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緣何從祭壇上救下之后,搖情再次提出返回往來城。意料之中地,再次遭到了半落的反對。
待她說出緣由之后,后者的話便停在了喉頭:“……那我和你一同回去?!?p> “搖情?!碑?dāng)事人發(fā)聲道:“你所說的詛咒,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若是方才那些人心臟之上真的附有可怕的咒術(shù),我到現(xiàn)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嗎?”
“而且頭不暈眼不花,修為靈力也沒有絲毫影響?!避臼徴f著,還特意讓上邪在手中舞了一圈,以證明自己行動仍舊矯捷。
“不可兒戲?!北持壓我宦凡辉l(fā)聲的陵游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聞言,芫蕪不著痕跡地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即面向他,“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不也是你親眼所見嗎?”
“陵游說的對,此事絕不可兒戲?!睋u情道:“阿芫,待回到往來城中,我會竭盡全力替你除去身上的咒術(shù)。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p> “詛咒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你也看得見?”芫蕪反問道。
后者搖了搖頭,卻道:“但是無啟國子民的心臟之上,肯定附有詛咒之術(shù)。阿芫……”
“行了,別在這里危言聳聽了,我好好配合你查探探查便是?!避臼彺驍嗨?,“說到底我只是將那三個人的身軀扔進了火中,那火還是他們自己點起來的。要說詛咒,當(dāng)時所有在祭壇下禱告的人都應(yīng)幫我分擔(dān)一部分才對?!?p> “為何如此看著我?”接收到三人投射過來的六道目光后,芫蕪解釋道:“并非故作玩笑,我是真的沒事。”
“不信的話,你現(xiàn)在就替我檢查?!彼f著,便將手腕伸向搖情。
未成想,對方還當(dāng)真將手指搭在了她的脈搏之上。
此時四人站在往來城的大門前,不遠處便是喧雜聲不止的街道??墒窃趽u情按住芫蕪脈搏的一瞬間,周遭陷入了極致的靜謐,連遠處的喧囂都被隔絕。
片刻后,搖情放開手,語氣中帶有一絲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驚訝:“當(dāng)真沒有絲毫跡象?!?p> 她話落,陵游泛白的手指有了稍微的松緩。
“我就說我沒事,你們還都不相信。”芫蕪看向陵游,“此時該擔(dān)心的是你背上的小家伙兒,他還重傷未愈呢?!?p> “先回城吧?!睋u情揮手,打開烏黑的大門,“往來城的環(huán)境對于養(yǎng)傷再好不過,緣何處在其中修養(yǎng)月余,差不多就能痊愈了?!?p> “還有你阿芫,此事不可放松警惕?;氐匠侵兄笪以偬婺悴樘揭环闳粲腥魏尾贿m,也要立即告知與我?!?p> ……
“搖情,我一直有個疑問?!北娙藦南锏乐写┬械臅r候,芫蕪開口打破沉默。
“你說?!睋u情應(yīng)道。
“你當(dāng)時說往來城一共有兩位城主,你們二人輪流守著這里。”
“嗯?!?p> “那豈不是說,自這座城……不,應(yīng)當(dāng)說是自有無啟國之日起,便是你們二人來守著這里,擔(dān)著替人修復(fù)身軀的職責(zé)?”
“是。”
“中間從未有過意外嗎?”芫蕪接著問道:“比如說你們兩人忽然在某一世,生出了想要逃離的念頭。”
“往來城的人生來便屬于往來城。”搖情道:“你說的這種情況,從未出現(xiàn)過?!?p> “你怎么如此篤定?”芫蕪像是得了緣何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真?zhèn)?,“你每沉睡一輪便會失去從前的記憶,怎么能肯定這樣的情況不曾出現(xiàn)過?”
“往來城志沒有過這樣的記載?!睋u情一向有耐心,“國史和民間雜談異聞也從未出現(xiàn)過?!?p> “這些所謂的史實也都是人來書寫的,誰又能保證當(dāng)時記載事情的人不會發(fā)生偏頗?又或者,要是連寫這些東西的人都不知道某些事情其實發(fā)生過呢?”
搖情笑笑,無言以對。
“搖情。”從一條巷道轉(zhuǎn)彎進入另一條的時候,芫蕪再次發(fā)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
聞言,搖情和半落同時轉(zhuǎn)向芫蕪,前者滿臉驚愕掩藏不住,后者則是若有所思。
“你就從來沒想過,離開往來城?”芫蕪繼續(xù)問道:“你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往來城有愧于無啟國的事情,卻一世又一世地被這座城束縛了千萬載?你就從未想過,這對你而言并不公平?”
“無啟國的主君可以更換,任何職位都能被人替換?!睋u情該做輕笑,“但是往來城主不行,自古以來便是二人輪流守著往來城?!?p> “若是我走了,剩下那一半的時間這里就會沒有人守護。從而,整個國度都會陷入難以想象的混亂,那才是真正的覆滅之難?!?p> “國人容不得我和半落,誹我謗我甚至欲殺我。但是這片國土卻是生養(yǎng)我的地方,它沒有任何罪責(zé)。旁人加諸于我身上的痛苦,我不能報復(fù)在它身上?!?p> ……
回到往來城之后,毫不夸張地說,有堆積如山的軀體等著搖情去修復(fù)。她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半落這位主君來到這里之后則成了她的隨身護衛(wèi)。
緣何在回到城中的第二日蘇醒過來,接著便開始了不知要何時才能結(jié)束的痛苦之旅——搖情給他開了藥方,每日由陵游親自煎熬并且看著他喝下。
芫蕪終于體會到了邀請和半落的生活狀態(tài),所以即使再次進入安穩(wěn),她也并不覺得他們能夠真正安穩(wěn)的下來。
回到往來城的第五日,她打坐結(jié)束起身外出的時候經(jīng)過妝臺前,不甚在意地朝著鏡子瞥了一眼。然后,便頓住了腳步。
芫蕪伸手將垂在背后的頭發(fā)攏至身前,雙眼睜大了幾分——她生平第一次在自己頭上看見了白發(fā)。
她走打妝臺前坐下,將束發(fā)的絲帶以及木簪取下,過腰的長發(fā)如瀑般垂下。只不過它們不再像從前一樣一片烏黑,細(xì)觀之下,銀絲居然占據(jù)了十之二三。
芫蕪頓了頓,嘴角漫出苦笑。然后又迅速將發(fā)絲束起,起身出了房門朝垂目樓而去。
需要修復(fù)的身軀被往來城的侍者提前存入了垂目樓中的那些格子里,然后一一記錄在冊等候搖情歸來。
而搖情前不久才從生死線的邊沿上走過一遭,有半落在一旁盯著,她不敢過度消耗靈力。所以一連五日,修復(fù)的身軀還沒有達到檔案之上記錄的一半。
“阿芫,”芫蕪走進垂目樓的時候,搖情正將一具修復(fù)好的身軀送入墻壁上的格子中,“你怎么過來了?”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卑肼渲苯訉⑹种械膬宰雍仙?。
搖情不欲與他爭辯,上前兩步和芫蕪走到一處:“過來找我有何事?”
“你說的那個附在心臟上的咒術(shù),若是發(fā)作之后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