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鎮(zhèn)身上背著多條人命案，剛才又大鬧刑部，如今還敢往御史臺跑是有原因的。鄧鎮(zhèn)之父鄧愈是從洪武元年開始就在御史臺任御史大夫。因為他的父親是御史臺的首任御史大夫，所以，如今的御史臺的御史大夫都比較尊重鄧家的子女。
御史臺的右都大史湯友恭見鄧國公大步走進來，他忙迎了上前：“哪陣風(fēng)將國公爺吹到此處來了?！?p> 鄧鎮(zhèn)氣呼呼地往右都大史差房走，也不說話。湯友恭跟在他身后，有些摸不著頭腦，暗自在心里揣摩著，鄧國公跑到此處來，能有什么事？除了舉報就是告狀。
那邊，程尚書匆匆走回刑部，他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站在院子外，輕聲議論的刑部的上下官吏，厲色訓(xùn)斥道：“外人都跑到咱們刑部來耍威風(fēng)，你們就知道看熱鬧。都說說看見什么了？”
那些官吏沒有一個不是人精，他們紛紛開口道：“鄧國公無理取鬧，前來大鬧刑部，還試圖毆打刑部侍郎?！薄班噰皝硗{柳侍郎，要拿了他的烏紗帽。”……
聽了這些話，程尚書臉色變得和煦起來：“咱們刑部所有人就像是塊大餅，若讓外人輕易就來啃上一口，那其他人就會紛紛前來啃幾口。今天是柳侍郎，怎知明日會不會是你們？”
“尚書大人，下官受教了?！?p> “下官知道了，大人?！?p> ……
所有人都知道了尚書的意思，在外只能說鄧鎮(zhèn)來此鬧事，不能提柳侍郎說的那些話。刑部要團結(jié)在一處，誰不聽話，以后遇到事就別想其他人幫你。
程大人見他們懂了自己的意思，就往柳蕓差房走去，他進屋看了地上的一堆木塊，笑了幾聲道：“好帥氣的功夫?！?p> 柳蕓拱手：“尚書大人，下官恐為您惹事了。若是您被圣上罰年俸，下官會彌補。”
按皇上的慣例，侍郎出了錯，尚書大人會被罰月俸或年俸。
柳蕓也是來了刑部后才知道，程大人一人賺銀子，養(yǎng)著幾家人十多二十口人。他的兄弟三家人都由他在照顧，因為他的父母在，不能分家。
程大人聽柳蕓這樣說，連連擺手：“哎呀，柳兄弟這么說見外了?！彼p聲對柳蕓道：“如今本官收入多了不少，茶樓每月都會給一大筆銀子。”
柳蕓道：“大人，實在他欺人太甚，若不然，下官也不會在此跟他對持?！?p> 肖五氣憤地道：“他還想抽我主人的耳光?！?p> 程大人哼了一聲：“他以為他是一品官，狗膽就包了天。這些年被處死的一品官多的是?！?p> 肖五連連點頭，柳蕓不吭聲。
程大人轉(zhuǎn)身離開：“本官出去一會?！?p> 程大人往刑部的后門走去，他一個侍衛(wèi)也不帶，悄悄從后門直接繞道走到御史臺的后門。他又從御史臺的馬棚往前面走，再左拐右轉(zhuǎn)幾處抄手游廊，他去御史臺前院尋左都御史詹徽。
程大人走到御史大門處，遠遠就聽見鄧鎮(zhèn)在那里大聲訴說著柳蕓對他的無禮：“他太囂張，居然還說‘本人根本不在乎這一身官服。麻煩你趕緊去，趕緊將這身官服給我說沒了’湯大人，這樣的人還用他干嘛？上本成全他，脫了他的官服。”
湯友恭回道：“實在太囂張，明天早朝本官就上本，奏姓柳的以下犯上……”
程大人一腳邁進了左都御史差房：“詹大人，好閑呀。”
左都御史詹徽正提著筆寫大字，他聽人說話，抬頭一看：“哎喲，程尚書今天怎么有空光臨這塊閑地？”
“哈哈，早就想來同你喝茶說話，就怕被人說本官拉籠御史大人?！?p> “廢話少說，來此有何事直接說?！?p> 程尚書看了看他寫的大字如行云流水：“據(jù)本官所知，還有一個人的書法可與你比肩?！?p> “錦衣衛(wèi)指揮使朱守林。可惜，他的字難得一見?！?p> “本官可以幫你拿到字，但是你得幫我一個忙?！背檀笕嗽谧狼白?。
左都御史詹徽一口拒絕：“哼，本官給你銀子，讓你放一個人，你幫嗎？”
“自然不會?！?p> 兩人都笑了起來，程大人道：“幫不幫沒關(guān)系，你聽我說了自己決定吧?！?p> “好，說吧?！?p> 程大人細細向詹徽說起了鄧鎮(zhèn)同杜成崗的事，還有今天發(fā)生在刑部的事。
柳蕓同肖五走出刑部往朱府去，她的幾名侍衛(wèi)上前道歉：“柳侍郎，今天屬下沒攔住鄧國公，是屬下的失職，下次一定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p> 柳蕓擺手：“你們攔不住他，本官并不怪你們?！?p> 肖五低聲道：“我想帶人去教訓(xùn)他?！?p> “不用，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干嘛現(xiàn)在送把柄給人家？”
“可是……”
“放心，我不會有事，大不了不穿這身衣服，我更自在。”
肖五心里極為不安，像這種以下犯上被上本，輕者是被免職，重者會……。他將柳蕓送回了府后，轉(zhuǎn)身往錦衣衛(wèi)去尋張風(fēng)想辦法。
第二日早朝上，右都大史湯友恭上本：“臣，奏刑部侍郎柳蕓，以下犯上，以三品之職對持朝廷一品國公?？诔鐾浴救烁静辉诤踹@一身官服。麻煩你趕緊去，趕緊將這身官服給我說沒了’。臣以為，柳蕓行事無禮，出言無狀不配為朝庭命官，奏請圣上免了柳蕓刑部侍郎之職，再追其大不敬之罪?！?p> 堂前眾官員聽這話有些驚異，這的確很囂張。大家都看著圣上，以為他一定會大怒，當(dāng)場免了柳侍郎的官身。
圣上此時坐在上座，像沒睡醒一樣，半瞇著眼，也不表態(tài)。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圣上是何意，這是準(zhǔn)奏還是不準(zhǔn)呢？要知道，御史臺每次上本奏人，沒有一次不得勝而歸。去年的貪污案就是由御史臺發(fā)起，朝廷上下前后被處死了大小近萬名官員。
突然，寂靜的朝堂上又有一人的聲音響起：“臣，奏衛(wèi)國公鄧鎮(zhèn)，行事無狀，為奪下官妻，做出殺人勾當(dāng)，惹來把總杜成崗的瘋狂報復(fù)。鄧鎮(zhèn)不但不思其過，反而公然跑到刑部威逼刑部侍郎柳蕓，為其破案拿下杜成崗。臣以為，衛(wèi)國公鄧鎮(zhèn)，德不配位，奏請圣上查出其罪，以敬效尤。”
眾官員大驚，定晴一看，上奏者為左都御史詹徽。這種左右都御史各奏一人之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他們更驚鄂的事是，左都御史詹徽所奏之內(nèi)容。
大家又將目光看向上座的圣上，不論誰上奏，最后還是要聽圣上的決斷。
堂上被奏的兩人，都低著頭規(guī)矩站著。柳蕓是三品官員，站在人群的后面，鄧鎮(zhèn)是一品國公，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朱守林也同在一品的前列。在朝堂上，無論大史上奏的內(nèi)容如何，若是圣上不開口讓當(dāng)事人說話，無論是誰都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