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因果之論
可能是聽到了密林中的一道道拜見之聲吧，那遮天蔽日的虛影終于在此時有了動作。
只見他輕輕抬手，那先前還壓得錦辰跑不遠破不得的陣圖便如風沙一般散去。
待做完此事，那虛影忽然輕輕晃動起來，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凝實。
就在那青牛馱著老者來到錦辰面前三米處時，他們看起來已經(jīng)宛如真人一般。
錦辰當即便要見禮，“前……”
老者一手輕抬，錦辰頓感舌頭僵硬，說不出后一個字。
而此時，子神與林楓已經(jīng)匆忙趕到她身后，行禮拜道：“見過前輩?！?p> 他為何不讓我說話？錦辰感到有些疑惑，只是這時，她又感覺到自己的舌頭輕輕動了動。
不對，他不是不讓我說話。
錦辰張了張口，嗓子發(fā)不出聲。
他是不許我叫他前輩。
真是怪事，子神和林楓都可以向他見禮，我卻不能叫他前輩。
我與他應該沒有仇怨吧？那么……
錦辰輕抿著唇，停下了之前要見禮的動作，轉(zhuǎn)而直起身，平視著面前的老者。
只見老者此時掛好拂塵，右手抱左手，沖錦辰拱手道：“道友?！?p> 難怪他不許我叫出“前輩”二字。
錦辰連忙拱手還禮，“道友。”
道友？
道友！
林楓一個眼刀子剜向子神。
你怎么想的，這么匆忙過來見禮，現(xiàn)在好了，平白比錦辰小姐矮了一輩。
子神也笑著一道意念回了過去：林兄剛剛可是跑得比我還快。
“敢問道兄為何稱我為道友？”錦辰道。
她真敢問啊。林楓看了子神一眼。
這有什么不能問的。子神回應。
“道友今日能以這種方式見我，那來日自然是道友?！崩险叽鸬?。
你天賦不夠！林楓看向子神。
子神眼角抽搐。林兄，你這么“會說話”，以后會被人打死的！
不勞你操心，沒人打的死我！林楓斜眼道。
“道兄太過高看我了，我不過是一介庸人，并非什么天才。”錦辰清聲開口，“我曾見過兩位真正的天驕，他們遠比我強的多?！?p>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道友的劫運之強，乃我生平僅見。以此面推之，道友也必是有大福緣之人?！崩险叩馈?p> 劫運之強，生平僅見？
子神看向林楓，林兄，這老道比你還“會說話”。
林楓面皮抽動，拼命用眼神示意子神：你閉嘴，他在看我們！
子神一驚，連忙回到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道兄看得到我身上的劫運？”錦辰有些激動，前踏一步，“那以道兄之見，我該如何應對這些劫數(shù)？”
“萬事皆有因果定數(shù)?！?p> 錦辰還欲追問，老者又道：“天機不可泄露。”
呵，錦辰笑了。
她最討厭這種明明知道很多東西，講話卻講不清楚的人。
天機是吧，因果是吧。
“那道兄今日見我，是何因，結(jié)何果？”
你不是要談因果，那我便與你談因果。
“道兄如今既見我劫運之深，那道兄是打算抽身而退，不沾染我之因果；還是僅僅見我一面，道兄與我之間便已種下了因，必須得結(jié)一個果？若有果，那這果又是何物？何時結(jié)？”
錦辰背后，林楓和子神聽得冷汗直冒。
她真敢說啊，她知不知道她面前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之前那等登場方式，說是神魔也不為過吧！
而她現(xiàn)在居然在質(zhì)問這樣的存在，她怎么敢的啊，這膽子也太大了！
只是兩人卻不知道，錦辰并非膽子大，而是她曾直視過一眼真正的神明，所以在她眼里，面前的老者再強，也不過是一個“強大的生物”罷了。
既然他還屬于生物的范疇，那他就嚇不到她。
正可謂是，劫運深厚之人。
“小友倒是聰慧?！崩险咝α诵Γ溃骸靶∮颜f的不錯，小友今日既已喚我前來，那自然便與我結(jié)下了因?！?p> “但小友可知，那［禮］僅是遇到危險向我求助之禮。老道如今已散去那威脅小友的陣圖，自然已了卻此番因果?！崩险呙?，悠悠道。
“了卻此番因果？可是道兄方才散去陣圖，便是幫了我，幫了我便是于我有恩。道兄既有恩于我，那我來日自然是要還的。既然我還要還道兄的恩情，那又談何已了此番因果？”錦辰繼續(xù)追問。
老者依然悠悠摸著胡須，不急不緩地開口：“小友雖認為自己欠了我恩情，卻不知那喚我前來的［禮］本就是一種天道認可的契約。他人喚我，我隨手幫一把，便是契約完成，不生因果。”
“當然，小友的推測也并非毫無道理。”老者又道：“小友想還我恩情，這便是從小友這里又生了一個［因］。但小友可知，因果也有大小之分？”
“何為因果大小之分？”錦辰再度追問。
只是這一次她雖是追問，態(tài)度卻恭敬了很多，與其說是“追問”，不如說是“求教”。
“假設這世上有兩個國家，有一天，鄰國的王隱瞞身份來本國游玩。游玩途中，這位王見到一位被野獸擊傷的獵戶，王覺得獵戶可憐，便隨手送出療傷藥救了獵戶一命。獵戶感念其恩，傷好之后便要報答對方，卻再也沒有見過那位王?！?p> “王救了獵戶，獵戶欲要報答，這便是［因］。獵戶再也沒有見過那位王，報答不成，這便是［有因無果］?！?p> “但假設王與獵戶的身份對調(diào)一下，不是王救了獵戶，而是獵戶救了王，小友認為此事還會有因無果嗎？”老者看著錦辰，淡淡問到。
不是王救了獵戶，而是獵戶救了王？王若要報答一位獵戶，即便他原本不認識獵戶，但以他一國之君的身份，要找到一位獵戶并不困難。
同樣都是救人與報恩，一個有因無果，一個卻形成了因果閉環(huán)。
原來如此，這便是因果的大小之分。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我面前的這位道兄便類似于故事中的王，而我，便等同于那個獵戶嗎？
王要報答獵戶的恩情，可能那獵戶會享榮華富貴；獵戶要報答王的恩情，可能無果，也可能獵戶根本幫不上一位王的忙，還不了恩情。
所以，無論我是否想要報答道兄，我的因果的大小都影響不了他嗎？
“所以道兄口中的因果，便是聯(lián)系，是牽連，是自己能對他人造成的影響。自身越強，身份越高，能影響的人就越多，自身因果牽連也大。而當一個人自身弱小，身份低微的時候，他能影響的人也就少，自身的因果牽連也就小?！卞\辰道。
“不錯?！崩险咻p輕頷首。
“自身牽連因果甚微的人，難以對自身牽扯因果廣大的人造成影響，這就是道兄想要告訴我的嗎？”錦辰又問。
老者再度頷首，認可了錦辰的猜想。
“那道兄散去陣圖離開便是，為何還要來到我面前？為何還要與我交談？”錦辰直視面前老者，“道兄究竟看出了什么？或者說，道兄想與我結(jié)什么因？”
因果甚微之人難以對身負大因果之人造成影響，那如果不是她要報恩呢？如果是面前的老者想讓她報恩呢？那身負大因果之人就能輕易影響到那個小人物！
王要找到一位獵戶并不困難，并且，即便獵戶不想報恩，王也可以命令他：“以死報君恩”！
這就是因果的大小之分，這就是大因果之威！
“哈哈哈……”老者撫須長笑，“小友果然聰慧過人。”
是啊，如果他不想與錦辰產(chǎn)生因果，散去陣圖離開便是。無論錦辰是否想要報恩，錦辰的因果都影響不到他。
所以他現(xiàn)在留下來，就只能是他想要影響錦辰了。他想要與錦辰種一個因，結(jié)一個果。
而且，以因果大小論來看，現(xiàn)在的錦辰并沒有拒絕的資格。
一位獵戶是無法拒絕王的。胳膊，也絕對擰不過大腿！
“小友可知我是什么境界？”
“不知?！?p> “小友可知，我身負什么因果？”
“不知。”
“那小友就敢問出來？就敢沾染我之因果？”
“初生牛犢?！?p> “哈哈哈……”老者放聲大笑。
笑罷，他面色一正，認認真真盯著錦辰，一字一句道：“小友有沒有想過，王要報獵戶之恩還有一種情況？”
錦辰輕輕一笑，她并不是蠢人，當然明白老者的意思。
“王說：［我要找到我的恩人，然后大大賞賜他?。萦谑?，財帛動人心，被王派去尋找獵戶的人中，有一些動了貪心。他們秘密殺掉獵戶，然后派自己的人假扮，冒領了賞賜?！?p> 聽到錦辰的話，林楓忽然身軀一顫，瞳孔縮得針尖一般。
“身負大因果之人要回報自身因果微小之人的時候，因為因果的大小之分，前者的恩情，前者的因果，可能會直接壓死后者！道兄，我說的對否？”錦辰輕笑著道。
“小友聰慧?！崩险叩馈?p> 林楓牙齒也開始打顫，目露驚恐。
只是他此時低著頭，無論錦辰還是子神，都未能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但那也不全是壞處對嗎？畢竟也不可能所有被派出去的人都會欺騙王。也許那獵戶便被忠貞之人尋到，享一世榮華富貴；也許那獵戶便被歹人尋到，當場慘死；也許那忠臣與歹人還未尋到獵戶便自己打了起來，兩敗俱傷，最后誰也沒尋到獵戶?！卞\辰接著道。
“好好好。”老者大笑，“小友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如此，那我也不必太過擔心小友安危?！?p> 說著，老者拂塵一揚，一道乳白光芒被他掃入錦辰眉心。
“我觀小友身體有恙，那便擅自幫小友處理掉一部分隱患。來日，老道再來挾恩圖報！”
那拂塵輕輕掃過，錦辰三人都只覺一道耀眼的光芒在眼前炸開，晃得他們頭暈。待三人回過神來，那老者與青牛都已消失不見。
而這時，錦辰的識海之內(nèi)又一次發(fā)生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