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帶著胡錫楨到了山崖下的洞里之后,本來還懸著的一顆心,也隨著那些狼群散開,而放松了下來,這時候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后那人指著胡錫楨問道:“你剛才瞎動什么,要不是還有點(diǎn)力氣,剛才就掉下去了,你死不要緊,還要拉著我陪你一起死是吧?”
胡錫楨也聽的出來,這人不是真的怪他,只是發(fā)泄一下剛才那差點(diǎn)掉下懸崖的情緒而已,他也不答話,喘了又好一會兒之后,才講道:“大叔,我將才也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曉得,要真故意的,我們都掉下去了,哪還會在這里有時間喘氣呢?好了,你也拜發(fā)脾氣了,我這不也嚇出一身冷汗,在陪你嗎?”
那人被胡錫楨這番話激的是又氣又想笑,心講這孩子年紀(jì)不大,膽子卻是不小哈,跟之前那副怕到不敢看我的樣子,完全兩個樣,這倒好,現(xiàn)在曉得我不是壞人了,膽子立馬就大了這么多,我也沒講我自個兒不是壞人啊,這是我對他太客氣了嗎?
想完又講道:“行,你行,膽子確實不小啊,很好,明天把你送下山之后,你就一個人老老實實的回家,以后拜來找我,也拜來煩我,要不是你,我這里沒一個人來,日子過的舒舒服服的,你這一來,就把我這里弄的亂糟糟的,掃把星吧,你是!”
胡錫楨聽完也不生氣,臉上陪著笑的講道:“嗨嗨嗨,大叔,你也拜生氣了,我這剛才不也不是故意的嘛,只是突然以為我們要摔下去了,所以才會害怕,好嘞好嘞,要不然我給你捶捶腿?!敝v完也不等他同意,直接就走了過去,伸出手就在那人肩膀上揉捏了起來。
那人開始想躲開的,那是出于一種本能,但當(dāng)胡錫楨過來之后,他又將這種本能壓制了下來,任由胡錫楨揉捏起來,還拜講,這一捏還真舒服,他想起來以前自個兒做捕快的時候,經(jīng)常去一些這樣那樣的場所,那時候這個小縣城的捕快出門還得了,不講前呼后擁的,那也是除了縣大老爺之外,這個縣第二大人物了,開玩笑,誰看到他臉上不得堆上好幾層笑,就這樣,他還得看自個兒的心情,不高興就直接甩臉走人。
這是胡錫楨又讓他想起了以前那種生活了,只是現(xiàn)在他卻選擇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雖然不是他本意愿意這樣,那也是為了家人,迫不得已而為之,不過他卻并不后悔。
胡錫楨哪曉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有他的目的,他想著,既然有緣份碰到功夫這么高的人,這機(jī)會可得好好把握住了,不管怎么樣,能學(xué)個一招半式的,不講靠這個吃飯什么的,起碼能防身也好。
揉了一會兒之后,那人將飛出去的思緒拉了回來,講道:“好了好了,你歇會兒吧,這么長時間,還不曉得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問你,你也沒講,現(xiàn)在你跟我講講,你到底叫什么,哪個村的,一個人上山來搞什么的?!敝v完一指對面類似石凳一樣的一塊大石頭,意思讓胡錫楨坐在對面講。
胡錫楨自然曉得他的意思,轉(zhuǎn)過身就走了過去坐下,然后抓了抓腦袋,似乎在理頭緒,然后講道:“我姓胡,叫胡錫楨,就山下大胡集的,昨天我家人讓我上山來撿點(diǎn)柴火,一路上貪玩,追著一只鳥往山里來,結(jié)果就越跑越遠(yuǎn)了,后來進(jìn)了山里之后,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然后突然就暈倒,再后來的事,你就曉得了。”
那人一邊聽著,一邊點(diǎn)頭,要是個大人,他肯定會懷疑來人話的真假,可這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也不會講什么假話。聽完胡錫楨講的話后,他又問道:“那你家還有什么人啊,怎么就讓你這么點(diǎn)大的小孩子跑出來撿柴火?”
胡錫楨立馬講道:“我上面有我爹娘,爺爺奶奶早不在了,我都沒見到過,我下面還有兩個兄弟,一個比我小兩歲,一個比我小三歲,還有一個小妹,小妹最小,比我小六歲,我家是佃戶,租的田不少,可只有我爹娘兩個人干,所以從早到晚他們差不多都在地里,那我在家是老大,照顧弟弟妹妹,還有這種體力活兒,那就應(yīng)當(dāng)我來干,只是剛才跟你講了,要不是貪玩,也不會跑到這里來,然后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敝v完胡錫楨有點(diǎn)羞愧的低下了頭。
那人曉得胡錫楨講的不是瞎話,心里有點(diǎn)同情,也有點(diǎn)埋怨,同情是同情他的家庭遭遇,埋怨是埋怨這將來,要是這孩子的嘴不牢,把自個兒的行蹤講了出去,要是讓有心人曉得了,自個兒倒是不怕,就怕會連累家里人,可要讓他殺了這孩子滅口,自個兒又做不到,好歹自個兒是個捕快出身,要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那也不用跑這么遠(yuǎn)來躲仇家了。
想到這里,這人也是心里犯了難,實在是沒有個妥善的決定。
這時候胡錫楨像是看出來他的難處,講道:“大叔,你是不是怕我走了之后,會把你躲在這里的事講出去???那你大可以放心,我胡錫楨雖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也不是那種忘恩負(fù)義的人,你救了我,我也曉得,你在這里住,就是不想有旁人曉得,那我誰也不會講的,你放心吧。”
那人心里更是一驚,心想這孩子可不簡單啊,自個兒的心思,他居然猜的這么清楚,家里窮是窮了點(diǎn),可卻是心細(xì)如發(fā),要是能好好培養(yǎng)一下,講不定是個好苗子。
于是他問道:“你怎么曉得我在想什么?”
胡錫楨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這有什么難猜的,你之前救我的時候,就沒想這么多,剛才又把我從狼嘴里救出來的時候,也是毫不考慮,現(xiàn)在倒好像心思很多的樣子,那肯定就是擔(dān)心我明天要是走了之后,家里人問我跑哪里去了,我一不小心講漏了嘴,那樣就可能給你找來不必要的麻煩了,我講的對吧?”
那人一邊聽著胡錫楨講的話,一邊不住的點(diǎn)頭,又一邊不住的搖頭。
這倒是讓胡錫楨犯了難了,于是開口又問道:“這,大叔,我講的不對嗎?”
那人本來在想自個兒的心思,被胡錫楨這么一問,就把思緒又拉回來,淡淡的講了一句:“你講的沒錯?!?p> 胡錫楨趕忙接著問道:“那我講得對,你怎么又點(diǎn)頭又搖頭的?”
那人嘆了口氣講道:“哎,當(dāng)初救你,看你穿的也破,就以為你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救你回來,以為能做個伴,把身上的一點(diǎn)能耐教給你,雖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但好歹以后也有個傳人,家,我是回不去了,越不敢回去,就越不敢回,將來等你長大了,還指望你能幫我回去看看的,這是我為什么點(diǎn)頭的原因,為什么搖頭,這你也就清楚了吧,你這明天就回去了,聽你剛才講的話,我曉得你不會把我的事告訴旁人,不過你還要記住一點(diǎn),我的事,連你爹娘都不能講,否則我可絕不饒你?!敝v完這句話,那人眼里流露出一道兇光。
胡錫楨看到了,心里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他曉得這種人做事,一定是心狠手辣的,要不然帶著自個兒在狼群里哪還能那么鎮(zhèn)定,嘴里趕緊講道:“你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講的。”
那人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一聲:“嗯!”,然后看著胡錫楨講道:“那就好,指望著你能記住今天講的就行。”
胡錫楨沒有講話,只是點(diǎn)了下頭,然后“嗯”了一聲。眼神里全是肯定。
那人感覺很滿意,然后換了個話題,問道:“你也準(zhǔn)備這一輩子跟著家里人,在地里過了嗎?就沒有自個兒的想法嗎?”
胡錫楨看了看這人,然后眨了眨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才講道:“本來是沒有,可看了今天大叔你之后,我不曉得自個兒有沒有機(jī)會改命,不過就算我自個兒沒這個機(jī)會,我也會努力讓自個兒的下一代改變,要讓他們走出這個小山城。”
講完這段話之后,胡錫楨走到洞口,看著外頭重疊的山影,遠(yuǎn)處天空里,一輪明月高掛,不時的有云朵飄過,山風(fēng)吹過他小小的臉,身上破舊的衣服隨風(fēng)擺動著,兩只小小的拳頭緊握著,心里做了個很大的決定之后,快步的走了回來,往那人身邊一跪,講道:“雖然我不曉得大叔您是誰,但我希望您能收我做徒弟,我想學(xué)您的本事,哪怕只能學(xué)到一點(diǎn)皮毛也行,我只想將來能有點(diǎn)出息,不受人欺負(fù)~~~~~~”
“混賬!”這聲音嚇了胡錫楨一跳,后面想講的話,整個給噎了回去,那人本來聽胡錫楨講的話挺好,聽到后來可就忍不住暴躁了。
那人看把這孩子嚇了一跳,心里也有點(diǎn)慚愧,于是放緩聲音講道:“哎,沒嚇著你吧?”
趕緊搖了搖頭,講道:“沒有,沒有,只是您的聲音有點(diǎn)嚇人,所以,才一時沒忍住,您一定有自個兒的道理,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