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1月8日 思考
自從成為先知以來，我也只看見過兩次未來。一次是看見了我受命尋找神明，一次是看見了我遇見神明。
我和神明真是有緣啊。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剛才列車員迷之消失，火車無視我直接開走，應(yīng)該是魔法效果吧。大概是把我的存在感暫時性地抹除了，或者催眠了靠近我的列車員和乘客，讓他們無視了我。為了驗證究竟是哪種，我看著車站里的工作人員，故意撞了過去。
他沒搭理我。
“跟您打聽個事兒唄?！蔽页ぷ魅藛T大聲喊。
他沒搭理我。
“看來是消除了我的存在感……”
我一邊兒念叨著一邊跑到了出站口，然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走進了售票處。
“兩張票，到……”
好不容易等到消除存在感的魔法失效，我買完票之后去了候車室。我現(xiàn)在仍然心有余悸，證據(jù)就是我那條幾十分鐘前被箭扎穿的腿如今仍然瘸著，盡管它已經(jīng)完全愈合了，而且絲毫沒有痛感。
“我說神女士，您可以現(xiàn)形了?！蔽倚÷曊f，我身邊的神明立刻像是飽和度調(diào)高了一樣現(xiàn)形了，仍然是那幅普通的少女模樣。
“嗯？坐火車啊，我還以為你會選擇飛機呢，那個更快?！?p> “這座城市的機場在郊區(qū)，還不如就近坐火車更省事兒?！?p> “也是。話說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連我來這兒的目的也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領(lǐng)導讓我來我就得來吧，要不然這份工作我就辭了得了?！?p> “那……造神計劃你也不知道？”
“……你是被造出來的？”
“我錯了你就當我啥也沒說。”
“哦……”
看來不該問。
“對了，你這次下凡來干嘛的？”我總算想起了當時問這位神仙的那個仍然沒有得到解答的問題。
“嗯……不能告訴你?！?p> “好吧?！?p> “我在考慮，這些事兒能告訴你多少?！?p> “要是我不該知道我就不會接著問的?！?p> “但問題是……說不定你已經(jīng)被卷進來了。你是先知吧？”
“對?！?p> “先知從來都是最受歡迎的存在，同時也是最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p> “為什么？”
“人們總是認為，和危險走的太近就會變得危險，哪怕是在排除危險也一樣?！?p> “嗯……”
我不知不覺開始發(fā)困了。
仔細想想，我一晚上沒有睡過覺。
“你要是想睡覺就睡吧，等上車的時候我叫你?！?p> “謝謝……”
這個神明還真人性化。
正當我這么感嘆的時候，候車室響起了廣播聲。
“……請乘坐該列車的旅客前往檢票處檢票……”
“走了，神小姐?！?p> “哦?！?p> 雖然我很想睡覺，但我沒有選擇去坐臥鋪，而是選了動車。因為老板的語氣不太妙，就連我這個一向遲鈍的人都能聽出李大先知語氣很詭異。因此我打算盡快完成任務(wù)。
我已經(jīng)做好了一路上尷尬無比的準備，畢竟我只是個迎賓人員，只是門童。我的工作就是把客人帶到某間辦公室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任務(wù)。
盡管我是個不諳世事的人，也很清楚非本職工作絕對別干這個道理。
但是我不能讓客人無聊吧？
等等，別沒事找事兒，萬一你哪句話惹得她不高興，一撂挑子走人，阿不，走神了，你打算怎么辦？
所以稍安勿躁，要學會靜心定神啊小季……
“我說啊，你是先知吧？”
“啊，是。怎么了？”
別緊張啊我。
“嗯……就是覺得先知是個挺神奇的存在。你們是能看見未來吧？”
“是啊?！?p> 她想知道什么？
“那你看見過的未來是什么樣子的？我有點兒好奇?！?p> 神為什么會對區(qū)區(qū)魔法師的預知好奇？雖然我這種思想看似無憑無據(jù)，但是認為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至少神應(yīng)該是超出人類的存在，無論是能力還是認知。
“嗯……”我斟酌著詞句，“我看見過兩次，一次是我接受我老板的任務(wù)，一次是看見我倒在地上?！?p> “你這是看見了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東西，只有我身臨其境才能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景象。”
“嗯……因為我不具備這個功能，所以挺好奇的?！?p> 神不能預知？
連我這個魔法師都能做到的事情，神做不到？我本來只是在接她的話頭，但現(xiàn)在我對這次談話的內(nèi)容真的有點兒感興趣了。
“因為我是神嘛，神的功能不是那么明確的，非要說的話，神其實是近似于萬事屋，或者職業(yè)機構(gòu)一樣的存在?！?p> “那是什么意思？”
“因為神是‘向其展示愿望并請求實現(xiàn)的存在’，神只能實現(xiàn)愿望，沒有愿望就不能行動，或者說，如果不向神許愿，那么神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p> “你的意思是，只有向神許愿，神才會搭理你？”我不禁忘了自己是在和神說話，開始和神討論她的生態(tài)。
“準確地說，是只有向神許愿，神才會擁有功能。神只是實現(xiàn)愿望的存在，即使擁有意志，也不擁有功能?！?p> “是嗎……”
“所以我很好奇，像你這樣能看見未來的先知都是怎么看的呢？對你們來說，‘看’應(yīng)該就像呼吸一樣平常吧？”
“這個啊……我不清楚別人是什么樣的，但我的‘看’不受我自己的控制，與其說是我在看，不如說是什么人在讓我看?！?p> “什么人？”
“對，什么人?？墒俏乙膊恢滥莻€人是誰，如果真的有這么個人的話?！?p> “果然，”神說，“先知果然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神以外最神秘的存在?！?p> “是嗎？”
“是啊，至少我是第一次遇見和我一致的情況，我是被動地實現(xiàn)愿望，而你則是被動地看見未來。我們倆很像?！?p> “確實，我們有相似之處?！蔽冶硎举澩?。
我現(xiàn)在越來越對神下凡這件事兒感興趣了，但我還是不想無端生事，所以我的思考應(yīng)該就此打住。
但我沒法打住。
仔細想想，李華為什么要把我派來？是因為她預言了我出現(xiàn)在神的身邊？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此外，一個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神的出現(xiàn)使得我更加感到詫異。神對自己的描述與其說是描述一個神，不如說是在描述一臺實現(xiàn)愿望的機器。
實現(xiàn)愿望的機器。
怎么感覺跟別的什么游戲還是小說撞了設(shè)定了呢……
神剛才說漏了嘴，提到了“造神計劃”。
將“實現(xiàn)愿望的機器”和“造神計劃”這兩個短語聯(lián)系在一起，顯然能腦補出什么不得了的設(shè)定。
譬如說，某些人，或者是我能接觸到的最神秘的人群——魔法師——造了一個神出來，用于實現(xiàn)愿望。
那會是什么樣的愿望？什么樣的愿望是人力所無法實現(xiàn)的，以至于必須要一個神來解決呢？
譬如說，讓人類進化。
這個?！禘VA》玩過了。
譬如說，拯救世界。
這個梗雖然沒什么經(jīng)典作品用過，但是一般宗教傳說里總是有那么幾個人，能感動的神一把鼻涕一把淚，然后順手拯救蒼生。
譬如說……
建立烏托邦。
建立烏托邦，建立人人平等，生活富足，幸福美滿的社會。
這個……我才疏學淺，不知道什么作品玩過這個梗。
我貧瘠的想象力似乎只猜得出這樣的理由。
或許不是因為我想象力貧瘠，而是因為我知道的有點兒多。
譬如說魔法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