就趴在他胸口，勾了他一縷銀發(fā)把玩，語氣變得正常了些：
“阿衍，等過了海神之日我再走，好不好？”商衍半睜開眼瞧她，快快不樂：“隨你?！?p> 千霜就笑起來：“至少先把你定下來，免得被其他小姑娘給拐跑了?！?p> 他才不會被拐跑！
商衍戳她的腰，問她說：“那你會唱歌了嗎？你要是唱得不好聽，我不會跟你走的。”
人魚們會在海神日這天定情，也會在這一日向喜歡的人魚表白，若是成功了，這兩條人魚會在大家的見證下定情。
當(dāng)然也有不成功的例子，大多都是因為相貌不夠美麗，歌聲不夠動聽之類的原因。
千霜聞言挑眉，曖昧道：“我們不該做的都做
了，不跟我走？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嗯？”
“……”商衍別過臉，低聲罵她：“流氓！”
出了夢，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千霜窩在商衍懷里，有點不想起來，就舉起手，放在眼前看。
商衍抱著千霜，想起她昨日失控的水靈力，思索了一會兒，說：“霜霜，這個水靈根好像有點不受你的控制……不如我來教你水系的法術(shù)吧？”
千霜放下手，目光暗了暗：“嗯，好啊?！?p> *
這幾日，海底城的人魚們都知道了一件事——未來王后也有了王上才能使用的法術(shù)。
王上帶著未來王后，一整日一整日地在海底城邊界的空曠地區(qū)練習(xí)法術(shù)。
人魚們總是離得遠遠地看熱鬧，但每次都只能看到漫天的冰龍亂飛，大概是他們未來王后法術(shù)不夠高深，場面一度十分凌亂。
人魚們聚在一起看了好幾天，后來因為越來越近的海神日，不得不去忙各自的事情。
他們采來鮮花，將海底城裝飾得更為夢幻美麗，每條人魚都行色匆匆，但臉上都帶著喜悅。
因為再過幾天，就可以跟心儀的人魚一同許下一生的誓言。
偶爾經(jīng)過一條街，都可以聽到空靈動聽的歌聲，纏綿排惻，輕柔婉轉(zhuǎn)，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像極了愛情的模樣。
距離海神日還有一天的時候，商衍進行了最后一次教學(xué)。
他停在高處，示意千霜對他發(fā)動攻擊。
千霜這幾天下來，早已摸清楚這條魚的實力，知道自己在水行法術(shù)的造詣遠遠比不過他的，也不矯情，毫無顧忌地對他出了手。
有些魚，看似貌美如花，實則兇得一匹。
俗話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商衍雖然只能用水靈力，但勝在將它鉆研到了極點，就算對上擁有五行之力的千霜，也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
但前提是，他得在水里作戰(zhàn)。
千霜結(jié)了一個繁復(fù)的印，調(diào)動水靈力凝出一條冰龍，那冰龍栩栩如生，于悠長的龍吟聲中，呼嘯著直沖商衍面門而去。
商衍眼也不眨，在冰龍撞過來時，尾巴橫掃過去，輕描淡寫地拍在了龍頭之上，也沒見得他再做什么，冰龍就停在了他面前，周身迸出一道道的裂縫。
“咔——嘩啦——”
整條冰龍碎裂，冰渣子嘩啦啦往下掉。
他跟玩似的，表情很是閑適。
千霜：“……”魚中霸王，名不虛傳。
商衍游過去，見千霜似乎不太高興，就夸她說：
“霜霜，你已經(jīng)進步很多了。”
千霜瞥他一眼，輕哼一聲：“阿衍，你欺負我。”他剛剛秀了這么一波，讓她把臉面往哪放？！
“？”商衍懵了，辯解說：“我沒有。”
“我說有就有！”千霜從后面勾住他脖子，尾巴纏住他的腰，氣定神閑地教育他道：“你是我女朋友還是你是我女朋友？女朋友說什么，你都要說對，知
道嗎？”
她又開始無理取鬧了，商衍被她欺負慣了，很給面子應(yīng)和道：“嗯，我欺負你，我錯了?！?p> “一句錯了有什么用？”千霜湊到他耳邊，很邪惡地說：“補償我——今晚……我們玩點別的?！?p> “……”商衍如今能做到面對她的調(diào)戲也能面無
表情了：“不行?！蓖骠~喪志，他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幫她戒斷的責(zé)任。
千霜誘哄他說：“玩嘛~”
商衍不是無知純魚了，意志很是堅定：“不玩?！?p> “就玩一次！”
“一次也不玩?！?p> 他已經(jīng)有了警惕心，此時倔得很，就是不答應(yīng)，千霜拿他沒辦法，瞪著他俊美的側(cè)臉，氣鼓鼓的，過了一會兒，她意味深長道：“那你可別后悔?！?p> 商衍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后悔，到了晚上，商衍為了防止自己被玩，沒有如同前幾個晚上一樣入千霜的夢。
他清心寡欲地入睡，沒想到半夜被滿身的燥熱給弄醒了。
他雖然沒有真正破.身，但夢里的歡，好多少還是影響到了水行法術(shù)對他發(fā)，情的壓制作用，更何況他這幾晚在夢里被喂得十分盾足，忽然素一晚，他的身體就有些耐不住了。
商衍醒來時，他的尾巴已經(jīng)纏上了千霜的尾巴。
“……”他邊暗惱自己如今怎么變得這么不知羞恥，邊小心地把尾巴收回來。
然而再怎么小心，他依舊蹭到了千霜的尾巴。
他一陣顫栗，不由低哼了一聲。
商衍被自己過于大的反應(yīng)驚嚇到，不停地懷疑魚生。
他以前明明不這樣的！
商衍把尾巴蜷起，盡量不碰千霜的，但這樣并沒有什么用，他難受得直想蹭她。
他動來動去的，終于把千霜給弄醒了。
千霜伸出手，碰到她的魚，聲音中還染著朦朧睡意：“阿衍，怎么了？”她摸到發(fā)著燙的結(jié)實胸膛，
忽而清醒了許多，湊過去在他脖子上聞了聞：“怎么變得這么香？”
商衍不想出丑，暗自忍耐著，強作鎮(zhèn)定地推她：
“我沒事，你繼續(xù)睡。”
“沒事嗎？”千霜頗為惡劣道：“我還以為是你想要了?！?p> “我沒有，”商衍閉了閉眼，把壓上來的人推
開：“你走開。”
“還不承認？”千霜咬住他脖子，把他推拒的手拉開，嗓音低而淺，一字一頓地道：“小淫魚。”
她尾巴纏上來，契合了商衍心里最隱秘的渴望，一時間，商衍不知道是推開還是接受，整條魚都僵住了。
后來他也沒心思去想了，千霜親上來，他就攬住了她的腰，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憑著身體本能，有點不像他。
千霜在黑暗中看著身下迷迷糊糊的魚，眼中卻是若有所思。
他這個樣子，倒有點像要發(fā).情的兆頭。
難道夢里的那些事對他也會有影響？
千霜皺起眉頭，心里不怎么安定。
這還沒發(fā).情，他就已經(jīng)浪成這個樣子，這讓她怎么放心把他一條魚留在這里？
要不是那邊的形勢實在很嚴峻，她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商衍不得滿足，又湊過來索吻，送上門的魚哪有不要的道理，千霜捏住他的下巴，如他所愿。
商衍都不受控制做出這么多事了，這會兒干脆不管不顧地抱住她，仰頭方便她親他。
之后千霜趁著他迷亂的時候，提了很多要求，商衍那時被初顯發(fā)，情端倪的身體支配著，稀里糊涂地就答應(yīng)了。
千霜說他很乖，用了很……不正經(jīng)的手段幫他。
……
第二天商衍醒來的時候，被千霜提醒了一句：
“還記得昨晚答應(yīng)過我什么嗎？”
商衍自然還記得，就是因為記得，他才會一醒來就裝死。
千霜勾了勾他的下巴，暖昧道：“小寶貝，晚上入我夢，我們一起玩點好玩的?！?p> “……”
商衍已經(jīng)是一條咸魚了。
咸魚不想說話。
*
這一日是海神日的前一天，而千霜會在明天海神日結(jié)束后離開。
也就是說，他們只剩下一天多的時間。
商衍本以為自己會很慌，但并沒有，千霜看上去也很平靜，她還有閑情逸致帶他去碎玉崖約會。
他們牽著手，坐在第一次來這里約會時坐過的位置，靜靜地看著海底城邊緣處的流光變幻。
誰也沒出聲，臨到別離，反而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最后，還是千霜先開口：“阿衍，你唱歌給我聽吧？我還沒聽過你唱歌?！?p> 商衍抱著她，目光投向遠方：“明天你就能聽到了?！?p> 千霜笑了一下，揪住他尾巴尖，仰起頭來：“我不！我就要現(xiàn)在聽！”
商衍低頭看她，無奈道：“霜霜，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個小壞蛋？”
千霜窩在他懷里，眼中漾著淺淡笑意：“你唱不唱？怎么磨磨嘰嘰的？”
商衍奈她無法，只能道：“我唱?！?p> 他說著，把她抱緊了一些，張口開始吟唱。
人魚的歌聲不同于平日里說話時的聲音，它空靈而縹緲，不似人間應(yīng)有的聲音，既如天籟之音，又如某種古老的咒語。它神秘而悠揚，淺淡卻奢靡，沒有歌詞，所有的意思都有音調(diào)勾勒出的意境傳遞。
千霜貼在商衍的胸口，聽到了他歌聲中所包含的愛意。
如百川奔騰，連綿不絕，或湍急，或激昂，或平靜，最后匯成浩瀚無邊的海洋。
原來，這就是人魚的愛。
光芒下的人魚深藍色的魚尾垂落，尾鰭放松地張開，其上的每一條褶痕都仿佛用筆精心描出，光滑的深藍色鱗片色澤深邃，微微一動，就能折射出美麗的光澤。
人魚銀發(fā)垂落，微微仰著臉，嫣紅的唇微張，俊美的容貌大抵能夠驚艷時光。
千霜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模樣鐫刻進心里。
吟唱結(jié)束時，最后的尾音輕顫，慢慢地消散在了水中。
商衍勾著千霜手指，睫毛微顫，神色頗有點忐忑：“好聽嗎？”
“好聽?！鼻岩豢|銀發(fā)撥到他耳后：“我會永遠記著的。”
商衍別開眼，低聲道：“你就會騙我?！?p> 千霜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阿衍，我也給你唱歌吧？就在這，只唱給你聽?！?p> 商衍說好。
千霜就靠在他懷里，沒有伴奏，清唱道：
“曾守望山海，蒼穹一念開
問君可知身在情長在
禁柳奈何風(fēng)，滄海何奈塵埃
等天長地久，只等到蒼白”
她情緒漸濃：
“時間荒腔走板
朱漆綠瓦不再
愿君生憐，讓我因愛存在”
像她這種人，其實已經(jīng)沒有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這蒼生，不護也罷，總歸，她不欠任何人。
沒有人來愛她，只有永無邊際的孤寂，除了死亡，似乎沒有別的出路。
如果沒有遇到商衍，她會怎么樣呢？
她或許會不顧一切地沖破這宿命的牢籠，去抓緊她唯一想要的自由。
哪怕墮落，哪怕瘋狂。
可千霜偏偏遇到了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