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錫楨高興的答應(yīng)了一聲“唉!”就從稻田里出來,收拾家伙,跟張大娘回家了,路上路過康塘的時候,順便把身上的泥巴洗了個干凈。
等胡錫楨跟著張大娘到家之后,就見村長一如往常的那樣,端坐在香和下的那邊家主的位置上,臉上完全沒有了早晨的那股陰霾的氣息,微微帶著笑容,雖然不是太燦爛,但也已經(jīng)好很多了。
胡錫楨對著村長和張大娘講道:“大叔,大娘,我先把東西放回去,然后再過來。”講完轉(zhuǎn)身就要往自個兒屋那邊走。
結(jié)果被村長給叫住了,村長講道:“錫楨啊,你先拜忙著過去了,就先把東西放這邊,一會兒吃完了一起帶過去就是了,就在隔壁,又不要跑多遠(yuǎn),急什么。”村長一邊講著,一邊對著胡錫楨招手,示意他過來,拜忙著回去。
胡錫楨也不好再急著回去了,只好先把東西在堂屋找個地方放下,還好他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洗過身上的泥巴了,這會兒也還算干凈,就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這時候張大娘正從廚房往外頭端菜,都是一些家常菜,蒸茄子,洋柿子炒蛋,清炒韭菜,不過今天有個紅燒肉,當(dāng)然,下酒菜花生米是必不可少的,村長幾乎每頓都要喝酒,所以家里地里收上來的花生,也就從來沒賣過,正大娘沒事的時候,就坐那里剝花生,因為她知道老頭子就好個酒,所以沒回到了年底,家里總要釀上那么幾大缸酒,有時候不夠了就去村里人家買,就這樣,家里的缸,也是越來越多了。
米酒特別香甜可口,而且看著渾濁,可喝到嘴巴里,卻是回味無窮,而且進(jìn)到肚子里,也不會像普通白酒那樣,入口就像一道火線一樣,進(jìn)到肚子里之后,一陣火辣辣的燒肚子,今天村長好像特別高興一般。
只聽他講道:“錫楨啊,這可是我自家釀的米酒,存了十年了,一直埋在地底下,只有兩壇了,本來想留著我那不孝的兒子回來再喝的,不過今天趁著高興,我起出來一壇,我們爺兒倆喝上這么一壇,剩下的那壇,就給他留著,來來來,大叔給你滿上?!?p> 胡錫楨本來還想推辭一下的,張大娘講道:“錫楨啊,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你大叔下午起來的時候,心情特別好,就去地窖里起了這壇酒,我當(dāng)時還以為他一個人要喝悶酒,可結(jié)果居然拿出來之后,再那里把壇子擦了很久,又告訴我,讓我去打點肉過來,晚上好好燒幾個菜,要跟你把這壇酒喝完,我當(dāng)時看他臉上是真的高興,也就沒攔著,就去鎮(zhèn)上打了二斤肉回來,也沒留,全給做了紅燒肉了,這話講啊,我們家也很長時間沒吃過紅燒肉了,今天也算是開個葷,你們可拜留著,晚上全給我吃完了?!睆埓竽镏v完開心的笑著,這笑容里有著無比的真誠,可不是那種假客氣的樣子。
村長也附和著講道:“錫楨啊,這我可不是吹的,你大娘這紅燒肉燒的啊,那可不是我吹牛逼,這在我們村子里,那是燒的最好的,之前我們家辦事的時候,你大娘就燒了這么一道菜,那全村人都搶著吃,肉一上來,盤子就空了。后來村里只要有人家半個什么事的,家里有點錢,能打的起肉的,那都要找你大娘去燒這個菜,而且是非你大娘不可,就算請的廚子都不要人家燒,呵呵呵呵,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吃,爭取吃完它?!?p> 講完村長就給胡錫楨的碗里夾了一塊肉之后,講道:“你吃吃看,不好吃我包了?!?p> 胡錫楨夾起這塊肉,拿到眼前盯著看,是越看越好看,顏色呈焦糖色,而且表層有點黏黏的感覺,應(yīng)該是湯汁很濃,上面收的汁,表皮金黃色,肥肉的地方晶瑩剔透,就好像是透明的,隔著這塊肉能看到對面一樣,瘦肉跟肥肉各半,瘦肉深咖啡色,上面的肉線看的清清楚楚,而且看著就很松軟,不像石塊那樣剛幫正硬的,而是很有彈性的感覺,胡錫楨看了很久,而且翻過來調(diào)過去的看,這肉像個小方塊一樣,四面都看著那么舒服,都有點不忍心放進(jìn)嘴里。
張大娘看著胡錫楨盯著看筷子上那塊肉時,臉上漏出的表情,就知道胡錫楨已經(jīng)看出來這肉燒的精妙之處了,只是她也沒講話,只是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了。
村長也看出來胡錫楨臉上的意思了,講道:“拜看了,這肉多呢,再講了,這肉燒出來是為了吃的,可不是用來看的啊?!敝v完他夾起一塊肉放進(jìn)了嘴巴里,嚼了幾口就吞下肚子了。
胡錫楨被講的不好意思,把筷子上的肉遞到了嘴里,這肉入口就化了,這倒不怪村長不懂得欣賞這肉了,而且確實不需要嚼,你就不得不咽下肚子里了。
村長看著胡錫楨臉上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哈哈大笑著講道:“錫楨啊,我講的沒錯吧,你大娘這手紅燒肉燒的,那是沒什么人能比的了的,之前我還沒講完呢,有些來村里給人家辦喜事燒菜的廚師就不服,講找他來燒菜,紅燒肉讓旁人燒,那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開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可等你大娘燒完之后,那廚師吃到了嘴里,就再也不講話了,一個個就求你大娘傳這么一手,可你大娘也沒什么訣竅,她很誠懇的講,就是把握好火候,還有下作料的時間,最后收好湯汁就行了,可那些廚師卻一個個的不信,非要講你大娘往肉里加了什么東西,要不怎么一塊塊的燒的這么稀爛,而且味道這么均勻,可他們不信也沒辦法,真實情況就是這樣,而且你大娘也確實沒往肉里加什么旁的作料,最好玩的是,有一次一個廚師從頭到尾就盯著你大娘怎么燒的,可從一開始就沒什么特別的,洗肉,一樣洗,切肉,他們也會,開始焯水,他們也都懂,到了后面炒的時候,也無非就是多翻翻,讓肉受熱均勻,最后下作料,收湯汁,也是正常的,可到了最后,兩個人燒出來的菜,味道就是不一樣,搞得那些廚師一個個實在不好意思,不過這種事,就是這樣,你再怎么想學(xué)訣竅,可這本身就沒有訣竅的東西,到哪里去找,只能靠自個兒去感覺,但他們也就是不會,這就真沒辦法了,那些人最后也只能服氣了?!贝彘L講完又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想來是想起來那些想學(xué)的廚師,當(dāng)時一個個臉上的那種不可思議,驚為天人的表情了吧。
胡錫楨的臉上自然也少不了這種表情,雖然講,自個兒從小家里幾乎就沒吃過肉,但跟山里那個師傅在一起的時候,也還是吃過烤肉的,再加上后來晚上跟著師傅學(xué)藝的時候,師傅也經(jīng)常帶點他燒的肉,烤的肉來,但跟張大娘燒的這肉相比,那就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就感覺之前吃的只是一塊塊有肉味的東西而已,根本沒有這種感覺。
張大娘講道:“錫楨啊,你大叔講的有點過火了,其實也沒有那么好吃,我也就是跟我娘學(xué)的這一手,我娘是每個燒菜的火候,手把手的教我的,而且當(dāng)時學(xué)會之前,那手上也是不知道挨過多少打的,那些廚師只是出來為了掙錢的,所以教他們的時候,其實我是留著一手的,因為他們并不是為了燒好一道菜,只是想因為一道菜,增加自個兒出來做事的身價的,所以我從心里往外講,不想教他們,所以他們也肯定就學(xué)不會了,等以后,有機(jī)會的時候,我來教你燒紅燒肉?!?p> 胡錫楨趕緊站了起來,向張大娘彎腰行了個禮,講道:“大娘,我太感謝您了,這可是人家想學(xué)也學(xué)不來的手藝啊,您就這么教我了,我怎么報答您?。俊?p> 村長沖著胡錫楨擺了擺手,又讓他坐下之后,才講道:“錫楨啊,這你就不懂了,其實你大娘想教你,那也是為了給自個兒減輕負(fù)擔(dān),這往后你就在我們村里算是定居了,而且你就在我們家隔壁,這往后我要是想吃個紅燒肉的時候,你大娘老了,燒不動了,那上哪兒吃去?這不就得靠你來燒嗎,這講來講去,還是為了我們自個兒啊,難不成這到了最后,你大娘還把這手藝帶到棺材里去?。渴遣皇?!”村長講完臉上又揚(yáng)起了笑,然后端起酒碗來跟胡錫楨碰了一下,然后喝了個小半碗。
這米酒跟平時喝的白酒不一樣,村長跟胡錫楨平時喝的白酒,那就是普通的燒酒,今天村長高興,翻出了十年的老米酒,喝這米酒就得用大碗喝,否則不過癮,所以今天兩人面前的都是那種寬邊的大海碗,一碗能裝個半斤酒左右,村長這小半碗下肚子,那也有二兩左右了,這是高興的,而且米酒入口舒服,就算是喝到肚子里,那也是沒一點辣的感覺,更何況村長是有著那么多年酒齡的老酒客了,自然喝起來更加豪爽,所以胡錫楨也跟著喝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