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錫楨回到屋里以后,燙了燙腳,等到快三更天,差不多人都睡著了的時候,他一個人掩上房門,往村東頭走去,下午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過地方了,那邊有一大塊場基,農(nóng)村人用來曬稻谷、小麥、玉米,還有一些別的農(nóng)作物的地方,那里干凈、平整,當(dāng)然,他可不是去偷東西的,不講那里沒有東西,就是有,他也不會干那事的,他只是有幾天沒出來練功了,他不能讓這個學(xué)來不易的功夫,就這么荒廢了,到了場基中央,看了看四下里沒人,又往村里看了一眼,村里人家的燈火都熄滅了,那時候的人都很節(jié)儉,而且晚上沒事,早早的其實就都睡覺了。
所以這個時候也是最安靜的時候,胡錫楨一個人在場基中央,拉開架勢,先扎了趟馬步,一邊扎馬步,一邊練習(xí)基本拳,然后又把之前學(xué)的游龍伏虎拳練了一趟,這套拳,他已經(jīng)練了三年了,按他師父之前講的,已經(jīng)算是滾瓜爛熟了,但還沒到收發(fā)由心的地步,原因就在于,還欠火候,有道是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鮮,旁的拳腳會的再多,那也不過就是空架子,要是有一招,能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那也能在關(guān)鍵時候克敵制勝,就像程咬金一樣,一輩子就會三斧子半,劈腦袋,掏耳朵,小鬼剔牙,捎帶角,可就他這三斧子半,讓他成為了開國元勛,還做了九千歲,只比李世民少了一千歲,那是多么的榮耀。
對胡錫楨來講,他師父自然不會短了跟他講這些大道理,他也是由衷的接受師父的建議,所以這三年了,也沒學(xué)什么旁的拳腳,他就想把這套拳學(xué)精,雖然每次跟師父對練的時候,都從來沒贏過,但也是一次比一次精進(jìn),而且進(jìn)步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三年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講,不過是一瞬之間,但要是只練這一套拳法,卻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可他就是這樣的,從來不貪多,也從來不因為打不過師父而氣餒,而且他每次都能將里面的拳招改變使用,倒不是講變了拳法,而是能將里面的招式次序更改,這是非常難得的。
今天他練的時候,把之前與師父對陣的那些往事又翻了出來,找原因,每次他出拳變招的時候,他師父也在跟著變,而且反應(yīng)總是比他快了半拍,所以每次他都無法因為革新了招式,而能有機(jī)可乘,這只能證明一點,那就是他沒有師父練的熟練。
不過師父教他的另一句話,他卻記得了,那就是練拳的時候,要拋開雜念,一心只想著自己的拳路,收發(fā)由心,等到這一點做到的時候,就可以連自己的拳路都不用去想了,隨意出招,那時候,才算是真正的練好了這套拳,可他現(xiàn)在卻還是為之前的比試所困擾,他當(dāng)然沒有辦法更上一層樓,想通了這點,他便收起了拳招,只是靜靜的扎起了馬步,盡量的收起心里的雜念,就連之前的對練都盡量的拋開,要知道,一下子完全達(dá)到物我兩忘的境界,哪能那么容易呢,有些高手,一輩子甚至都達(dá)不到這個高度,更何況現(xiàn)在的胡錫楨。
他先是努力的什么事也不想,可是越是不想,越是很多事都涌上了心頭,越想拋開就越難,于是他又想了個辦法,既然想法來了,那就把它想通,想通了,自然也就沒有了,既然有問題來了,那就不怕,怕也沒用,很顯然,這個辦法不錯,有些想不通的,就放下,換一個其他問題,嗯,雖然問題一個接一個的來了,但是他也是一個接一個的解決,不過他這一番想來,已經(jīng)到了四更天了,他收起了馬步,也收起了想法,回去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他照常去給村長家挑水,把水缸挑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又去田里轉(zhuǎn)了一圈,去接著清理田里的雜草,稗子,好幾畝田,每一籠都要去看,還要脫了鞋子下去田里轉(zhuǎn),不是那么輕松就能干完的,昨天一下午,他也不過就干了一畝多一點,剩下的田,至少還要有個五到十天才能干完,現(xiàn)在村里的人,他也基本都能叫得上名字,一大早雖然人不多,但對于他這個新來的人來講,搞好關(guān)系是第一步,見到每個人,都熱情的打著招呼。
來回跑了三趟之后,水缸里的水滿了,又另外挑了兩桶水留著用,昨天張大娘和村長還跟他客氣,現(xiàn)在看他去挑水,也不再客氣了,完全當(dāng)成了自己家人一樣,等他挑完了,村長拉著他坐下,聊了會兒家常,又講了下田里的事情,他自個兒家的田,里面有些什么情況,他自個兒當(dāng)然最清楚,正好趁這個時候,就給胡錫楨講講。
張大娘一個人在廚房燒起了早飯,其實胡錫楨出去挑水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燒了,平時老兩口都是煮點粥,配點咸菜就結(jié)束了,兩個人吃的也不多,不過農(nóng)村人有時候多燒一點,多了就拿到豬圈里去喂豬,搭上一點豬糠,這豬糠,其實就是稻子打掉的外殼,然后想辦法把它們磨碎了,摻在人們吃剩下的粥,或者飯里面,有時候農(nóng)村田里收上來的山芋,也會煮熟了喂豬,那個時候的人不喜歡吃山芋,粗糧,可現(xiàn)在這山芋卻一下子成了好東西了。
三個人講講笑笑里,就吃完了早飯,就在胡錫楨剛準(zhǔn)備回屋拿東西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屋外一個聲音傳了進(jìn)來,“村長,大叔,村長,大叔,這事你可得管管啊,今天你要不管我們家的事,這日子過不下去了,要不然我就打死那個臭女人,要不然你就打死我,反正我們兩個,今天有一個不能活了,這女人竟然背著我在外頭偷男人,這還得了,我一打她,她竟然還講之前就已經(jīng)偷男人了,只是我不曉得而已,她這是作死哎,要讓我曉得那個男人是誰,我非跟他拼命不可?!焙a楨這時候正好到了門口,那人也正好要進(jìn)門,兩人差點撞上了,那人一看不認(rèn)識,村里沒見過這個人,沒好氣的開口就罵道:“哪里冒出來的不怕死的鬼啊,你這是打著燈籠上廁所,找死呢?”
胡錫楨也不認(rèn)識他是誰,只是見這家伙開口就罵人,心里一陣的不痛快,本來想讓開他的,現(xiàn)在也不打算讓,腳下一個用力,肩膀本來想閃開的,這時候一個正面,撞上那人的肩膀,避開跟他的面對面相撞,在那人進(jìn)門的時候,胡錫楨就已經(jīng)打量過了,那人跟自個兒差不多,最多比自己矮了半寸到一寸,身體倒是比自己結(jié)實了很多,看來家里伙食很好,應(yīng)該有把子力氣,但胡錫楨怎么講也是練過功夫,扎過馬步的,腿上的勁,可不是一個渾人能比的,所以他這一使勁,撞了過去,直接把那人撞到了一邊,身體靠到門框上,好在門框是石頭的,可就這樣,那也是“咚”的一聲,只見那人身體一個剎不住,腦袋正要撞到門框上的時候,胡錫楨一把拉住了他,畢竟兩個人沒有深仇大恨,讓他吃點苦頭就行了,那人本來嘴里還想不干凈的罵上兩句,可一看胡錫楨過來拉住了自個兒,而且也反應(yīng)過來,自個兒沒人家力氣大,一撞就飛了,所以話到了喉嚨,又給噎了回去,不過也是氣的白眼直翻翻。
胡錫楨看他沒再嘴里講臟話,自個兒倒是趕緊講了句:“那個,不好意思啊,剛才一個沒留神,沒撞到你哪兒吧?”
那人也不好意思示弱,搞得好像自個兒連塊豆腐都不如,一撞就散了,雖然肩膀和后背還是火辣辣的,但嘴里卻講道:“沒事沒事,哎,我講你是哪個村的,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你怎么一大早到張大叔家來了,你是干什么的?”講完還一把抓住胡錫楨的袖子,意思不講清楚了,今天就拜想走了。
這一切,當(dāng)然都看在村長的眼里,他知道胡錫楨不會吃虧,剛才的那一下,他就已經(jīng)看出來了,本來胡錫楨是想讓開的,后來聽到這混蛋罵他,才故意撞過去的,速度很快,不在意的話,就像是沒躲開,張大娘這類不會打架的女人,當(dāng)然是看不出來的。
他趕緊講道:“二牛啊,你給我放開他,他前天來我們村的,他叫胡錫楨,就住我家隔壁的房子,他要下田干活去,你拜耽誤人家事情,要不然你立馬給我滾回家去,你家事情也拜找我,快把手給我放開?!贝彘L的語氣里,隱隱含有一絲怒意。
村長再村里還是有很大的威信的,這是從年輕時候就積累下來的,而且怎么講他也是這個叫二牛的叔叔輩,這個關(guān)系之前就講了,他爹是村長之前一起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雖然不是親的,也不姓張,那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張宗道死之前,還跟村長交代過,以后拿他這個大姐家的侄子當(dāng)自個兒兒子待,不聽話的時候就打,只要打不死就行,宗德死的時候,也講過同樣的話,所以這二牛雖然有時候很渾,那也是在別人面前,在村長面前,他永遠(yuǎn)是慫著半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