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長公主的及笄之日,這些幾案布置都要擺放妥當(dāng),你們都利落著!”
說話的是楊皇后的貼身侍女畫屏,樣貌端正,經(jīng)驗老成,眉眼之中透著幾分桀驁。
自她入宮便侍奉在身邊,往少了說也得有二十載,在宮里算是資歷深的了。
“明天來席的,可都是王公貴族,繼圣上登基之后這可是頭一次,好好開開眼吧!”
及笄禮舉行在紫辰宮的偏殿軒然殿,雖說是偏殿,比不上承乾殿的威儼肅穆,卻也是大氣華麗的,非歷代皇帝和王族嫡室子孫不配享有。
已近夜半之時,燈火闌珊,人們皆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唯有值勤的侍衛(wèi)還在靜靜守護(hù)著這座已經(jīng)沉睡的宮殿。
整個紫辰宮唯有一處燈火通明,配有精銳的侍衛(wèi),那便是儲瓊樓。這里放置的,不是價值連城的珠寶,而是四境之內(nèi)的貢品和四國之間聯(lián)誼交好的禮物。
在儲瓊樓的腰部,四個守衛(wèi)把守在門前,一切如往常一般,別無異樣。
霎時間,一陣白煙來泛,四名守衛(wèi)暈頭轉(zhuǎn)向,眼花繚亂?!班弁ā币宦曉缘乖诘?。
一個蒙面人,黑衣裹身,身材瘦削,悄么聲地潛入樓內(nèi)。琳瑯滿目的是造型奇特的珠寶玉器,還有堆疊的文案,他把整層樓溜了一遍,似乎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柳暗花明一轉(zhuǎn)身,一個頭顱大小的盒子吸引了他,盒子上的紋路是南方特有的卷云紋,不知里面裝了什么,整個盒子被紫光籠罩著。
他忙打開蓋子,里面裝的,是一塊半環(huán)狀的玉玨,玉玨上雕了兩頭麒麟,其中一頭的身子是不完整的,只有前半身。麒麟在云海中張牙舞爪,吞云吐霧,很是神氣。
他雙目泛光,確是找到了目標(biāo)之物,抱在懷里,環(huán)顧四周,立馬撤退。
不料還未到門口,便被侍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領(lǐng)頭的一個相貌粗俗,身板兒更是五大三粗。這人是宮中的夜巡侍衛(wèi)馬未,逢著明天是重要日子,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生怕出什么亂子。
他一步步逼近蒙面人,“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拿下!”
蒙面人剛想出手,無奈手中抱著這么一個沉甸甸的玩意,忽然,不知觸碰了什么機(jī)關(guān),雙腳腳踝被緊緊鎖住,移步不得。
一個小侍衛(wèi)走上前來問道“這事兒要不要稟告皇上?”
侍衛(wèi)頭子擺擺手,“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那才是大事,因為這個小兔崽子掃了皇上的興,你擔(dān)待的起嗎?”
小侍衛(wèi)忙搖搖頭,撤身退下。
“手里那是什么東西???”
“回大人,那是南方來的一件貢品。”
“原來是一個窮鬼擱這兒發(fā)家致富來了?!笔绦l(wèi)頭子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你說你偷誰不好,非得偷萬歲爺?shù)模M了牛勁跑進(jìn)來撈不著好,沒見過你這么傻的!”他一把扯下了那人的面紗。
那人眉間距略寬,嘴唇略薄,長相除了有些奇怪,全然不像本土人。
“你是什么人?從實招來!”
那人閉口不言,只是瞪著他。
“出了什么事?!币魂嚿倌暌魝鱽?。只見一個衣著淺金長袍,梳著及腰馬尾的少年款款走來。他以一張赤金色面具遮住左半邊臉,目光炯炯,英氣逼人,看上去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
“崇沐祭司,您來的正好,這個小偷潛進(jìn)來要偷東西,被我一逮逮了個正著?!?p> 蕭容走上前去,仔細(xì)觀察了一下他的樣貌,對他說了一串旁人聽不懂的話。
那人先是吃了一驚,后又啟口回答,兩人竟交流了起來。
周圍人聽得暈頭轉(zhuǎn)向,又插不上話,就靜靜看著。其間,那人神色漸漸急迫,指了指侍衛(wèi)手里的玉玨,又朝東南方向比劃了幾下。
稍頃,蕭容轉(zhuǎn)過身來,神情有些凝重:“松開這個人,跟我走,我要面見皇帝!”
“這什么事兒啊,這么急,皇上都睡了。”
“事關(guān)四國,刻不容緩!”蕭容的語氣很強硬,看來不是小事,有眼力見兒的一看,立馬解除了機(jī)關(guān)的禁錮。
月朧星稀,已是近人定時分,蟋蟀叫聲時有時無,一切如常。
皇帝倒是好脾氣,大半夜被叫醒,除了抱怨幾句,沒有絲毫生氣。
兩人在皇帝的寢殿會面,無需上朝之日,江奕便在這里處理大小雜務(wù)。金柱紅椽,青龍盤札,這里儼然就是一個規(guī)格小化的承乾殿,比不上正殿的金碧輝煌,卻也是大氣豪奢。
江奕著一赭黃色便服,體態(tài)慵懶,睡眼惺忪。不拘不束地坐在大殿之上。
“什么事兒,這么要緊?”
“啟稟陛下,此人乃是哈曼國國王的人,東萊,怕是要對最后一個蕃國下手了?!?p> 江奕的困意霎時間消散。
哈曼國坐落于東萊和北黎的交界處,是東萊和北黎交通的必要關(guān)卡。一百多年前,天下大亂,前朝一統(tǒng)天下的格局于一夕潰散,西幽、北黎、南圖相繼建立,唯有東部大陸由于地理因素遲遲呈現(xiàn)部落格局。他們以打獵放牧為生,人們過著相對原始的生活。
后來,有一部落自稱“東萊”,對周圍部落開始燒殺掠奪。起初三國聞信,以為只是一群“原始人”普普通通的野蠻霸占行為。
可是,這支自稱“東萊”的部落迅速發(fā)展壯大,不出五年的時間,便把東部大陸的大體脈絡(luò)疏通,就此東萊國成立,起初那些原始部落,到后來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殘余幾個依傍著黎國的部落無奈只好抱團(tuán)取暖,成立了“哈曼”這一小國。
現(xiàn)如今,天下由四股勢力均分,黎國是最靠近東萊這一新勢力的國家,對于藩國的存亡,是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看他這身行頭,”江奕指著蒙面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像是來找咱們求救的?!?p> “回稟陛下,他這次前來,是要借一樣?xùn)|西,但是怕咱們不同意,情況緊急,只能來偷,故作此裝扮?!?p> “國難當(dāng)頭,出此下策,可以理解。不過,這要借的,是什么東西?”
蕭容叫人把玉玨呈上,在數(shù)十盞燭光燈的照耀下,玉玨散發(fā)的紫光暗淡下來,像是一團(tuán)霞霧一般斑駁陸離。
“這是鎮(zhèn)南王進(jìn)貢的‘紫夜瑰’??!一件貢品罷了,還能有救國之用?”江奕對此十分懷疑,“問問他,借這東西所謂何用?”
蕭容問過后道:“他不肯說,只說此乃絕密,不得泄露?!?p> “讓我來告訴你這是什么。”話音一響,未見其人。這是一個成熟女子的聲音,音色嫵媚慵懶,蕭容聽得出來,這句話帶著輕微的東部口音。
這聲音從四面?zhèn)鱽?,江奕的貼身侍衛(wèi)路河見狀,吹響了口哨,須臾之間,寢宮四周便被侍衛(wèi)團(tuán)團(tuán)包圍。
“誒~早聽說北黎的侍衛(wèi)最是聽話,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只是對一個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以兵刃相對,對一個盜賊卻好生招待著,看來我們東萊的面子還是薄??!”
蕭容警惕地觀察這四周,琢磨著這名女子的位置,他給路河使眼色,叫他不要輕舉妄動。
路河又吹了一聲哨,侍衛(wèi)們便把兵器收好。
“是我們招待不周,姐姐是客,何不下來讓我們一盡待客之道。”蕭容小心試探道。
她略帶嬌羞地笑了一聲,“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那我便下來陪你玩玩?!?p> 原來,大殿中央一根架梁椽上藏了一個人,她一襲藍(lán)衣,好似如水的流蝶,腳踝上墜著兩串銀鈴鐺,一落地便泠泠作響,及腰的卷發(fā)并不是黑色的,光照之下泛著淡淡的金光。
她以一層淡藍(lán)色的薄紗遮面,人們能看到她如秋波剪水般的雙眸,和如切如削的輪廓。
在場之人,別說是江奕和蕭容,就連旁侍的婢女也怦然心動,此般人物,唯有天才的畫匠和絕筆的詩人才能描摹。

熒燭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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