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身外樓。
漫天紅綢突然從高空滑落,每條紅綢之上都有一個曼妙妖嬈女子,仿若天外神女落人間。
這一幕讓身外樓中所有外人忘卻了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時間仿佛停駐,清場般的安靜。
只有舒千里不慌不忙地從腰間取出他的折扇,放在手中輕搖。
看著天上下來的無數(shù)天女,微微側(cè)身對拓跋忍冬低聲說:“他們終于準(zhǔn)備好了,刺殺來了?!?p> “此刻?”拓跋忍冬也刻意壓低了聲音。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今晚。是啊,亥時到了,這身外樓連殺人都這么有儀式感的,天初青怕是個強迫癥,哈哈?!笔媲Ю锓炊嫘牡匦α藘陕?。
隨著紅綢上的女子一一滑動而下,充斥著滿溢的香氣,攝人心魂的香味。
“這香,有毒!”拓跋忍冬低吟道。
“毒么?這些天吃的、喝的、聞的、嗅的,太多了。你不是一早知道西潭必用毒嗎?”舒千里不屑地反問。
“什么?這……這……這可怎么辦?”拓跋忍冬不似剛才的穩(wěn)健,聽說中了很多毒有些急躁。
“怕什么,你的毒不耽誤你跑,之后有人求著給你解毒的?!笔媲Ю镒旖菕炱鹆说贸训男θ?。
“閣主,你確認(rèn)你這次猜的一定對么?要是不對,咱倆可就折這了?!蓖匕先潭Φ糜行o奈。
“死就死了唄,你怕死?”舒千里歪頭看向拓跋忍冬。
“我怕你死?!?p> 無數(shù)美艷的女子從天降至舒千里所在樓層,滿滿一屋。飛奔到此層的身外樓的客人們一個個都是垂涎的表情,甚至有人已經(jīng)忍不住借機(jī)上前搭訕或是動手動腳。
‘呼啦啦’的一陣紅綢全數(shù)墜落,唯獨留下一條顏色最艷麗的紅綢,紅如火,綢如血。
一身紅衣,卻面若冰霜的美人飛身踏著紅綢向著舒千里而來。
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這目光里,閃爍的是愛意滿滿。
同時,恨意也是滿滿的。
當(dāng)冰雪美人離舒千里近到咫尺,突然,沒有任何意料地從她嘴里吐出一根毒針。
舒千里的折扇早有準(zhǔn)備地一揮,銀針入墻。
“公子為何這么戒備,是奴家不夠美么?”冰雪美人一改冷傲,嬌滴滴地發(fā)問著,走近舒千里,像著前幾天的舞姬那般輕輕環(huán)繞著他,順勢在他胸前游走著纖纖玉手,再至頸下,雙手捧起舒千里俊美的面頰。
舒千里歪著頭,玩味的笑意甚濃:“你不夠美。”說罷還搖了搖頭。
美人莞爾一笑,低下眼眉。
“奴家不信?!?p> 再次挑起雙目,雙唇中吐出一股白煙。
舒千里繼而閉目。
“還不夠么?”美人得意笑問。
話音落,折扇開,煙散去。
舒千里緩緩睜開了眼,這次滿眼都是輕蔑的笑意了。
“還差得遠(yuǎn)。”舒千里嬉說著。
美人不愿服輸,開始俯在舒千里身上,解開身上本就輕薄的紗衣,勢必要降服她眼前的這個男人。
輕紗落地,春光盡泄。
舒千里還是那般笑著。
“這般不解風(fēng)情嗎?難不成堂堂路塵閣主、武林盟主、天下共主,居然喜歡男人?”女人刺耳的譏諷聲揚起,說罷還煞有介事、似有所指地探望了一眼在舒千里身后已經(jīng)驚到呆若木雞的拓跋忍冬。
“我喜歡女人,卻不喜歡你。”舒千里笑了一下,說道。
“我可是醉夢樓的花魁,天下最美的女人?!迸苏A苏Q郏谑媲Ю锩媲皵[弄媚態(tài)。
“兩生崖的美女榜,你排第幾?”舒千里反唇問道。
“第一,我是醉夢樓的花魁。”女人繼續(xù)妖媚地說著、舞動著。
“第一?那是醉夢樓易容的花魁,是誰都行?!笔媲Ю飻[出一副無所不知的氣勢。
“既然是誰都行,怎么就不能是奴家呢?”女人不依不饒道。
“算了吧,你有排名的,二十三名,西潭,萬俟茜雅?!笔媲Ю镅壑械某爸S愈濃。
“什么?你知道我是誰?”萬俟茜雅不再裝腔作勢,一下跳離了舒千里丈余開外,撕下了易容面具,也從離她最近的女子身上扯下了外袍披上。
“我不光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們在這伏殺我,準(zhǔn)備了好些時日了?!笔媲Ю飸醒笱蟮卮疗?。
“既然你清楚,那你就該知道,這次,你是插翅難逃了。”
說罷,腰中軟劍出鞘,劃出道道曲折卻剛勁的劍鋒。
同時,那些剛剛落下的天女們?nèi)紦Q了面龐,每人手中都有兵刃。
身外樓中的無辜客人們,叫嚷著、嘶吼著、連滾帶爬地奔離著,但還是有些無辜倒下了。
舒千里一個暗示的眼神,一刻鐘前還是他賭桌對面莊家的人,忽地表現(xiàn)出極其害怕的神情隨著人群四散跑離了。
此時,樂聲突地響起了。
陶塤聲,立秋之音,水火相和,幽深哀婉、連綿不絕,悲而幽幽然、濁而喧喧然,令人沉思而懷古意。
陶笛聲再起,低沉婉轉(zhuǎn)、稍有清脆,時而優(yōu)美飄逸、時而又低沉凄涼。
這兩種樂器飄出樂章,令人心搖,也令人悚然。
忽地,舒千里的耳朵動了動,幾個好似風(fēng)聲的音色摻雜,圓潤輕柔、藏于合奏,讓人難以真切聽辨。
‘這聲音不是演奏,是操控?!媲Ю镄牡馈?p> 當(dāng)這身外樓中的演樂之聲從富麗重彩變換成如今這大約兩種樂器成主旋律時,身外樓內(nèi),淪為煉獄。
一個個沒有生氣、目光渙散、身形腫大的、面容可怖的毒人,出現(xiàn)了。
他們撕去身上束縛著的紅紗,任憑身形隆起、逐漸強壯,怒吼著,宣泄著困囚多年的怒火。
醉夢樓稍高層處,可分辨出按照規(guī)律變幻位置的活人們。他們清醒著忙著助散毒粉,都是西潭的子弟的裝扮。
舒千里將這一切默默看在眼中,記上心來。
他緩身站起,面對無數(shù)的敵意和致命的風(fēng)險,巍然而立,顯得格外凄壯。
“拓跋,不進(jìn)攻,防守,等我示意?!笔媲Ю镂⑽?cè)身對拓跋忍冬命令道。
“是。只是五護(hù)法呢?”拓跋忍冬問。
“他已混在眾人里撤在外圍,若我失利,收到暗號,他自會找人來救。但這一局,最關(guān)鍵的還是你,所以務(wù)必聽我命令。”舒千里壓低聲音說道。
“屬下遵命。”拓跋忍冬端好架勢,認(rèn)真御敵。
舒千里折扇在握,從容冷靜。
逆風(fēng)迎面,不知身外樓中何時引來的大風(fēng)吹鼓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不到一刻,舒千里和拓跋忍冬的近前便聚來了三四十個碩壯的毒人。
舒千里深吸一口氣,沖著他從未面對過的敵人,運功發(fā)力。折扇唰地這一聲被他拋出,在空中展開的瞬間,蘊含強大內(nèi)力的勁風(fēng),掀翻了最面前的十?dāng)?shù)個毒人。
“這些東西當(dāng)真厲害。拓跋,我上樓,你在原地自保即可?!笔媲Ю镎f著,一把從空中接回自己的折扇,“注意閉氣?!笔媲Ю锊煌D(zhuǎn)頭又囑咐了拓跋忍冬一句。
“知道了?!蓖匕先潭瑧?yīng)下。
他追隨這個男子多年,卻總也不知道他究竟都在想的是什么,但是拓跋忍冬知道,只要相信他,就足夠了。
舒千里點地縱躍、御風(fēng)而行,發(fā)現(xiàn)毒人也都緊隨著他的位置追逐,拓跋忍冬周遭的攻擊明顯稀少,安下心來。
‘區(qū)區(qū)幾個不死人,就算皮肉被煉化的精壯厚實極為難打,但拓跋忍冬一身橫練硬功,也還是可以應(yīng)付的,只要他不中毒。’舒千里心道,遂即不再管他,專心破自己的局。
隨著舒千里施展千里飛的輕功,在身外樓中各層無規(guī)律的隨意游走,再輕身躲避,身外樓中不論一直追逐猛攻還是隱藏待出的毒人,幾乎盡出。
舒千里一邊輕車駕熟地逃避一邊循著看著他身后的毒人們,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些毒人比他之前想的要厲害很多。
這些毒人雖都是追著殺他,但他們的表象卻各有不同,有的似猛獸般無論面前險阻一把破壞,手足并用地沿著舒千里走的軌跡猛追;有的卻似有章法,或會等待觀望一下舒千里即將所落腳之地,再一招奔襲;也有的似在挑釁,刻意將舒千里向某一方向引去……
“真是難打得很?!笔媲Ю锏吐曔艘痪洌凵仍谑种须m沒有絲毫破損,但他揮舞折扇防御攻擊的手,已經(jīng)被震得生疼,手心漸紅。
身外樓畢竟是座高樓,樓身愈上,空間愈相對狹小些。
而且二十層之上沒有樓梯。
舒千里低頭看向他身處以下的毒人漸多,都在追逐著他艱難地上爬,想了想,還是索性直達(dá)樓頂。
在他收斂好周身內(nèi)勁,開始一舉登樓時,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待舒千里仰望的剎那,忽地發(fā)現(xiàn),身外樓三十層原本的中空內(nèi)井,竟然被機(jī)關(guān)封住了,且封住的厚重石板上硬是被畫出了一面和之前肉眼所見一致的偽裝畫,難怪他從未察覺。
他用力推了一下石板,紋絲未動,逼得他不得不在落回下一層。
只是這時,已經(jīng)埋伏在二十九的萬俟茜雅幽幽地哀怨眼神映入了舒千里的雙眸,她手中的長劍沒有絲毫猶疑地刺穿了舒千里的右肩胛,軟劍拔出,鮮血滴滴,顆顆美艷。
萬俟茜雅笑了,心情放佛舒緩了很多,正欲提劍再刺。
舒千里雖然吃痛,右邊月白色的衣袖已染成艷紅,但他有常人未有的強大內(nèi)力護(hù)體,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將萬俟茜雅推入二十九層高的中空天井。
萬俟茜雅自是沒有純厚的內(nèi)力和高絕的輕功,若不是保護(hù)她的毒人伸手將她撈起,她八成就是貫通似的迅速墜樓,非死即重傷。
舒千里立即封住自己右臂的經(jīng)脈,防止過多流血導(dǎo)致不可挽回的后果,隨即將右手中的折扇換入左手,以左手為功。
二十九層和即將抵達(dá)二十九層的毒人越來越多,舒千里眼看沒有了高處的退路,若是再次回落,下面的毒人太多不說,況且這番打斗中的騰空百丈就算他內(nèi)功天下第一,也是大為消耗,但毒人們可不會,依舊不依不饒地緊追,沒有絲毫損耗,如此下去,他必然戰(zhàn)力耗盡而亡。
思之此處,舒千里目光一沉,眼底閃過一抹陰鷙,輕聲嘆了一口氣。
接著,他便再以折扇催動八成內(nèi)勁,一扇掃開了前后左右和下方丈外的毒人,獲得短暫的喘息之機(jī),但他可不會用這寶貴的時間休憩,而是凝神聚力,回憶著他當(dāng)年在魂啟之陣被傳功時的感受,他第一次主動調(diào)用他早已隱藏在他身體中那些本不屬于他的內(nèi)力,他能感覺到那些蟄伏的內(nèi)力漸漸被喚醒,一點一點充盈著他疲憊的身軀,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覺得這些非他的力量也在一點一點吞噬他的靈魂,讓他再也不能堂而皇之、明清磊落的立于這江湖的最高處。
思緒不止、集力也未停,舒千里的雙手頓時充滿了取之無盡的勁力,以及凝結(jié)了非常人可有的厚重內(nèi)功。
“破!”
醉夢樓三十層被機(jī)關(guān)封死的厚重石板,被瞬間炸裂破口。
舒千里急忙飛升從裂口而上,嘴里還不忘自語嘟囔:“身外樓,真是不錯?!?p> “我的身外樓,自然是最好的?!?p> 未等舒千里到三十層落地站穩(wěn),天初青的聲音便響起了。
舒千里環(huán)顧周圍,沒等找尋道天初青的身影,就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倒吸了一口氣。
三十九層,身外樓一共三十九層。
從舒千里突破的三十層往上八層,毒人每丈站一人,密布了他眼中的天地。
而樓下的毒人們,順著他功破的裂口而上,沒有絲毫的耽擱。
“看來,為了對付我,你這是用上了你身外樓全數(shù)的身家了。”舒千里雖然震驚卻還能沉住氣并保持理智。
“怎么,不喜歡嗎?用身外樓全數(shù)身家葬送一位江湖至尊、江山共主,本公子覺得值。”天初青飄然而立在身外樓的最高層,用著睥睨天下神情看向舒千里。
“你好像就是在等我上來。”
“是的,本公子覺得你既然能座上這么高的位子,就一定有本事上來,不然你葬送在下面,就壓根不配本公子親自出手?!碧斐跚嗾f罷,從背后的手中拿出一根古老卻樸素?zé)o華的洞簫。
“果真是你,我剛剛在樓下不是幻聽,就是你吹的洞簫操縱的這些不死人。”舒千里瞟到天初青的洞簫。
“耳力不錯。尋常的趕尸人慣用竹笛,但笛子音色高昂、清脆,不像洞簫卻柔弱秀雅也嗚咽沉穩(wěn),極適于合奏。最適合在隱秘處配合我的縱嬰者操縱我的毒人了?!比舨徽摂硨α?,天初青還是很欣賞舒千里的才學(xué)的。
“原來陶塤和陶笛聲也是你控制的,不過這名字起得,縱嬰者、毒人,呵?!笔媲Ю镆贿吪c身邊越來越多的毒人戰(zhàn)斗,一邊和天初青對話著,仿若他尚余氣力。
“舒大閣主,妄論你武功天下第一,今日怕是也要力竭命隕在我身外樓了?!碧斐跚噍p描淡寫地說道。
“我說不會你信么?”舒千里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絲笑意。
“看如今的情形,本公子倒是不信,也想不到能有比你更厲害的人來救?!碧斐跚鄵u搖頭笑著說道。
“本閣主身后還有整個路塵閣呢?!?p> “呵呵,你路塵閣就算全數(shù)到齊也不過是命隕在我樓下的一眾冤魂罷了。你沒帶多余的人來送死,這點還算是你作為一閣之主的仁義了?!?p> “所以,我沒帶路塵閣,因為只我一個就夠了?!?p> “現(xiàn)在還說大話,是不是有點太不可信了。”天初青笑意難掩。
“你、且、看!”舒千里這三個字托得極長,在每個字中的停頓間,他受傷的右手中飛擲出一道金光。
舒千里話音落,樂聲戛止。
“不錯,你居然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縱嬰者,不愧是武林至尊,不愧是舒千里,”天初青不由地拍了兩下手,但卻有敷衍的意思,“不過,你可知縱嬰者也是毒人嗎?”
天初青手中把玩的洞簫挪到了他的嘴邊,嗚咽之聲漸起,隨之,剛剛的陶塤和陶笛聲也復(fù)起,還有兩根金針落地的細(xì)碎之聲,在這可怖的修羅場里太微不足道。
舒千里在圍攻的夾縫中看了天初青一眼,但腦海中思緒飛轉(zhuǎn)。
“公子,他堅持不了多久的,毒蠱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作了。”天初青身后的紅檵說道。
“你看他有任何毒發(fā)的樣子么?你們的計策還是被識破了,你和西潭他們都被耍了?!碧斐跚嗾f著,沒有看紅檵一眼,他雖表面輕松,但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舒千里,那是能靠一己之力就將三十層萬斤封石震碎的人,天初青震顫,他到現(xiàn)在也不敢相信舒千里能有那么渾厚的內(nèi)力,手中的洞簫更是不由自主地攥緊。
“怎么可能?他怎會沒有中招?”紅檵一臉驚詫,不住地?fù)u頭。
天初青下九層的舒千里自然聽到了天初青和紅檵的對話,畢竟此刻這身外樓的上層,他也只關(guān)心那個男人。
“姑娘是說中毒或者中蠱嗎?我確實中了。”舒千里一邊打著架,一邊插著話。
“那為何你沒有任何不適?”紅檵忍不住追問。
“有些確實是我來之前服了化毒丹,有些無聊的手段是朋友幫著免去了,當(dāng)然還有一些是我用內(nèi)力控制住,不讓他們立刻發(fā)作就可以了?!笔媲Ю镒屑?xì)地解釋了起來。
“那你就算逃了一刻,最終還是有你壓制不住的時候,無為之用。”紅檵反駁之后反而放下心來。
“不怕呀,過了這一劫,我去尋個人就好了。”舒千里的嘴角笑了笑。
“天底下就沒有這個人,大話誰不會說。”紅檵不悅道,但心里卻禁不住想起萬俟明歌之前所言,不由地抖動了一下。
“天初青,你的毒人,是不是也是有命門的,即便他們不死不竭、不腐不壞,但卻有辦法讓他們灰飛煙滅,對不對?”舒千里轉(zhuǎn)而問向天初青。
天初青握著洞簫的手忽地顫抖,那是他和身外樓最怕人知的秘密,而他也僅僅是知道而已,卻并清楚那個方法是不是真的存在,此刻他內(nèi)心是慌張的,若是這個秘密被人知曉,甚至發(fā)覺,尤其是敵對之人,恐怕身外樓再也不在。
“沒有,他們是逆天道的存在?!碧斐跚嗟f道,內(nèi)心卻害怕不已。
“那你且仔細(xì)看著。”舒千里說完,用他的折扇揮出十成內(nèi)力,將眾多毒人打落、掀翻在地。
左手一個擒拿抓住一個毒人到身前,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十指間出現(xiàn)二十根金針,只是一瞬便消失在他指縫間。折扇回手。
“十二經(jīng)和八脈,天道總有順序。天初青你可看好了!”
舒千里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巨響,剛剛被舒千里施針的毒人,瞬間化為齏粉,四散空中。
高處的天初青瞳孔收縮、眼眥欲裂、渾身顫抖、傾身趔趄,洞簫差點脫手,再不復(fù)他謫仙般的平靜和從容。
其他毒人也仿佛看懂了剛剛它們同伴的遭遇,瞬間石化般,縱嬰者無音,毒人驟停。
“舒千里!”天初青怒吼道。
“讓他們歇歇吧,你放過來一個我毀你一個,你們和西潭煉化一個毒人想必不容易,這些也算是你祖祖輩輩留下來的玩意兒,不知道你看著心疼不心疼?!笔媲Ю锝K于得到了可以安心喘息的時間,他悠然撣撣衣服上的灰塵,又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仿佛心情不錯。
隨即走到三十層的洞口,喊了拓跋忍冬上來。
這一喊,也對上了依舊困在二十層,因為重傷難起輕功躍樓的萬俟茜雅,眼神怨毒丑陋,倒是吃了舒千里一驚。
“我不會這么容易就放你走的?!碧斐跚嗟拖?p> 正當(dāng)拓跋忍冬飛身登樓,舒千里轉(zhuǎn)身相迎時。
舒千里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毒人。
舒千里轉(zhuǎn)身,這預(yù)發(fā)針,忽地眼眶震動,脫口而出:“飛盈!”
眼看著‘裘飛盈’舉著劍一步一步向舒千里走來,劍鋒刺去。
舒千里的金針已備在指尖。
天初青如鬼如妖的邪魅笑聲幽幽而來:“你忍心殺他么?他可是裘飛盈。是你看著他、幫著他成長的裘飛盈呀?!?p> “你倒是了解我?!笔媲Ю飩?cè)身躲開了劍鋒,手中的金針沒有刺下。
“舒千里啊舒千里,這可是裘飛盈,他是你一手調(diào)教培養(yǎng)成人的?!碧斐跚嘁恢痹谛χ行┌d狂。
舒千里的身子突然頓了一下,眼看就要被‘裘飛盈’的利劍刺穿心臟。
‘裘飛盈’卻突然定住,無人喘息的時間空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無論是天初青、紅檵還是拓跋忍冬。
‘砰’地又一聲,‘裘飛盈’灰飛煙滅。
看著停駐在空中繼而掉落的寶劍,舒千里揮了揮眼前的粉末,咳嗽了兩聲,說道:“舒卷不會讓他死的,除非,舒卷死了。但我想了想,舒卷并沒有必死的理由,如果有的話,就只有一個,他是你們當(dāng)年沒煉化好的毒人?!?p> 舒千里說罷,唰唰唰地一陣金針飛舞,遠(yuǎn)處的縱嬰者突然掉落了手中的陶笛,然后和之前被舒千里消滅的毒人一樣,炸裂成塵。
“那是生前的舒卷吧,因為煉化不佳,身手尚差,只好讓他躲在遠(yuǎn)處做你叫那個……那個……哦,縱嬰者,他應(yīng)該死了沒多久,還有殘存的意識吧,灰飛之前才會那么怕?!笔媲Ю锏靡獾卣f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天初青極怒而低吼道。
“所以,飛盈,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在一個我們都不知道,只有舒卷知道的地方?!笔媲Ю餂]有說起該怎么處理天初青手中的這些毒人,而是繼續(xù)說著裘飛盈。
“我也沒有找到他的人和尸體,看來你說對了?!碧斐跚嗌钌顕@了一口氣,不是為裘飛盈,是為他自己,如今的處境他萬分沒有想到過。
那個一直高高在上風(fēng)雅逸遠(yuǎn)的謫仙般的人兒,如今面色猙獰、雙目猩紅,本身超遠(yuǎn)飄然的輕功也顯得拙劣莽撞,天初青下樓落在舒千里不遠(yuǎn)處。
洞簫三聲,毒人歸位。
“看來之前挑撥連霞樓和飛盈的人,果真是你?!笔媲Ю锒⒅斐跚嗾f道。
“是本公子。”天初青一口認(rèn)下。
“為何?本閣主自認(rèn)從未得罪過你或者身外樓?!笔媲Ю锶缃裆巷L(fēng),稱謂也換上了不近人情的‘本閣主’。
“因為你會千里飛仙?!碧斐跚嘀苯踊卮稹?p> “果真如此?!笔媲Ю镩L長出了一口氣。
“你什么意思?”天初青反而疑惑起來。
任何舒千里知道而他不清楚的事情,此刻都讓天初青無比地懼怕。
“你在找飛天老人對吧?后來因為只有傳言我輕功超群,卻廢了雙腿,你無法確認(rèn)我是不是飛天老人的……不能說傳人,應(yīng)該是后人吧?”舒千里一連串地反問,看著天初青的表情逐漸從激動變得震驚,他心里倒是越發(fā)平靜了。
“你……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你炸我!就算你能破我的毒人又如何,你的體力和金針都有限,信不信我就算拼掉身外樓的半副身家也必能誅你?!碧斐跚嗪鸬?,洞簫一揮,歸位的毒人又被激怒到吼叫著想要進(jìn)攻。
“信,怎么不信,我要察覺他們十二經(jīng)和八脈的正確順序,還要在這些危險又暴怒的家伙近身時下針,我就算能毀了個把毒人,卻也沒把握滅了整個身外樓?!笔媲Ю锫柫寺柤?,表情無害,也是告訴天初青,我們這么斗下去不過兩敗俱傷。
“所以,你不要妄圖炸我!”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正因為我有可能是飛天老人的后人吧,所以你無論如何也要我死。很可惜,我不是,我就是路塵閣的舒姓人,原來是少閣主現(xiàn)在是閣主,沒有別的隱藏身份,而你們找的后人,我也知道誰是?!笔媲Ю锢^續(xù)說著,話中都是天初青追尋多年的事情。
“他是誰?”天初青上前兩步,急迫地問道。
“他死了,沒后人了。絕后了,你可以安心了?!笔媲Ю镆岔槃葑叩教斐跚鄬γ?,拍了怕他的肩膀,仿佛他們是多年不見的朋友,沒有剛剛撕心裂肺、置諸死地的仇殺。
“你到底知道多少?”天初青驚恐問道。
“你知道他是誰么?天初青。”舒千里指了指他身后的拓跋忍冬。
“我管他是誰,我在問你。”天初青有些著急。
“你不想看看他右上臂的圖騰么?”舒千里沒有理會天初青,還是在指拓跋忍冬。
“你說什么?”天初青被舒千里的話問道驚呆在原地。
“不看看么?不然這些年你在為誰辛苦又為誰忙呢?”舒千里繼續(xù)引導(dǎo)著天初青。
天初青跌跌撞撞幾步向著拓跋忍冬而去。
“拓跋,該你跑了,你和天初青公子今夜該找個無人之地好好地聊一聊,身外樓剩下的事交給我料理清楚就行了?!笔媲Ю镎f著向拓跋忍冬使了一個眼色。
拓跋忍冬瞬間領(lǐng)悟,舒千里這是讓他調(diào)虎離山引走天初青,所以拔腿就飛野似地下樓破窗跑了。
天初青見狀急忙追了出去。
紅檵皺著眉十分不情愿地看了舒千里也一眼,卻也還是跺腳跟了上去。
“只剩下西潭的人了,”舒千里看了一眼三十層以上的毒人們,仿佛是仰頭對它們說道,“找個時間還是的把你們處理處理,不然把你們留下來,影響暗殺九野的生意。”
說罷,舒千里從懷中取出一物,指尖摩擦了一下石板,便飛轉(zhuǎn)著從三十層一躍而下,那出神入化的千里飛輕功,讓身外樓里的人看到崇拜不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