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傲慢

　　　　水下一百米的某座宮殿里，在一片溫暖的火光中，面前有個匣子。

　　齊衡下意識退后一步。

　　面前的場景有點像‘潘多拉的魔盒’。希臘神話里，潘多拉打開魔盒，釋放出人世間的所有邪惡————貪婪、虛偽、誹謗、嫉妒、痛苦。這個盒子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放在這里的啊，剛才在走廊里，地面甚至天花板都蒙了厚厚的灰塵，可這個房間竟然一塵不染，甚至很溫暖。

　　精致的，好像每天都有人來打掃似的。

　　“打開它看看，哥哥?！倍呁蝗豁懫鹨粋€聲音。

　　齊衡轉頭，不出意料地，那個長得酷似他傻弟弟的‘少年版齊豫’靜靜的站在他身邊，燭光下，他松軟的頭發(fā)有些凌亂。依舊是剛才的漆黑的禮服，頭頂是魔術師的高帽。

　　男孩幽幽的看著那只匣子，仿佛凝望一位故人。

　　“我怎么會在這里？”齊衡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他怒目而視齊豫，“難道是你讓我下來的？”

　　“沒事沒事，水下一百米而已。”齊豫微笑，“離船很近?！?p>　　“這不是近不近的問題好吧?！饼R衡捂臉。

　　“你應該感謝我，”火光照耀在男孩稚嫩的臉龐上，“如果不是我，你現(xiàn)在恐怕還在船上，和那群卑微的人類呆在一起，在無盡的力量前感受恐懼，那個胖子叫什么？路鳴澤？相信我，你會和他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因為你們快死了。在水下多好啊，遠離人群，遠離他們?！?p>　　齊衡扯了扯嘴角，“放心，我就算去抱一只羊駝也不會去抱路鳴澤的。打開這個盒子是吧？”

　　“去吧?！蹦泻⑤p聲說。

　　他來到盒子面前，深深吸了口氣，按動了那個按鈕，生怕里面會突然跳出一只癩蛤蟆或者長脖子小丑。

　　箱蓋緩緩彈開，有烏金色的銳光沿著箱蓋開啟的縫隙流動。

　　齊衡的瞳孔驟然放大。

　　七柄刀劍，從斬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亞特坎長刀，古雅的直刃劍，一直到小臂長度的短刀，閃著寒光的匕首，一應俱全。嶄新無比，每一把武器上都雕刻著復雜深邃的花紋，閃閃發(fā)光。

　　齊衡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贊嘆。

　　“七宗罪的七柄刀劍，分別是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餮，和色欲?！饼R豫冷著臉上前一步，伸出手撫摸刀劍，“這七把武器是龍王諾頓在公元開始親自鍛造，他用火焰殺死金屬，又使之復活，灌注進精神元素，重組，從而鍛造出足以殺死龍族的武器，當然，這把武器也能殺死他自己?！?p>　　“煉金術么······”齊衡能夠感到自己的心微微跳動，“我在書里看到過，那真是······”

　　何等恐怖的技術啊。

　　他抬頭看著齊豫，“你讓我打開這個匣子，什么意思？”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你需要一把武器防身。你別忘了，在市中心體育館，楚子航在奮力戰(zhàn)斗，你卻只能和其它人一起轉身逃跑，在廁所里，你差點被那失去控制的混血種殺死，在船上面對路鳴澤的恐嚇，卻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睜T火下，男孩的臉冷若冰霜。

　　“選一把?！饼R豫幽幽的抬頭看著穹頂，“哪怕是C級，也有活下去的······資格啊?！?p>　　什么什么，難道這就是小說里經常出現(xiàn)的，在某個深山老林的洞穴里，遇到真人，獲得絕世武器？

　　這種好事，難能拒絕啊。齊衡的心臟怦怦跳動，四周明亮的燈火讓他暫時忘卻了自己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的恐怖。

　　他的目光投向那柄閃爍著寒光的克雷默長劍，一把很帥的劍，外形上看過去和楚子航的那把‘村雨’有的一比，劍尖有一點寒星涌動，更難的是它體型較小，比其它什么斬馬刀什么大砍刀要秀氣很多，有點像電影《勇敢的心》里面威廉用的那把。

　　齊衡剛想伸手去碰，卻被身旁男孩嘲諷的聲音斷喝，“得了，想都別想?！?p>　　齊衡疑惑的看著他。

　　“那把劍是‘色欲’，是把克雷默長劍，很帥的劍。所有男孩都夢想有一把這樣的劍來拯救世界，”齊豫淡淡道，“但是哥哥，這把劍不適合你。你不能用這么主攻的劍。你還記得上次你和楚子航的較量么，其實你根本打不贏他，因為他擅長攻擊，而你攻擊爛的一批。你之所以能僥幸勝利，只是因為你防守不錯。”

　　“我日后勤加練習不行么。”齊衡苦著臉。

　　“不能選這把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蹦泻淼较蛔舆?，忽然拔出那把劍，把劍佩在腰間。

　　齊衡看見暗銀色的流光順著劍身緩緩流動。

　　“如果你選擇了這把劍，把就注定得一直把他佩在腰間了。”齊豫說。

　　“啊，劍不就應該佩在腰間嗎？”

　　“說的貼切一點，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龍宮尋寶，尋到的寶貝都是你的?！蹦泻⒗渲槪斑@些劍，屬于另一個人。我們在偷劍，偷去的東西，不能光明正大帶在外面。”

　　“什么？”齊衡驚了?！拔艺f，這些‘七宗罪’不是您傳授給我的寶物么？難道它是······龍王的寶物？佩戴在身邊隨時有龍來尋仇什么的？”

　　“諾頓不會管他的劍，自從他幾千年前鍛造這些劍以來，就沒用過。”男孩微微瞇眼，“是另一個人。那個比龍王更可怕的存在。他若是知道我們拿了他的劍，必定不會放過我們。”

　　不能選顯眼的，還能選什么呢？齊衡緩緩凝望著盒子里的武器，剩下的小一點的就只剩那柄日本肋差和短匕首了。

　　“在你選擇之前，可以先看看墻壁哦?！蹦泻⒃谂赃叿块g里悠閑的散著步。

　　齊衡微微一愣，看向四周的墻壁。

　　除卻天花板詭異扭曲的花紋外，他看見的居然是一大排中文！

　　那些文字整齊的排列在那里，還配了壁畫，講述的似乎是某段歷史。

　　“初，龍王諾頓曾經得到預言。他將來必然會死于自己鍛造的煉金武器，七宗罪。諾頓問，他會死于哪一柄？神曰：貪婪。頓大笑，說自己不可能死于貪婪。他是何等豪情之人，應該死于暴怒才對。”男孩輕聲說道，“神有預言，諾頓終將死去，死于那柄‘貪婪’，那柄肋差?！?p>　　齊衡微微一怔。

　　他看向墻壁的其它角落，上面畫著一些小符號。

　　藍天下，兩只有點萌的小龍手拉著手在河邊飲水。黑夜里，身穿白衣的男孩坐在書桌前，少年坐在旁邊，幫他倒茶。桌邊溫暖的燭光微微搖曳著，散發(fā)著光明。

　　“這些是龍王？”齊衡有種熟悉的感覺?！案杏X······很可愛。”

　　然后畫風突變，映入眼簾的是烏黑的天空，暴雨，狂暴的人群，手持刀劍。宮殿崩毀，成為廢墟。深海里，兩個男孩手拉著手，驚恐地看著四周的黑暗。

　　齊衡呆呆的看著，內心微微抽動。真奇怪啊，明明是這樣隱晦不明的壁畫，他卻硬生生從其中讀出了可怕的故事，狗血的故事。

　　還有·······悲傷？

　　“按理說，預言是無法改變的?！蹦泻⒙柭柤?，“如果終將殺死龍王的是那柄‘貪婪’，你愿意選那柄肋差么。當個屠龍英雄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改變卡塞爾學院那群人對你的看法，甚至可以從C級跳躍到A級呢?！?p>　　A級么，是不是意味著可以整天和楚子航那么優(yōu)秀的人走在一起？或者是以后葉勝師兄組織聚餐講什么屠龍秘密的時候他也可以成為桌子上的一員，參與那場談話，而不是一個人默默的坐在老遠的桌子上，看著俄羅斯小女王白皙近乎透明的手發(fā)呆？

　　可是，當真正看到這些故事的時候，為什么這么不想啊·······

　　齊衡咬了咬牙，突然扶住匣子，猛地抽出那柄匕首?！叭绻麣⑺赖淖⒍ㄊ悄前讶毡镜?，那我還是選匕首好了······”

　　剎那間，無盡的力量充斥著他的身體，匕首的尖端微微轉動，反射著寒光。

　　“恭喜你拔出了‘傲慢’！”男孩猛地一擊掌。

　　不知是不是錯覺的緣故，他眼角居然閃爍著淚光。

　　男孩彎下身子，緩緩打開青銅桌下面的抽屜。

　　齊衡驚訝的發(fā)覺，抽屜里居然裝著一個嶄新的護腕，好像是某種輕金屬制成的。

　　“這是一個小型儲物匣，帶在手腕上的?！蹦泻⒌哪樆謴土艘蝗缂韧睦淠?，“把匕首藏起來，帶在身上。不要被任何人看見，尤其是······路明非！”

　　“路明非······”齊衡愣愣的重復。

　　“記住，不死不見劍。這把匕首，不是給你耍帥用的，如果有一天它出鞘了，只能是你將死的時候！”

　　齊衡微微扯了扯嘴角，“如果這套武器的主人回來了·······”

　　“他會發(fā)現(xiàn)少了一柄劍?！蹦泻⒙柭柤?，“無所謂，他不知道去了哪里?！?p>　　“命運真的不能改變么？”齊衡忍不住問。

　　齊豫抬頭，靜靜的看著他，“你想改變么?！?p>　　空氣仿佛凝滯了。

　　突然，只聽那邊的長方形洞穴里傳出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馬上就要過來了！

　　剎那間四周溫暖的燈火全部熄滅，青銅長桌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齊衡愣住了，如今他正站在一片黑暗里，腳底下放著一個蒙著灰塵的匣子。

　　齊衡一驚，正前方的正方形孔洞里，有一束光正漸漸逼近。

　　他急忙關掉頭頂?shù)奶秸諢?，躲到其中一個洞孔里。

　　男人貓著腰，走進房間，很警惕的樣子。

　　他冷冷的掃視四周，目光落在地上的黑色匣子上。

　　男人來到房間中央，彎下腰檢查匣子。

　　齊衡全身輕輕一顫。

　　借著燈光，他看到男人的臉。

　　葉勝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