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晚飯,李玄再次親自掌勺,雖然小廚房的食材不見得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但是做出一道美味對他來說并不太難。
小廚房的大廚有些幽怨地束手站在外面,經(jīng)歷了第十次求教失敗的他已經(jīng)忘記了失望的滋味,而是滿心的情緒都像一個深閨怨婦般,只盼李玄能給他多留下點什么。
看著小米這個丫頭喜滋滋地提著老大的食盒同李玄離開,這位身材圓潤的大廚再次第一時間沖進了小廚房,可是不久就傳出來他帶著哭腔的埋怨聲:“我的李公子呀,你怎么這么勤快呀,您怎么把這鍋碗瓢盆都給拾掇干凈了呀!”
大廚喊得那叫一個痛心疾首、怨氣沖天。
是呀,連一點湯汁都沒有留下,他又上哪偷師去呢?
只不過其他的下人聽到大廚殺豬般的嚎叫聲,都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廚又發(fā)豬癲瘋了。”
晚餐狄遜并沒有來吃,目前樓中只有他一個師兄在,潛龍營的課程總要有人領一領,今日的晚課他便去了潛龍營那邊,同大唐這些后備修者們一同吃大鍋飯了。
李玄和葉蕓兒在小樓開了飯,少女穿著一身輕薄地居家服,柔軟的布料勾勒出碧玉年華女子地美妙曲線,兩人其樂融融地邊聊邊吃,少女看著他微微蒼白的面色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低聲輕談,讓時光在此刻變成了一條涓涓細流,慢點再慢一點。
“今天是有什么收獲了么?我看你興致不錯?!?p> “收獲談不上,但總算有了一點方向,我且試一試吧?!?p> 給李玄添了些菜,少女道:“你的臉色這些天越發(fā)白的厲害了,我也不多說什么,你自己當知道分寸,不必那般拼命?!?p> 笑了笑,李玄并沒接話,只是心里說著:“若不拼命,豈不是對不起你對我的另眼相看?!?p> 少女知他心思,并沒有繼續(xù)說這個話題,只揀些不緊要的事情隨意聊著。
兩人心照不宣,故此飯后一個沒留,一個也盡早告退,很快便分開來。
回到住處,李玄在小院之中隱隱聽到遠處潛龍營的人正在訓練,遠處的呼喝聲聽起來有些不真切,就像是夢境里的囈語。他緩緩閉上雙目,心思沉到身體中,就像變成了一塊石頭,那些如同夢中囈語般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遙遠,直至再也聽不到。
呼吸,是沉默的旋律,游動在周身竅穴間的氣息,是生命的節(jié)奏,而緩慢卻精準律動的肌體,則是潛藏在平靜下的勃勃生機。
什么是靈息,李玄并不能準確地說出來,但是他感受到的這些,一定就是靈與肉、神與人之間天然相通的那首美妙樂曲。
所以他放任著、推波助瀾,他觀察著、謹記心中。
這是他用無數(shù)次嘗試、用無數(shù)次冥思苦想,才從第一層帶出來的東西,雖然不能訴諸文字,但是依舊讓他感覺到某種力量的萌芽,某種偉大的開端。
小院的附近并沒有其他居住者,這里距離天下樓弟子居住的地方也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在夜色正好的月下,并沒有人關注到這里,更沒有人發(fā)現(xiàn),在無風的夜里,小院里似乎流動起了某種細微的氣流,讓花樹輕擺,讓霧靄散開。
遠處一只野貓正在夜色下追逐著地面上的老鼠,只不過當他接近這間小院,卻謹慎地停下了,因為在樹冠上跳躍的它儼然感到了那邊的不尋常,所以他只是用前爪抹了一把臉,便毅然放棄了對獵物的追逐,輕巧地跳走了。
小院地院墻上,忽然落下了一只貓頭鷹,用它那兩只巨大地眼睛定定地看著院子內(nèi)的一切,然后便是第二只、第三只,一直落下了七只貓頭鷹,并排站在院墻上,看著搖曳的樹影,看著黑暗中屋中影影綽綽的人影。
它們可能在疑惑于為何這無風的靜夜中這間院子里卻微風習習,也許它們只是單純的感受到了某些不可名狀的東西,因為人家都說,夜貓子能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李玄開始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仿佛已經(jīng)置身于一個沒有盡頭也沒有方向的空間,他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平靜且歡愉地漂泊著,然后便看到灰蒙蒙地天色中隱約出現(xiàn)了一個銅錢大小的光斑,光斑閃爍,似有似無,又似乎在看著他。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不知不覺間,便這樣冥想了一夜,他不知道對是不對,這是否算是一種修行,但他明顯感受到那些銘刻在身體里的韻律與節(jié)奏,此刻變得更加深刻了一些,也更加鮮活了一些。
簡單吃過早飯,他再次踏上了那條山道,路過破界泉,在少女喜歡坐的那塊青石旁待了一會兒他便繼續(xù)登山,走過了許多遍的山路即便陡峭難行,但也漸漸走的快了些,今天要比往日早半柱香的時間到山頂。
天下樓的天下樓,仍然是那個冷峻且令人心生渺小之感的建筑,你并不會因為來的次數(shù)多了就感覺不到自己的渺小,相反,每次站在那兩扇青銅巨門之下,都是一次加強你這種印象的機會。
輕叩門扉,等待著老者來為他開門的時候,他卻不知道此刻已經(jīng)有一個小廝來山上找過他了,只不過并沒有問到他的所在,只得急匆匆地走了。
看門老者今天的臉色很不好,因為他知道這個時間來敲門的肯定又是那個小子,而那個小子讓他瞧著十分不順眼,因為他昨天竟然偷偷喝掉了自己精心泡制的茶湯,那只一碗而已,以這位老者的性子,自然是記在心中了。
輕輕開了一個門縫,果然外面又是那個惹人厭的小子,老者無奈地打開門,帶著一絲嫌惡放他進來,腹誹著他那蒼白的臉色不要倒斃在里面才好。
李玄并不知道一杯茶引發(fā)的嫌棄,他只是輕車熟路地核驗過登樓鑒,再次踏入了那間擺滿書架的房間。
腦海中的記憶可以被抹去,但是肉體所記憶的事情,永遠不會忘記。
所以他今天只用了大約昨日一半的時間,就再次找到了那本《明心洞慧錄》,翻開書頁,一行行字句仿佛微弱的電流劃過他的心肺,穿過他的肌體,游走在他的竅穴之中。
確定沒有任何遺漏,他不再看書,而是將那本薄薄地冊子合了起來,放回了書架的原處,倚著書架緩緩坐在地面上,再次閉目感受著那種微弱電流穿過身體每個角落的奇妙感覺,然后開始沉浸于某種半睡半醒之間,沉浸于那個灰蒙蒙地沒有盡頭和方向的世界里。
天空中已然有一個銅錢大小地光斑,只不過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他分明覺得這塊光斑比昨夜要亮了許多,閃爍的也急促了很多,似乎在召喚,也似乎在述說。
千萬長燭穩(wěn)定地燃燒著,溫暖的光色將整個空間照的十分明亮,不知過了多久,冥思中的李玄緩緩地站起身來,只不過他的眼睛仍舊閉著,但他的步伐卻穩(wěn)定地踏上了書架間的小道,仿佛有無形的眼睛在為他指明方向。
而在那個虛幻地灰色世界里,天空中的光斑變得更加熾亮了一些,大小也變得更大了一些,從銅錢那么大變成了拳頭那么大。
他的步伐穩(wěn)定而精準,走過的每一步都仿佛用尺子量過一般精確,長短完全一樣,速度恒定不變,而灰色世界中的光斑也隨著他的步伐用一種緩慢但是穩(wěn)定的速度在不斷地變得更亮且更大。
直到那塊光斑已經(jīng)變得像是太陽大小了,光亮也已經(jīng)十分刺眼了,他的腳便正好踏上了通往第二層的第一級臺階。
隨著他隱藏在皮囊之下的呼吸和那些不可察的微小韻律,這道樓梯上忽然震起了一層極其細微地煙塵,而在那不可見的灰色世界里,他的頭頂上同時也亮起了一束宏大且圣潔的光!

喬治豌豆
神光照頂,這是李玄的機遇更是劫數(shù)。 朋友們,喜歡的話,千萬不要忘了多多收藏,多多投票,多多轉(zhuǎn)發(fā)分享讓更多人看到我們的故事,你們的支持真的對我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